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魔笛MAGI]坠海>第 95 章 第24章 不忘
    花楹醒来时还是深沉的暗夜,只不过海上的雾已经蔓延到了整座小岛,迷雾奇异地浓到已不能让人看清五步开外的景物。

    她从礁石边上站起,辛巴德这时并不在,也不知他跑哪去了。

    难不成进丛林了?

    之前她就提醒过他,这座岛有古怪,怎么这个家伙又乱跑呢?

    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但灰雾茫茫,连回音也没有传达回来。

    这些迷雾似乎也不是普通的雾,「感知」并不能让她通过鲁夫的指引找到辛巴德。

    于是,花楹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进丛林里,寻找不见踪迹的辛巴德。

    ……

    丛林内并没有什么危险,她没有看见任何的鸟虫走兽。而这些树木与其说是植物,倒不如说更像一堆仿真的摆设品。

    她毫无障碍地穿过树丛,大致也搜寻了好几轮,但就是找不到辛巴德。

    地下隐隐传来某种有规律的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已经苏醒了般。而这些迷雾仿佛也是被精心引起的。

    这家伙到底去哪了?她有些焦急地喊了好几声辛巴德的名字,但就是收不到任何回音。

    这时,她已经穿过丛林,来到了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壁脚下。

    “辛!巴!德!”

    她试着朝这座山喊了他的名字。然而,结果和先前没多大区别。声音既没穿过浓雾,也没传达回来。

    “希望他人就在这上面吧……”

    花楹喃喃说着,然后登上了这座隐藏在丛林中的山。

    ……

    这座山除了石头以外就是石头,仿佛和丛林划上了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她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任何绿色,只有大片的土灰色。当然,也有可能是迷雾所致,让她看不到更远处的风景。

    她越走越高,这时她也终于感受到了风的气息。只是天空依旧一片暗沉,她再没有看见那一轮亮得惹眼的月亮。

    她于雾中摸索着,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最高处。

    她慢慢走近了悬崖,这座山的边缘。

    还没走到悬崖边上,花楹隐约听见了怒浪的拍打声,还有——她越走越近,悬崖上的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还有辛巴德。

    ……他居然真的在这里?!

    他的脚危险地踩在边缘处,再往前踏出一步,他就会掉进底下的深渊里。

    “你在干什么!”她惊了,赶紧上前去拉住了他。

    然而,面前的人像一尊雕像似的,纹丝不动。

    她刚要开口:“你……”

    “我该怎么救你?”辛巴德突然开口,话中带着往日不曾有的颤抖。

    “你好好活着就够了。”

    ——然后,花楹惊讶地看着说出此话的、从雾中显出人形的人。

    这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她的双脚悬空在前方,虚虚渺渺浮在雾中,如同一个幻影。但她的长相却是花楹怎么也忘不了的——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只不过,这个少女还是长得和她有所区别。

    分明是同一张脸,但对方的神情却更显耐人寻味的复杂。而且,对方的黑发比她短了些,左耳戴着和辛巴德相同的耳坠。银蓝的宝石在雾中盈盈闪烁着。

    “如果你过得不幸福,我所做的这一切才是毫无意义。”

    在花楹眼里,雾中的少女越来越清晰,吐出的字句温柔不已。但她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原来能用这么让人落寞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辛巴德伸出手,想要紧紧攥住眼前白露似的人影:“可幸福的代价,太重了。”

    在人前永远意气风发的七海霸主,在这里居然会露出这种脆弱的、失魂落魄的表情。

    “如果那一天,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寻巴巴罗萨,而是寻找你,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假如他没有被巴巴罗萨引诱,假如他没有走进埃尔萨梅的圈套,假如他再看重她一些、更看重她一些。

    假如……

    假如。

    对方静静噙着笑,温柔又残酷地说:“那就过来陪我吧。”

    在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时,雾似乎也越来越浓了。花楹反应过来,上前死死抱住辛巴德,不让他步入前方的深渊。这个男人一定是被迷雾影响了心志。

