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粪池？两级溢流？那咱们家的厕所和猪圈以后就要冲水是吧？真好，不用臭烘烘的。”
李侠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两眼就看明白了：“那得在溢流池埋根管子上来吧？你不排气吗？”
哑巴抬头看着天棚。密封，发酵，溢流，导气管，这特么不又绕回到沼气上来了吗？
到不是不能搞，只是真的太麻烦。哑巴原来打算放弃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用红砖水泥对工艺要求太高，麻烦又耗费时间。
“你说，咱们能不能把这个利用上？”果然，李侠来了兴趣：“我记着这种气是能燃烧的，燃烧率还挺高。”
那是，不是氢就是烷，不只能烧，还能炸呢。
“气还能烧啊？”三嫂是真不知道这些，感觉挺有意思。
“当然能啊，京城六十年代就开始烧煤气了。”李侠兴致勃勃的给三嫂讲起来。其实她也没见过，都是从课本上学来的。
其实奉天从七四年就开始用煤气了，也是相当早的，只是李侠不知道。
国内的煤气使用还是比较早的，只是发展缓慢。包括这座城市也是第一批进入煤气时代的，这事儿哑巴到是清楚。
三嫂家那边因为是矿山的原因，不准铺设煤气管道，所以一直是烧煤，不过也快了，马上就会普及液化气罐。
他想起了自己大冬天推着自行车去换罐的悲催时光。
他学会自行车还是在上初三以后，八七年，在那之前换罐都是三哥硬扛。
那玩艺儿到是不算太沉，也就是六十来斤，但是不好扛，有点粗。而且里面是水，会无规则的晃荡。那劲头可不小。
尤其是冬天，那是真凉啊，来回要扛接近四公里。后来他能骑车了，这事儿就成了他的固定业务。三哥露出了欣尉的笑容。
“想什么呢？”李侠把手捂到哑巴脸上。沾了水，小手有点冰。
哑巴自然的伸手把李侠的手握到手心里给她暖。‘那就试试吧。’
“气还能烧？能做饭不？”小颖爬到炕上，把小手伸到行李下面取暖：“真热乎。这炕革真好，滑溜溜的不磨衣服。”
“让你爸花钱铺，又不是铺不起，钱都留着等下崽啊？”三嫂放下本子坐到炕沿上，把手按在炕上。
小颖撇了撇嘴：“我爸才舍不得呢，那钱得给他儿子留着娶媳妇呢。”
其实想想，老二也没错，三个儿子呢，哪个不要娶媳妇？娶媳妇就得分家，哪个不要盖房子？没钱能行？
还是哑巴那句话，可以理解，但没办法原谅。刘金丰身上的事情大部分还没有发生，但是老二和老五那是发生过的。
“老六，老五来没来看看你？”三嫂问了一句。
哑巴摇摇头，不想说这个话题。人家忙着呢，要不等几年拿什么买彩电？
他琢磨着，既然沼气要搞，那是不是在屋子里加上暖气片。那东西烧炕估计够呛，做饭烧水应该还是能行。
家用土暖气其实就是不停的烧水，靠水的温差来推动自循环。
“老六啊，你得出来看看，这坑怎么挖才合适，挖多深，你得给个章程。”瓦匠大声说着话走进来：“位置画好了。”
哑巴起来和瓦匠一起出来，瓦匠的人已经在挖地了，先挖猪圈的地基。这个到是不用多深。哑巴家里就两头猪，猪圈也不用搞太大。
盖黄泥茅草房子也是需要打地基夯地的，这些人都是老手，业务相当熟练。
“你给个指规，今天挖出来赶紧夯，过几天开始种大地了。”
哑巴点点头，过去看了看，找了个棍子画。现在沤池要造成圆形，至于后面的两级渗水池就没什么讲究了。
两米直径的圆，挖个三米来深就够用，让厕所的两只脚正好站在圆墙上面。
后面的溢水池和渗水池就可以砌成方形的，这样简单一些，都是两米长一米宽，两米来深。
溢水池和沼气池中间的空隙在路这边一侧用来搞出料口，里面那侧就是入料口，和猪圈厕所连起来。
“圆的呀？”
哑巴点点头，掏出本子给瓦匠讲了一下要求和尺寸，留口位置。
“你这个，有点复杂呀。”瓦匠挠了挠脑袋：“这得点功夫了。”哑巴表示没问题，给加钱。
‘你好好琢磨琢磨，以后可以给别人造。’
“可拉倒吧，也就是你舍得，还给谁造去？谁家还不是挖个坑完事？这玩艺儿有啥用啊？”
‘卫生，沤肥。’哑巴没说生产沼气，那东西现在说了也没人信。
现在农村都是堆肥，技术比较老旧，效果也一般，瓦匠到是对这个有点兴趣：“这么弄出的肥好啊？”
哑巴点点头。‘我媳妇是高中生。’
