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说，又有人过来了。
这回是厂里干活的工人，刚好中午下工，一下子涌出来一大群人。
中午休息时间不多，回家吃饭大多来不及，大家伙都是带饭或者在附近买一点吃的填填肚子。
出来就见门口的小吃车从两个增加到了三个。
有吃惯了面条和包子的依旧去那两个摊子，自然也有想要换个口味的。
还没走进，就有人问道：“老板，你们这卖什么吃的啊？”
这次宋宴宁没出声，宋老二紧张地一时间来不及反应。
好在人说着已经来到近前，低头就看见了保温桶的两样菜，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闻着味不错，怎么卖？”
宋老二这才反应过来，又见闺女这次不准备开口了，连忙招呼道：“醋溜豆芽一毛一份，辣炒鸭血两毛，馒头是两个一毛，算一份饭，总共四毛。”
大概是被面前围过来的一群人那一双双眼睛给逼的，这一番话下来，居然也没有秃噜了嘴。
“倒还不贵，那给我来一份。”
这次宋老二倒是麻利地接了饭缸和毛票，又把毛票递给女儿，自己飞快打起了饭。
那人接过买到的饭也没走远，直接就边走边吃起来。
抬头对上看过来的一众工友，咽下嘴里的饭菜，点了点头：“味还不错。”
很快宋老二就陷入了一片忙乱中。
接饭盒，打饭，再递回去，一套动作来回循环。
相比起他手上打饭的勺子差点挥舞出残影，负责收钱找钱的宋宴宁就要比他有条不紊地多了。
来来回回找回去的钱就没有错的，其中还有个人想趁着人多装成忘了给钱接过打好的饭就要走，宋宴宁直接开口把人给喊了回来。
“工服上写着林栋梁的那位叔，你是不是忘了给钱了？”
机械厂的工服都是统一的，为了区分就把每个人的名字绣在一块小布条上，然后别在左胸口处。
想浑水摸鱼那人也是看着大家身上的衣服都不一样，负责收钱的那小姑娘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就算知道有人没付钱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结果万万没想到这黄毛丫头居然还是个识字的，直接就把他大名给喊出来了。
这人迎着一众工友纷纷扭头看过来的眼神，一时间尴尬得脸都烧红了。
“忘了忘了，你看我这记性，四毛是吧，给给给！”
宋宴宁接过他递来的两张两毛的，也没揭穿，笑眯眯放到了负责装钱的布袋子里，也没有计较的意思。
以后还要接着在这厂区门口做生意，要揪着这事不放，那就是蠢了。
而且今天是有她在，等到明个宋老二单独过来卖饭，短时间内少收找错是免不了的。
她有心理准备。
卖饭也就这一阵，十分钟后，过来买饭的就零零星星少了起来。
宋老二这才抽空跟自家闺女吐槽：“没想都当工人了，还有想占小便宜的。”
“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会有。”
宋老二下意识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想，也没想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干脆就不再想了。
等了一会再没见人出来，宋老二低头看了眼保温桶里，“这还有差不多一少半呢。”
宋亚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工地，“推到那边的工地试试。”
“听说工地都管饭，咱买的馒头也不够了。”
“试试再说。”
宋老二也不想剩下的饭都浪费了，干脆听了女儿的话，骑着自行车到了工地边缘。
工地这会也已经停工，不少人都蹲在阴凉地埋头吃饭。
只不过吃的都不怎么好就是，大锅饭，清炒白菜帮子。
吃着吃着就闻到一股比手里饭菜好闻太多的饭菜味道了，嘴里的白菜帮子顿时就不香了。
不过一时间并没有起身去买的。
白菜帮子虽然不好吃，但它不花钱啊。
这菜闻着味道就知道应该好吃，可它花钱！
宋老二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有人过来，脸上不掩失望，“要不，就走吧？今天也卖不老少了，就是明个得少做点了，卖不完。”
宋宴宁拍了拍面前的保温桶，“剩下的这些你准备都浪费了？”
“那不咋地？咱这镇上就一家机械厂。这边人倒是多，人家不买咱能怎么办？”
宋宴宁还是没动，“再等等。”
这一等，等到了宋老二自己的肚子咕噜叫了几声。
宋宴宁偏头看过去一眼，才想起来他们俩光顾着卖饭，自个还没吃上午饭呢。
好在馒头是现成的，以防顾客没带餐具，备用的碗筷也有，她从车斗里把碗筷给拿出来，递过去一套，自己开了保温桶盖子给自己打了一勺饭，又拿了一个馒头，就这么就地站着吃了起来。
边吃边心下叹了口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宋老二纠结了没一分钟，也学着女儿给自己打了饭，埋头开吃。
吃到一半，前面的工地上走出来一群一看就不是在工地上干活的人。
父女俩齐齐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过去。
宋老二：“这人一看就不是干活的。”