    “过来陪我吧……”

    少女仍在循环着这句话,表情也变得僵硬。花楹对她先前的良好印象荡然无存。

    “闭嘴!辛巴德,不能过去,那是假的!她是假的!你不能过去啊……”

    感觉到辛巴德挣扎往前的力道加重,花楹拦着他,几乎耗光了所有力气。她语无伦次地大喊着,希望这个男人能有一瞬的清醒。

    “她在那……我要把她带回来……”辛巴德不为所动,半只脚已经伸进了深渊。

    “那不是她!这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你快醒醒!”

    花楹简直快哭出来了,这个朋友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那就是她。”

    “那不是!”

    “是她……”

    “不是!我都说了不是!”

    她真的急了,肩上的伤口也因为手臂过于用力而裂开,冒出了血。

    “你回头看看我啊!我就在这!我就在这……我就在这,哪里都不去……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在这啊!”她被撕裂的伤口刺激得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辛巴德!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一眼呢!幻影难道还比我更真实吗?!”

    “……”

    她不知喊了多少遍,喊到没有觉察到对方的挣扎消失了。

    花楹看到这些浓雾越来越重,重到将她环抱的人遮蔽包裹。怀中的温度逐渐消失,仿佛对方的出现也是一个幻觉。

    雾依旧很浓,但她却在雾中再次看见了辛巴德。他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背影晦暗而孤苦。她的耳畔隐约传来某些人不断离他而去的笑音。

    她看见他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你……哭了吗?”

    她不禁迈出脚步,走上了前。

    ——然而,还没迈出几步,就被雾中突然出现的大手紧紧抓住。

    她回头,是辛巴德满怀愤怒的眼睛:“你疯了吗?再走就要掉下去了!”

    花楹陡然清醒。

    前方并没有什么人,那里依旧是浓雾一片,以及深渊之海。

    她收回了脚,往前看了看,又往抓着她的辛巴德处看了看。端详许久,最终还是确定了还是面前这个辛巴德比较真实些。

    “你怎么会跑来这?”她问。

    “被……一些奇怪的声音吸引,所以就走到了这。”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

    “我明明都已经提醒过你丛林有古怪了……算了,下次小心点。”这时她已经放下心了,于是又问:“我刚刚抱住的人,是你还是幻影?”

    “……是我。”他顿了顿,承认了。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奇怪的话?还要跳崖,我拦都拦不住。”那会儿真的挺吓人。

    “……情难自禁。”辛巴德默了。

    “不过,你不也想要跳下去?你在雾中看到了什么?谁在哭?”解决尴尬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话题,他决定给自己挽回一点儿脸面。

    “哦,我看见你好像在哭,所以就想上去看看。”她理所当然地回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断然道:“那不可能是我。”他怎么可能会在她面前哭鼻子。

    她淡淡道:“可你刚刚陷入幻觉时,就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辛巴德:“……”

    他试探性道:“那……你应该还有看到什么吧?”

    她点了点头:“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人。”所以,为什么辛巴德会缠着她也情有可原了。太像了,是她她也会认错。

    辛巴德:“……”

    就这反应?他只觉得心中有好几口气在憋着:“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为了防着你跳崖才说的。”她摸着心脏,惊魂未定,“你刚刚的力气可大了,我差点拦不住。”

    辛巴德轻咳一声:“为什么你能看到我的幻觉,我却看不到你的?”

    花楹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可能是因为我走进了你的幻觉里,然后又陷入了我自己的幻觉里?”

    “不过,这雾可真浓,似乎还有意诱使我们跳海……海中有什么吗?”她蹲下,透过浓雾往断崖底下看去,雾似乎淡了些,隐约可见黑海如啸,但她还是看不清海下到底有什么。

    “小心点,别摔下去了。”辛巴德想扶起她,却看到了她肩上的伤,“你的伤口裂开了?”

