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想了想，拿过自己刚刚换下来的棉袄，解开里怀兜，掏出里面所有的钱，都塞到了李侠手上。
这会儿最大面值就是十块，五百块老厚的一大撂。
李侠被哑巴抓住手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大叠子钱摆在手上，哭声一下子就给吓回去了。是真的给吓回去的。
五百块，后世的小孩子估计都不会当什么事儿，但在这会儿，至少在农村，九成九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摆在一起。
其实城里也差不多，见过的人也不能说多。毕竟老百姓大家日子过的都差不多。工资是要花的，能攒下五百块钱的人家真的少之又少。
雷风当年捐款二百为什么那么轰动？都上了国家报纸。这真的是笔大数目了。一家四口两百块钱在城里能过两年正常日子。
李侠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的看着哑巴，声音都颤抖了：“你，你，你干什么了？”
哑巴翻了个白眼。干什么了？现在这社会，想抢五百块钱都找不到地方去。银行这会儿事实上还不存在呢。
有中国银行，只针对外汇，有农业和建设银行，但只对公，有信用社，只管应季发放农民贷款还不给到农民手里。没有存款业务。
这会儿老百姓存钱取钱的地方只有人民银行，而且只有城市里才有，网点还特别少。因为根本就没有需求。
“要不你赶紧跑吧。”李侠着急了，也忘了哭，一脸的惊惶。
哑巴愕然，被李侠这一惊一炸给整的哭笑不得的。我跑什么呀？
李侠是从省城来的，见过世面，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公安破门而入。你要换个普通农民还真想不出来这影像，他就没见过。
李侠是真急了，过来就抓哑巴：“还傻什么呀？你赶紧走，再别回来了，使劲跑。”
哑巴被李侠抓的生疼，也相当感动，伸手把李侠给搂在怀里，在她背心上拍了拍。操特么的，不会说话呀，我日重生管理员的祖宗。
李侠这会儿心里焦急，连害羞都忘了，就往外挣扎，哑巴只能把她搂紧，伸手去拿笔记本。
啊。哑巴叫了一声，胳膊上使了点劲儿让李侠别乱动，手上写字。
‘本钱，借的。别急。’他把本子伸到李侠面前让她看。
“借的？”李侠愣了一下，在哑巴怀里抬头看了看哑巴，然后小嘴就一瘪：“你还骗我，去哪能借来这么多钱啊，5555~~~”
哑巴撇了撇嘴。还借不着，那是你没见过。
钟老大，钟老四谁家没有？估计他爹家都有。大队那边，公社，有钱的人家多了。
拍了拍李侠的后背，写：‘不骗你，你别哭，我慢慢写。’
“好。”李侠抹了把眼睛，等着他写。两个人都忘了这还抱着呢，就这么保持着搂在一起的姿势，一个写一个看。
中间可能是歪着脖子不得劲了，李侠还晃了晃，转过身子背靠在哑巴怀里，让自己更舒服点，哑巴抬起手臂等着李侠换姿势，自然的就这么环抱着她写字。
“所以，你找到了三嫂的哥哥，他答应帮你，还借了五百块钱？”
嗯。哑巴接着写：‘他帮我办了驾驶证，等这边准备好了，我去公社开车回来拉进城，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李侠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还会开汽车？”
嗯。‘会开。’哑巴也没感觉开个汽车有什么值得大声嚷嚷的。这就是思维习惯的问题了。
司机，在这个年代那可是了不得的职业，相当高大上，走到哪里都得让人高看一眼，可不是谁都能干的。
这个年代的司机，首先得成分好，政审得合格，然后又红又专，有文化，还要懂汽车知识会修理，能保守秘密。
其实哑巴基本上一样也不占，这就是刘金丰和交管站那边太熟，让他钻了个空子。前几年驾驶证上还要填成分的，刚取消。
“证呢？”李侠仰起头看着哑巴，这会儿也不哭了，换成了惊喜。
女人特有的香气就这么直喷在哑巴脸上，哑巴鬼使神差的就这么低头在李侠嘴上亲了一下。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轰的一声李侠脑袋里就炸了，亲完了哑巴自己也有点懵。这特么，什么情况？这么自然的吗？
别看李侠二十二了，这个年代的女性，那真的可以说没结婚之前手都没牵过，虽然稍有夸张但基本不错。
初吻，初夜，那都是结婚后洞房花烛夜的保留节目。虽然不能绝对，但肯定占九成以上……农村是百分百。
这在出门牵个小手都能被抓个流氓现行的年代，没有什么可稀奇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爱情也才会变得美好，纯洁，令人向往。
后世为什么都不相信爱情？二十多岁早身经百战搞百人斩了，还哪来的信心追逐爱情？你哄我我骗你，各取所需罢了。