虽然这时候大部分人感觉念书用处不大，但却又对读书人相当敬重，处处高看一眼。很矛盾。
一听这是哑巴的高中生媳妇‘设计’出来的，瓦匠就信了一大半了。
“那行，你随时看着，我下点力气，搞出来以后要是效果好我帮你宣传宣传。”
哑巴翻了个白眼。你还能给我专利费咋的？
“这是老六家不？”院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哑巴和瓦匠扭头看过去，不认识。哑巴走了过去。
“我是打井的，是这要打井不？”
“你还找人打井啦？”瓦匠也跟了过来，听到是打井，看了哑巴一眼。这活儿他也干哪。
这会儿这边还不能叫打井，应该叫挖井。尤其张家堡这地方，地下挖个三四米下去就有水了，都不用特意挑地方。
哑巴原来家里那口井就是村民帮着挖的，哪用得着专业人士？
瓦匠感觉自己的‘专业’受到了哑巴的侮辱，并且，还影响了他挣钱。好歹挖口井也是好几块钱呢。
“你们是哪的？”瓦匠问了一声。
“公社过来的，俺们是公社打井队的。”一听是公社的，瓦匠就不吱声了。
哑巴掏出烟，过去一人递了一根。来了三个人。砖厂这师傅挺给力呀，估计还是刘金丰的名气起了作用。
点上烟，哑巴拿出本子和笔，和打井队的人沟通了一下。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队长点了点头：“但是你这个有点问题，你这打不了机井，这事儿得向公社申请才行。
你这我也就能给你好好弄个压水井，活给你弄好点，多用几年。你琢磨琢磨。”
哑巴这才反应过来，这才是八零年，私人还不被允许打机井呢。你想弄个水泵？不好使，这就不是钱的事儿。
瓦匠在边上看了哑巴一眼，心想这哑巴心挺野呀，还想打机井，怪不得找打井队呢。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
话说张家堡做为生产队都没有机井呢，前两年旱情都是靠人挑水来着。整个法台大队也只有两口机井。
哑巴知道是自己搞错了，讪笑了两声，点头同意队长的意见，搞压水井。那也比用绳子扯省事多了，还卫生安全。
“那行，你指个地方，这玩艺儿快，配件都给你整最好的，俺们干活你就放心。”队长看哑巴挺好说话的，心里也挺舒服。
“水泥砖头都有吧？上面得用点。”打井队员往边上看了一眼。
哑巴点点头，往那边指了指。随便用。
水泥砖头是要用在井口上的，要砌起来一截，把水井封闭起来。水井里面是用大块石头堆。
大块石头不用上山找，河里有的是，全当清理河道了。
这种压水井在关外不稀奇，城里到处都有，不过在山沟里还算是新鲜玩艺儿……主要是用不着，还要花钱。
不过这会在关内很多省份，这种压水井就变成高新技术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也不会搞。见都没见过。
“确定就在这里了哈？”
队长和哑巴再一次确认了打井的位置，几个人就出去搬东西。开卡车来的。
井头，铁管，井盘，挖掘架，大小工具。瞅着确实挺专业的。
杯溪这边的农村和其他地区不太一样，就是什么都不缺，工业上的东西啥都有，通电也特别早，不像其他地方搞根铁管都费劲，电也通不上。
这边拖拉机都少，早早就有大卡车了。近地方就是牛车马车，远点就大解放。
小伟他们几个又背了一箩筐石头回来，围过来看新鲜：“这是干哈？这是啥呀？”
“你们别给乱碰东西啊，打井的。”李侠出来给解释：“那石头先不弄了，去河里捞大块的，箍井用。”
“那得有个板车，能捧回来呀？”满仓挠了挠头。小块石头可以用筐背，大块的搞什么背？一块抱着都费劲。
“小队上的不是闲着的吗？”小伟往西指了指。隔壁小队场院里就有两架，现成的。
“那咱们把牛套上得了，那多省劲啊？”满仓嘿嘿笑着小声诱导。马他们不敢用，那东西精贵，驴又没力气。
“我看行。”几个半大小子都同意。
“老六，”李侠喊哑巴。哑巴扭头看过去。
“要不你开车去得了，去三道河子下面，大河套那块，管着大的小的拉几车回来，让小伟他们装车，还省着他们一趟一趟背。”
“那去松树台的大涧子得了？”满仓说：“那边石头最多。”
“用车拉了，咱们是不是就没活干了？”一个半大小子小声和小伟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