    “哦,这个啊……刚刚为了拦住你裂开了,不过现在没那么疼了。”她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抱歉。”

    “嗯,你又给我添麻烦了。”她顿了顿,“但还好你在,不然我也得摔下去。”

    这个雾挺会造幻象的,知道她刚刚还在拼尽全力拦着辛巴德,结果也造了一个辛巴德出现在海上。真是会耍心机。

    “这雾会起到什么时候?”花楹往来时的路看了看,她已经找不到方位了。

    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仍在被辛巴德握着,也没有看见对方目光深深,深得似乎要把眼前的人望进心底。

    “花楹。”

    “嗯?”

    “谢谢。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真是抱歉。”他一句道谢一句道歉,将心情全然说出了口。

    “你怎么又道歉?这不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捆进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花楹:“……??”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啊。”

    她听见对方如此说着,温热的鼻息呼在她的耳间,“每当我困顿或迷茫的时候,这股力量总是能帮到我。”

    “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这是在说,她很特别的意思吗?花楹心下暗暗摇头,不不不,他肯定又把她当成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女人了。

    这个人啊……

    回想着雾中的少女的容貌,花楹这次并没有拒绝他。

    她任由这个人抱着她,释放着那无处宣泄的情感。

    这时,圆月从云中显现,雾逐渐散了。

    “好点了没?”她问。

    “不太好,再让我抱一会吧。”他得寸进尺。

    “哦,那就回去吧。”她无情地甩开了他想要再次伸过来的手,“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花楹往崖底瞟了一眼,雾散之后,那汹涌的黑海赫然展现在她的眼前。海下浑浊,不断翻涌的浪纹仿若在遮掩着某种獠牙血口;而迷雾作为引诱,只待猎物跳入海中便将其吞噬。

    ——源自地下深处的某种跳动在这里格外地清晰。

    花楹再次对辛巴德强调了一遍:“我们必须趁早离开这。”

    —

    回到巴尔巴德时已将至晌午。

    “没事吧?”辛巴德不无担忧地问。

    受了伤以后,她还一路拖行他飞回了贫民窟。虽然她此刻看上去除了气色不佳以外并无大碍,但要是因为强行使用尚未恢复的魔力而出现什么内伤的话……

    他握住她的手:“还是让这里的医生检查一下身体吧……不,还是先让贾法尔来看看。贾法尔——”在屋前,他大声喊了贾法尔的名字。

    “不用了。”花楹有气无力道,“先给我……来些吃的……”

    肩伤养养就好了,但从昨天到现在使用了这么多魔力……她真的好饿。

    辛巴德愣了愣,然后噗地一笑,眼睛眯成一道星光:“好。那我们做完检查以后,就去酒店吃点东西吧。”

    花楹勉强点了点头。

    “辛——”

    “辛巴德先生——!”

    这时,贾法尔与阿里巴巴适时匆匆赶来。

    贾法尔横着眉斥道:“你一晚上跑哪去了?居然还带着花楹小姐乱跑……我说你!能不能别欺负小孩子!大晚上的你把一个小孩带去哪了??你没有无耻到做出那种事吧?!”他的身后是跟随而来的马斯鲁尔,红发的剑士轻轻呼出一声鼻音,深感赞同。

    辛巴德不满中带着委屈:“我哪有带坏她……”

    阿里巴巴忙插口道:“辛巴德先生!请教教我怎么使用金属器吧!”

    辛巴德有些诧异:“你改变主意了?”

    阿里巴巴点头,一脸坚定:“我必须要在这几天之内,阻止卡西姆、阻止阿布玛德要做的事!”

    “唔,也是,经过昨天的事以后,你现在有点觉悟了也是应该的……”辛巴德摸着下巴嘀咕着,然后扬声应道:“行,我可以教你。”

    阿里巴巴很高兴:“太好了!那我们就现在开始练习吧!”