一边恣意寻欢，坠胎无数，一边故作姿态向往忠诚美好的爱情……纯属特么的想的太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李侠满脸惊愕，一脸的不敢相信，都忘了动，就这么靠在哑巴胸前仰着小脸盯着哑巴。都忘了思考。
哑巴舔了舔嘴唇，看了看李侠的小模样，微张的小嘴，低头又亲了上去。反正也亲了，那就尝尝呗。
哗啦……五十张大团结散了一地，屋子里只剩下李侠粗重的喘息声。这丫头不会在亲嘴的时候换气，硬憋。
哑巴亲了两口，感觉特别有意思，嘎嘎的笑起来。美好和谐的气氛瞬间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你笑我？”李侠震惊了，小脸瞬间通红扬起了小拳头：“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把哑巴推倒在炕上抡起拳头就捶。
哑巴就笑着让她打，反正也打不疼，还伸手帮她拢了拢碎发。
捶了十几下，李侠累着了，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你亲我？”
哑巴点了点头，笑着伸手搂住她，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在本子上写：你真漂亮。举到她面前让她看。
“不对。”李侠翻身坐了起来，瞪着哑巴：“借给你的是本钱，你也不能乱花呀。”
哑巴用胳膊顶着炕，也坐了起来，又写了几个字递到李侠面前。
“你说，你坑了”忽然压低声音：“坑了队长一百块？你要死啦你，这也敢？”
哑巴摇摇头：‘他求我办事的钱，是应该的，我花没花是我的事儿。他该出。’
“那，”李侠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刘金丰答应了吗？”
哑巴点点头：‘答应了。我得去趟他家，你在家等我。’
“好。”李侠点了点头：“三嫂她哥……就这么相信你？帮你？五百块钱哪。”
哑巴笑了笑：‘这事儿其实根本不用本钱，最大的本钱是搞车。刘金丰知道不会亏才这么大方，他很会为人。’
李侠点了点头：“那你也还是谨慎点，而且必竟他是帮了咱，也得记上，以后要还。”
哑巴点点头，冲李侠比了比大拇指，在她小脸上捏了捏，然后站了起来，拿过棉袄，从另一个里怀兜里又掏出来买东西剩下的钱，都交给了李侠。
李侠呆愣愣的接过钱，哑巴已经蹲下，把落了一地的大团结捡了起来，整理好，一起放在她手上，比了比。都归你管。
李侠双手抓着钱，一股子幸福突然就涌了上来，一头扎在哑巴怀里，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哑巴也伸手搂住李侠，让她这么抱着发泄了一下，才轻轻拍了拍她背心，示意她松开手。
伸手拿过那个军用书包，哑巴冲李侠笑了笑，让她坐到炕沿上，然后往外掏：内裤，内裤，内裤……
“哎呀。”李侠又弄了个大红脸，伸手过来拦。
哑巴笑着躲开，让她坐回去，这才把两套秋衣，尼龙袜子拖鞋都拿了出来，还有黄历牌，小人书。
‘你身上的都旧了，以后穿新的。’
“太浪费了。”李侠感动了，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多少年都没有被人这么关心关爱过了，幸福突然咣的一声就砸到了她头上。
她从来都没敢想过这些事，更想不到，会因为被迫无奈才得到。命运逼着她走到了这一步，走进了突如其来的幸福开心里。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狗日的命运啊。
哑巴过去把黄历牌挂到门框边准备好的钉子上，翻到今天这一页。他没有夹子，只能把前面的都撕下来，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
把崭新的驾驶证也递给李侠，哑巴在她头上搓了搓。‘我去钟老大家。’
李侠点了点头：“你快点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哑巴点点头，出了里屋，把几页写着钟老大和刘金丰的纸撕下来塞进灶炕，看着它们烧化成灰。
出来到院里，把绑在自行车上的绳子解下来放到窗台上，这才打开院门，推着车子走了出去，冲趴在窗子上的李侠摆了摆手，关上院门。
李侠看哑巴走了，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抓着的钱，又看了看炕上堆着的东西，忽然一股子甜蜜就涌上了心头。
真好。她舔了舔嘴唇，脸又红了起来。亲嘴原来是这么个滋味。真好。
哑巴骑上车子，几下就蹬到了钟老大家，直接打开铁门把自行车推进院，关好大门转过身，钟老大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他了。
这哥们这一上午肯定是够焦急的，一直在这等着呢。
哑巴笑着比了比大拇指，走了过去，钟老大眼睛一亮，也笑起来：“来，快进屋，啥前回来的呀？速度够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