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从饭店出来。
“我明天确实没时间，等你回来，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安排给你们接风。”
“算了，麻麻烦烦的，咱们没必要弄的那么客套，正常点多好。”
“我这不就是和你客气客气。”
“靠。”老六给了吴大秘一根中指。
吴大秘现在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也没在意，扭头看向东风饭店边上的公和洋行大楼：“这栋楼交给你没有？”
老六也往楼上看了看：“这事儿你还问我，不是应该你们腾退好了通知我吗？建筑院是搬走了，上面的住家我还真不清楚。”
老六这次交易过来的老宅子和老建筑，就这栋楼有点复杂，这栋楼上除了两家单位，还有几十户居民，都是单位上的职工。
单位市里发个通知，他们自己就找地方搬走了，住户不行，你得给人家解决房子，总不能搬到大马路上吧？
这会儿申城的老建筑老房子不少，单位想找个地方办公不难，也就是个地段和交通的问题，都好解决，但是居住问题就有点复杂。
“我回去问一声吧，你让你们那个曹经理联系我一下。”
“行，这事儿也不着急，总不能因为这个让人没地方住，实在不行等一等，等我那边的房子建起来也可以，只要不继续破坏结构就行。”
这些人住到房子里是真敢下手折腾，又拆又装的你也搞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也完全不考虑房子的承受问题。好好的房子被拆成危楼出事的这时候就经常出现了。
你说他傻吧，一个一个又精又灵的，就是毛也不懂，完了他自己还特么委屈，怨天怨地的。
“我还是给你问问吧，赶紧解决掉，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们就别掺合进来了。”
“也行，那我就不掺合。你帮我催催圆子笔厂，那楼破坏的最严重，他们也最磨叽，也不知道拖个什么劲儿。他们应该不缺钱吧？”
“效率低呗，圆子笔厂不缺钱，他们的效益在整个申城这边也是能数得上的。我帮你问问。”
老六点点头：“对了，你上次不是说，陈老板让你和我说搞一个国际化的大酒店的事儿吗？怎么今天陈老板没提呢？”
“没提吗？估计是事情多给忘了。你有想法了？”
“还真有。”老六指了指东风饭店：“你和陈老板说，把东风饭店和后面这块地方都给我，算是市里入股，就在这里搞可以。”
“怎么搞？”
“把后面那几栋仓库拆了，建一座大楼，和总会这栋楼嵌接起来，”老六比划了一下：“就按照这片楼的风格这么盖出来，又不影响整体视觉，地方也足够用。”
“如果按你说的这么搞，总投资大概需要多少？市里能占到多少？”
这会儿土地不算钱，老楼的价格也不高，建酒店要新建大楼又要投入设备，装修，管理，所以吴大秘才会这么问了一句。他回去是要汇报的。
“总投资需要测算。那要看市里投不投钱进来，如果就这点东西，我最多给市里百分之二十，而且只有分红权。但是我可以答应这百分之二十不会被稀释。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都算市里的，我来建设经营，经营权至少二十年，二十年以后整体交给市里。”
“二十年？会不会时间太长了？”
“我不要回本啊？这么大的酒店前期投入都不说，运营费用就需要多少？再说中间的就业和税收还不是市里得利？”老六白了吴大秘一眼。
“咱们就站在这里吹风啊？”刘鹃拢了拢被江风吹乱的头发，紧了紧衣领。
“走走走，咱们回了，不和他扯。”老六拉着刘鹃往回走，吴大秘跟在一边嘟囔：“就这一条路，你还想和我分开是怎么的？”
几个人顺着楼前往北走。这么走过来正好是迎着风，吹的头发衣服围巾都在风中乱舞，刘鹃跑到老六身后去缩着脖子躲风。
“刚才应该让饭店的车在这边等一会儿。”小张念叨了一句。
“有这个服务吗？”
“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吧？”吴大秘碰了碰老六：“真得二十年？”
老六点点头。申城这会儿总体的经济形式照比羊城要差，搞大型酒店的基础也不如羊城，二十年虽然有点保守，但绝对是合理的。