    被忽视的两位下属虎视眈眈盯着主君:“辛啊,不要逃避我们还没结束的话题。关于昨夜……”

    与此同时,听到金发少年这么说的辛巴德讶然喊道:“现在?!”他俨然忽视了下属们的开口。

    “对啊,现在怎么了?”阿里巴巴义正言辞:“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过几天,那个可恨的协议就要签订了!”

    辛巴德不由看向了花楹,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安静得过分……说好一起去吃饭,可她看到他都这么为难了怎么还不出声!

    辛巴德用眼神疯狂暗示着,花楹总算意会到了他的想法。

    她用比阿里巴巴还要义正言辞的语气对他说:“既然是大事,那就不要拖时间了,你去吧。午饭我可以自己解决。”

    然后,她绝情地转过身:“贾法尔,昨晚发生的事我待会儿和你说。”

    贾法尔点了点头:“好,你是还没用过餐吧?那我们可以在饭桌上聊。”

    花楹:“嗯。”

    辛巴德忙伸出了手:“等等,那我呢——”

    贾法尔冷酷道:“你的午餐我已经备好了,都是些便捷的食物,不妨碍你待会儿要做的大事。”

    接着,他对花楹微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用餐吧,马斯鲁尔也会一起。我们去上次那家酒店如何?在那享用美味的同时,顺道和我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吧。”

    “好。”

    ……

    眼见三人正要冷落他离开,在这紧急的一刻,辛巴德用尽了毕生的机智,思考出了对策。

    “咳,阿里巴巴,我说啊……”他揽住阿里巴巴的肩,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带着对方往角落走去,“你看,男人之间,总有几件片刻都不能等待的事情……你看现在……”

    “我明白的辛巴德先生!”阿里巴巴高声喊着,那话里隐藏的感动引起了三人的回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关心巴尔巴德!正好,我也没吃午饭!我们就边吃边练吧!从现在起我不会有一刻懈怠的!”

    辛巴德:“………………”

    不是,这种事情才不是男人之间重要的事啊喂!

    花楹真诚祝福道:“加油哦。”

    阿里巴巴扬了扬手,意气风发:“那是必然的!”

    —

    “……”

    “嗯……原来如此。你们是遇上了这样的事啊。”

    贾法尔抿了一口茶,竖起了眉:“不过,你的确不应该那么莽撞的。对方可是埃尔萨梅,要是那里刚好没有那座小岛,你们可能就会葬身鱼腹了。”

    花楹老实低头:“是。”

    马斯鲁尔开口问道:“巴尔巴德附近有起雾还会把人拉入幻觉中的岛吗?”

    “这个……”这回贾法尔也陷入了沉思,“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而且,我查了查地图,花楹小姐当时去往的方向并不存在岛屿……或许那不是一座岛?”

    “不是岛是什么?”她好奇问。

    “嗯……我好像在哪见到过类似的记载……哎,但现在实在记不起来了。等我写信回国问问吧,或许能找到答案也说不定。”贾法尔的行动力极强,刚这么说着,便从袖中拿出薄本记下了这件事。

    马斯鲁尔闻言,眼神一动,在二人未曾注意之时陷入了沉思。

    “……”

    午餐用尽之后,几人从酒店走回贫民窟。

    街道上,水瓮占卜依旧是这个城市的热门。通过盆中的水镜去窥探天机,这样的噱头总是能骗到许多人。

    贾法尔有意无意唠着家常:“花楹小姐在煌国过得开心吗?你的能力这么特殊,想必童年也受了不少苦吧?”