宋宴宁：“······”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眼光，“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领头那几个穿着皮鞋，带着手表，头发输得油光水滑的，估计是过来看工地的外地大老板。”
宋宴宁：行叭！
走过来的那一群人也在说话。
“镇上也没什么饭馆，吃饭就算了，直接坐车回县里吃。”
“回县城还得一个多小时呢，要不干脆就近找户人家出钱做点菜先垫垫肚子？”
“这附近人家也不好找。”
众人说着来到路边，人群后方一个少年突然伸手往对面一指，“爸，那边好像是卖饭的。”
被叫爸的中年男人抬头，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皱了皱眉，“路边卖的东西估计不干净。”
两边离得近了，宋宴宁自然也听到了他这声顾虑的话，当即面色一正。
“这位叔叔，我们的菜都新鲜得很，我们自己也吃，绝对保证干净。”
虽说要是换做她也可能会顾虑路边卖的东西不干净，但被质疑的变成她这边，那她可就不觉得高兴了。
男人说完话已经准备转身离开，闻声脚步顿了顿，朝对面那个居然有勇气反驳他的小姑娘看过去。
小姑娘站在大大的保温桶后头，只露出一个脑袋，皮肤和头发都有些发黄，难得的是一双眼睛明亮剔透，看过来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缩。
“哦，那你们卖的什么饭？”
“醋溜豆芽，辣炒鸭血，都是家常菜，自己做好盛出来卖的。来一份尝尝吗，不贵，就加上馒头就四毛钱。”
虽然看着对方买的可能性不大，但她的原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顾客。
钟诚书本来想摇头，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蓦地想起家里正在上学的女儿。
想着小姑娘这么小就出来帮家里挣钱，心肠不由软了软。
左右目前还没找到地方地方，干脆就点了点头，“那就先来一份尝尝。餐具有吗？”
“有有有，”宋宴宁都不准备报希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连忙点点头，“我们有碗筷，都洗好还用开水烫过了的。”
说着示意宋老二赶紧打饭。
宋老二也是没料到自家闺女居然还能做成人家外地大老板的生意，愣了下才连忙拿了碗利落地打了饭。
钟诚书接过满满一碗饭菜，低头认真看了看。
看着确实都挺干净，难得的是这种一大锅做出来的菜卖相也不错，再加上闻着味道也不难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接着转身朝自家儿子和一众跟着他的人道：“味道还不错。小越，还有各位，那咱们就干脆在这吃吧。”
钟越：“·······”
自家亲爹都发话了，那就吃呗。
他第二个上前要了一碗，站在路边跟着啃了口馒头。
不免还有些新鲜，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路边站着吃饭呢，当然，也是第一次见他爸这么干。
领头的都吃上了，剩下的众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跟着一人要了一份。
忙活半天大家也都累得不轻，这位热乎乎味道还不错的饭菜入口，虽然站在路边吃有点不顾及形象，但也没多少看到不是。
当下众人也放下心理负担，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宋宴宁收好了钱，还特意用本来准备喝的水又重新洗了洗手，这才端起碗重新吃上了。
吃着吃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兴味看过来的桃花眼。
被抓包后，还朝她眨了眨。
宋宴宁：“······”
这是有多无聊！
“小妹妹，你不上学吗？”
钟越见眼前的小姑娘冷淡移开目光的模样，反而多了份聊天的兴致。
又想到今天不是周末，这才顺口问了一声。
宋宴宁看得出她是想逗自己，但怎么说都是付了钱的客人，只好把‘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的反驳给咽了回去。
低头表示自己拒绝聊天。
钟诚书是知道这种乡下的小姑娘很多都是家里不让念书的，听见自家儿子这么问，语气略带了几分严厉呵斥了一声，“小越！”
钟越乖乖闭嘴。
吃完饭，宋老二负责收碗，宋宴宁就帮忙收拾筷子。
收到少年面前的时候，对方把筷子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在原地磨蹭了一会，这才转身跟着大部队离开。
三轮车上没有多余的水，宋老二把碗筷放好准备回家去洗，宋宴宁低头看了看保温桶里剩下的菜，没多少了。
伸手拿了一旁的盖子准备盖上回家。
盖子拿开，缝隙里却突然掉出来什么东西。
她偏头看过去，就见一卷细细碎碎的零钱，落到了脚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