羊城有几大会议跟着，做为改开的排头堡，那几家大酒店也都是签了十五年的合同的，只不过因为环境变好提前收回了成本。何况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吴大秘直接回了大院儿，老六几个拐到大院后面的巴蜀中路上走，虽然要多走几百米，但是风小。br>
“明年咱们就要在这边成立各个公司了吧？”
“嗯，申请已经交上去了，东魁公司，中建，富友都要组建分公司，销售公司和汽修厂也要来，还要成立一家物业管理公司，这些房子老楼的都得有人管理才行。”
“这个老房子的修缮你打算找谁？”
“这个不急，等全部接过来看吧，不行就搞一家专门修复老房子的公司。可能需要从国外招些人过来才行。”
“用得着吗？那修完了公司怎么办？”
“继续营业呀，老房子老建筑哪里没有？京城，奉天，到处都有，活有的是，只要打出名气不愁挣钱。”
“我不太看好，现在国内都在吵吵把老房子扒了盖高楼大厦搞现代化，能留下来多少老房子？”
“这个主要还是在于宣传引导，在于政策上的倾向性。到时候再看吧，那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说太早。到时候咱们可以从侧面推动一下。”
“能行？”刘鹃看了看老六：“那得多大的影响力？”
“事在人为呗，管他行不行的，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其实我都有点不太理解，老房子有什么好的，现代化大楼多漂亮啊，还实用。”
“现代化的要建，老东西也需要保留，这又不矛盾。”
一声口哨传过来，老六抬头看过去，几个在这会儿算是奇装异服的小青年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街边，叼着烟卷看着这边。
申城这会儿这种小阿飞特别多，成天在街边路头闲逛，基本上都是没事做的待业青年，拉帮结伙的，小偷小摸，打架，调戏个妇女什么的，什么都干。
要么就是泡在舞厅里，泡酒吧。羊城和申城的舞厅酒吧算是在这个年代的代表了，一直都存在，而且有着独特的舞女文化。
八零年这会儿，社会上已经有些乱了，各种案件直线上升，其中干部子弟，高干子弟尤为严重。他们生活条件更好，接触到的东西多，胆子也更大，没什么顾忌。
其实外滩这边还要好的多，机关单位多，那些棚户区，老住宅区要比这边乱的多，强抢什么的经常发生，打架都不算什么大事了，还搞出来不少名人。
老六看了一眼也没搭理，继续和刘鹃说着话往前走。这边好几个大老爷们呢，这几个小子胆子也是确实够大的。
“夹夹，今朝邪气冷，这晨光大噶一道来白相亜。”
“滚。”老赵呵斥了一声。
“侬晓得勒勒啥地方伐，相吾宁。”
“来，过来，我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老赵摆了摆手：“特麻的一群小崽子。”
“搭理他们干啥。”老六看了那几个人一眼。
“盛脸。”老赵吐了一口：“这些逼崽子说话横特么难听，就是欠收拾。”
“这是干啥的呀？说啥了？”刘鹃听不懂本地话，问了老六一声。
“地痞子，”老六笑着说：“看你好看，说外面冷，叫你去大家一起玩一玩。”
刘鹃看了他们一眼：“申城也有地痞子啊？我还以为只有咱们那边才有呢，胆子到是不小，咱们这么多人他还敢撩嫌，不怕挨揍啊？”
“看咱们是外地人。这边的人管所有外地人都叫乡下人，是从心里瞧不起的，感觉他们是跟外国人混的，洋气，比较高级。”
“还这样啊？到是没感觉出来。”
那哥几个站在那斜眼吊泡的看着几个人走近，眼睛都盯在刘鹃身上看来看去的，一点都不在意老赵和老六几个的样子。
这会儿这一片的老楼上都是住户，估计这几个就是住在哪栋楼上的。
这些住户的成分比较复杂，单位上的也有，工厂的也有，有点像京城的大杂院那种，挤在一栋一栋的老楼里，实际居住面积都不大。
因为太拥挤，这些人家在上面就想办法拆来改去的，不少老楼都被他们给搞成了危楼，到九几年置换搬迁的时候，这一片不少老楼都没有修复价值了，只能拆掉。
小于已经抽出手铐冲那几个小子走了过去：“来，我陪你们玩玩，小逼崽子。”
看到大银手镯，那几个阿飞也不得瑟了，扔掉烟头扭头就跑，三窜两窜钻进巷弄里没了影儿。
其实申城人并不怕警察，只不过他们年纪小，又是挑衅在前，一下心里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