    花楹什么也没觉察到,直白的将话题打了回去:“抱歉,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他略微惊讶。

    “嗯,都不记得了。我是在两年前的某一天醒来,然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的。”

    “这样啊……”从她的语气里他听不出来一丝异样。贾法尔忧心地在心中的小本本里记下一笔,这件事得和辛说说。

    “不过,我在煌国过得挺好的。遇上了会教我吃饭走路的朋友、会帮助我的朋友、还有带着我去玩的朋友……即使出了国,我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她不由感叹:“这个世界真好,让我不管在哪都会遇上好人。”

    贾法尔不由笑道:“那还真是了不得的幸运啊……”

    “我的确很幸运。”她微微一笑,“因为能认识像你们一样的好人。”除了辛巴德,她其实都遇见了很好的人。

    “……”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沉默已久的马斯鲁尔终于开口了。

    “嗯,我感觉到了。”她说。

    虽然这两人也带着怀念的情绪,但他们给她带来的感觉并不如辛巴德那么让人排斥。

    贾法尔微微垂下眼,细密的睫毛掩着那双翠绿温润的眼瞳。

    他伸出手,本想揉她那头柔软的黑发,但看到与他平视的女孩,他最终还是将移到半空的手收拢回了袖中。

    苍白的面上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他的语气既沉重又非沉重,似有祝愿:“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幸运活着,这样很好。”

    “嗯……”对方的鲁夫之风拂面而来,花楹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口。这时候的马斯鲁尔又沉默下去了。

    三人各怀心绪地回到了贫民窟里。

    辛巴德与阿里巴巴仍在进行着魔装的练习,他们在一处废墟内练了许久,并没有发现三人的到来。角落里放着摩尔迦娜送来的水壶与擦汗用的布。

    阿里巴巴练得大汗淋漓,臂上还有被火灼烧的红印,他是真的想要变强。只不过,辛巴德的经验可能不太适用于阿里巴巴。

    “魔装化的重点啊,就是要有自己想要变强的觉悟,那个觉悟上来,你就会涌上一种想要号令魔神的冲动,然后啊,体内的魔力会自然而然帮助你的……”

    “噢、噢……可单凭着感觉,魔力真的会涌上来吗?”

    “会的!魔装其实很简单的,我就是这么做的!”

    “……”

    这样的对话,简直和天才型选手对一个只能后天努力型的选手说“加油”没什么区别。

    “虽说魔装是强有力的武器,但也有很可怕的副作用喔。”成功人士辛巴德又开始了颇有心得的发言。

    “是这样吗?”阿里巴巴眼中闪烁着无知与好奇的光。

    “是的。”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首先,在魔装过后,身体就会变得异常沉重。其次,就会腰酸背痛,关节好像嘎吱作响,让人一动也不想动……”说到最后,辛巴德脸色夸张,这种痛是只有深有体会过的人才懂得的。

    阿里巴巴发出感叹:“原来魔装还有这么大副作用啊。”

    “……”

    见状,花楹好奇问向身边的两人:“魔装真的有副作用吗?为什么我的一个朋友魔装训练过后反而更加精神了呢?”红玉还说每天都来一次魔装有助于身体健康呢。

    不,魔装当然不是这样。

    辛再这样误人子弟下去……贾法尔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他严肃而诚恳地对着阿里巴巴、对着花楹扬声解释道:“魔装化导致的腰酸背痛只是这个人的年纪问题!以前其实并没有发生这种状况哦。阿里巴巴还年轻,没关系的。”

    “诶?贾法尔、你什么时候来……啊,花楹也在!不是吧,你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拆我的台?!”当事人按住贾法尔的肩,最后那声低吼代表了某个人即使冒上无数次险也无法阻止的痛苦。

    辛巴德看着阿里巴巴、看着花楹,他们的脸色平静得不能再平静。这种平静太残酷了,仿佛这个问题只要与他的年纪挂钩就能得到一个合理完美的解释似的。

    就连他的好兄弟、好臣下,马斯鲁尔,也只是默默递给了他一个平静到他心死的眼神。

    花楹深感认同:“啊,也对,人上了年纪身体就会出现各种毛病呢。”

    阿里巴巴恍然大悟之中又带着令人妒羡的庆幸:“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啦!”

    辛巴德:“……”

    岁月太无情,他的痛谁懂。

    —

    当晚。

    临时书房内,贾法尔整理着白日的公务。他将一封纸函抽出,递给了马斯鲁尔,而马斯鲁尔熟练地将它平放在火烛上燃烧,直至将辛德利亚寄来的机要烧得干净。

    白天时辛德利亚就寄来了回信,对于先前的援助巴尔巴德的申请,他们仅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盟国们快速的回应。

    约莫在两天之后,艾尔缇缪拉、伊姆查克、哈利奥巴布德这些忠诚的老朋友们便会派来使者,和辛一起,联合向阿布玛德国王施压。

    白天的事也不止有这么一桩,想到了花楹与辛巴德所经历的岛屿,贾法尔随口问道:“对了,辛,你和花楹小姐在岛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辛巴德真是闲人一个,他懒懒靠在沙发上,品着美酒,回忆道:“唔……在追击组织的人时,她受了伤,我和她一起落到了岛上。她挺敏感的,一上岛就说那里有古怪不能久待,要求我除了海边哪都不能去……噢对了,为了给她包扎肩膀,她脱了半边衣服,并没有嫌弃我的意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贾法尔有些不耐:“说重点。”

    “……后来岛上起了雾,我被雾中的幻象引去了悬崖,差点要跳下去。正好她赶过来拦住了我,抱着我说了很多话……她说她会一直在我身边,我当时可感动了……”

    “不要讲多余的废话。”他非常地、非常地压下了想要将双蛇镖甩到这个男人身上的冲动,“你在雾中看到了什么样的幻象?”

    “……我看到了她。过去的她。”辛巴德默了默,声音骤然冷静了许多,“她在雾里凝望着我,我就忍不住追上去了。我一路追着她,但不知怎么的,我总是碰不到她……最后我追到了山崖上。”

    贾法尔不着痕迹地缓下了声音:“看来那股雾有迷惑人心的效果。这和我们先前在酒店遇见的红雾很像,但却是连你也无法抵御的升级版吗……”

    “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幻象非要让我们跳崖,明明悬崖下就只有一片海……唔,这么一想,海底应该藏了点不好的东西。而且,月亮出来后,雾好巧不巧地也散了。”沙发上的男人陷入了沉思,“花楹也看见了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男人,引诱她跳海。”

    他耸了耸肩:“不过那不可能是我啦。我怎么可能会蹲在角落里哭呢,那肯定是浓雾的诱敌之策。”

    贾法尔揉了揉眉心:“所以你们俩是都看见了自己的幻象吗。也对……当时身处那座孤岛的只有你们两人而已,浓雾会做这样的选择也是应该的。”他的说法,仿若已将浓雾当成了一个有意识的活物。

    “不对。我看到的不是‘花楹’。”辛巴德举手解释,“我看见的是货真价实的、过去的她。”

    “……她的样貌和过去并没有区别,你可能认错了?”

    “我才不会认错她。现在的她与过去的她还是有很显著的区别的。”室内的烛火烧得红亮,他认真地细细掰数着,烛火于他眼底久久跳动,“以前的她只会穿着将全身上下都捂得很紧的衣裤,头发也短,虽然最后一次见面那会儿她的头发已经到了可以扎起来的地步了……现在她的头发变得更长,声音也细了许多,会穿裙子,比以前变得更有魅力了……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瞪我,笑起来还是温温柔柔的,像水一样,眼睛还是那么好看……”

    一提到她,他总是言不尽与意难尽。

    平生千百种风色,她几乎占据了全部。

    “重点是……”他侧头一晃,抚向耳间的银蓝,“雾中的她戴着这个。”

    “……我明白了。看来在这件事上,我应该相信你的判断绝对会是精准的。”贾法尔长叹一声。

    谁会相信,会有人把十年前的人惦记得如此清晰呢?

    他转移了话题:“那么,那座岛到底是什么呢……?”

    “……海蜃楼。”马斯鲁尔突然道。

    “什么?”贾法尔转头看向开口的他。

    “那应该不是岛,是会移动的海怪,海蜃楼。”他说,“白天吃饭时,我就在猜测会不会是那个。”

    辛巴德有些惊讶:“你居然也知道这些吗?”

    马斯鲁尔平静道:“以前被露露姆夫人抓去补习的时候,有抄过这方面的书。”

    “那应该抄了很多遍吧……”辛巴德心有余悸,然后又问:“海蜃楼,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贾法尔茅塞顿开:

    “我明白了。如果是这种怪物的话,幻象的出现也有合理的解释了。”

    “海蜃楼,顾名思义,是会产生幻象迷惑人类的海怪。它的脊背似岛,常常会以小岛形态出现在人群密集的海港附近,引诱过路的船只。不过,它非常畏光,平日只会把背脊、也就是岛屿露出来,而将真身藏在海下。”

    “它在白日时性情凶暴,会将所有上岛的人倾翻吞入藏在海下的巨口中,到了夜晚脾气则会温和许多,这时候上岛一般没什么危险,不过要提防它释放出来的气体,这种气体形似浓雾,吸食过多就会产生幻觉……它会放出浓雾的条件极为苛刻,一般只会在无月之夜里才会有这种情况。你们应该是运气不好,正好赶上了月亮被云遮蔽的时辰,才会让它有了可乘之机。”

    “这类海怪,怎么说呢,虽然只吃鱼虾就能活下去,但它们似乎对人类更加情有独钟……可能是因为天生就能释放幻象的这种特性导致的吧,所以它们很喜欢跑到人多的地方呢。”

    辛巴德愣怔许久。

    听了贾法尔详尽的解释,他想起来了,他以前的确看过海蜃楼的相关记载。不过会产生幻象的浓雾却并不像贾法尔说得那么简单——

    那本书上说,海蜃楼释放的气体并不会引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而是会引出最深的痛苦。虽然它们在黑夜里并没有攻击性,但只在夜里特有的无往不利的浓雾,往往会让它们的收获比白日更丰富。

    这类海怪最擅长用浓雾让人失去求生的意志,然后带领他们去往彼岸,通向藏在水下的腹口。

    辛巴德将壶中的酒倒光,一饮而尽,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她怎么会看到我在哭?”

    “啊……或许是因为,你当时走丢在岛上,她找不到你,担心你会哭?毕竟花楹小姐先前的记忆全丢失了,她所经历的大事也不多,能让她觉得痛苦的事应该没有……”见到主君突然萎靡,贾法尔有些慌乱地猜测着。

    “她失忆过?”他问,又自顾自答着,“对,她和我说过……”

    “嗯,这是她白天告诉我的。似乎是两年以前的记忆全丢失了,连童年也记不起来了……”

    “这样吗……看来她告诉你的事情更多呢。”

    辛巴德又仰头喝了一杯酒,这一杯下去尽是苦涩与辛辣,在他的胃中翻滚灼烧。

    “贾法尔,我记得你说过,她不可能是她,因为时间过去那么久,没有人会保留着死前的模样。”

    “可是,这种论断是错的。能使用无杖魔法,又受鲁夫所爱……这些特质不是谁都有的。”

    “先前我还有着‘花楹’是否是从煌帝国长大的疑虑,可现在,这种失忆的解释恰好让我明白了,她不是煌国的人。”他大胆猜测道:“或许她失去的记忆就是身为‘赫尔加’的过去。”

    他站起身,笃定道:“也就是说,她就是她。”

    夜风从拉开的房门内吹了进来,辛巴德脚步略有不稳地走出了门外:

    “我出去走走……”

    ……

    房间内,只剩贾法尔与马斯鲁尔。

    贾法尔沉默良久,才向室内的另外一人问道:“你也认为她是吗?”

    马斯鲁尔:“辛说她是,那她就是。”

    可她又是为何在时隔十年之后保留原貌出现,又是如何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呢?

    高大的红发男人站在贾法尔的椅子前,像一座深厚神秘的阴影。

    他说:“他是不会认错的。”

    有些人不管过多久都不会遗忘。

    ——即使脑中会忘记,心依然会记得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