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顾问，你好，我是外资外商局的小胡，代我们江局长向你问好。不知道张顾问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去京城，我们江局长非常希望能和你见个面，当面聊聊。”
“江局长原来是咱们汽车厂动力分厂的厂长，后来要组建汽车斯托拉，和郭厂长一起去了京城筹备汽车工业总公司。”
李厂长给老六介绍了一下：“再后来……你也知道，情况变的太复杂，大家都散了，自顾不暇，天南海北的，老江去了江城热电，又到申城研究所，去年进京组建了外资局。”
老六眨巴眨巴眼睛，已经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
“咱们汽车人还是蛮有人才的，”李厂长笑着说：“外资，财经，外经，我去了一看，好嘛，都是熟面孔，都是原来一起拧螺丝一身机油搞汽车的。”
大家都配合的笑起来。
刘鹃又习惯的想起来给大家倒水，被老六给拉住瞪了一眼。这不是抢刘秘书的活吗？再说现在坐在这里代表的是销售公司，堂堂总经理端茶倒水成了啥事儿？
这就是心理建设没跟上来。
这边的公司草创，还没有正式经营，上上下下都比较随意。再一个到了汽车厂这边，刘鹃就有点代入，毕竟刚离开没几天，做总务服务都形成肌肉记忆了。
闲聊了一会儿，大家算是熟悉了一下，这才说到正题上。
“那个，张顾问，听说你对我们邮电的工作，有些指导意见？”邮电的业务副局长姓马，胡子拉茬的感觉，看着有点严肃。
这个年代的领导干部大都不太修整边幅，不讲究那个，都很接地气。
“可别这么说，我可没有资格指导你们工作。”老六摆了摆手：“这么说就严重了。我是根据我们的业务需要，以及咱们这边的实际情况，有一些建议，只是建议。”
“具体是哪个方面呢？”
“榕城从日本富士引进了一套万门交换机，这事儿马局长应该知道吧？”
“知道，”马局长点了点头：“系统内已经传遍了，大家都在看。听说花了几百万美元，哎呀，干不起呀，程控交换机谁不想要？没那条件哪。
再说，现在国际上流行的是空分，他这个数控的东西到底能不能行谁也说不准，这要是有点什么问题谁有负得起这个责任？那就出大事了。”
“空分确实是主流，但是数控是趋势，电子工业的发展还是相当快的。”老六喝了口水，说：“单从电子和计算机这一块来说，小日本做的比咱们好，不管是眼界还是勇气。”
“小日本把电子集成技术和计算机技术应用在了汽车，收录机，摄像还有照像设备上，现在看效果都相当不错，不管是从实用还是性能上，确实走在了前面。”
“电子产品方面确实不错，汽车嘛，也就是那样。他们在汽车方面的应用还差的远，这方面美国人走的要远一些。”
“他们的汽车工业本来就是刚起步，并不比咱们早多少，技术嘛，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老六说：“他们汽车还是从奉天起步的，这才多少年？
从材料到基础设备，熟练工和技术工，了不起也就是个和咱们持平的地步。但是他们在管理方面，是完全走的西方路线，着眼的也是世界，这个确实是抢到了咱们前面。”
“你比较认同西方化？”
“不是。”老六摇了摇头：“日本模仿西方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自己的东西，咱们不一样，所以咱们去搞那些模式没有用，需要改变的是结构，是思想。”
刘鹃看了自己姑父一眼：“咱们是不是先说说马局长这边的事情？”
真能扯，几句话就把话题给扯到汽车上来了。他级别又高，这里又是汽车厂的地盘，别人也不好意思打断他说别的。
“对对对对，说交换机，交换机，汽车的事儿咱们有时间再唠。”李厂长打了个哈哈。
“李厂长你和刘总是？”外经委的副主任看了看李钢和刘鹃，问了一句。
“这是我爱人的侄女，”
现在刘鹃已经算是脱离了汽车厂，不在汽车厂任职了，她和李钢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敏感，李钢笑着给几个人介绍：“从小就在我家养大的，就是我亲闺女。”
“数字程控交换机已经在西方实践了小十年，”老六对马局长说：“事实证明，这是电讯行业的未来方向，国外也正在努力向数字化发展。
小日本非常擅长分析，总是能踩中趋势，有着世界性的眼光，还有国际化的分析团队，这一点我们必须得承认，也应该学习。学习他的内核。
不管是设计还是生产，他们都是冲着国际去的，在这个大目标下，不断的优化管理优化生产，在效率和精度，优品率几个方面扎扎实实的下功夫。
所以我才说，模式是空的，这种制定高目标的方法，这种围绕着高目标高效运转的方式，才是真格的，是我们要学习的，是从上而下的。
说回交换机。以小日本的野心和目标，马局长感觉他们能是在做无用功吗？
事实上，他们是在拿榕城做实验，验证他们的一些想法和方向。虽然被人拿来做小白鼠有些丢人，但是我们还不得不做，也应该去做。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实验必定成功，这是他们又一个国际目标的完成。说是实现也行。而我们只能观望。
人家已经付诸了行动，已经有了产品，我们还在分析空分时分。
马局长，这就是差距。不是技术上的，是思想上的。
你们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说给你们听，技术上，很多方面我们都不是你们印象里那么差的，很多方面甚至我们还走在前面。我们差的就是意识。不自信。”
李厂长咳了一声，感觉老六说话太直接了，这样不好。刘鹃在一边瞪了李厂长一眼。
马局长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茬，摇了摇头，笑着说：“张顾问你是有所不知啊，李厂长应该知道，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得看上面的意思。我们怎么想没用。”
这话是事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全国的工业企业单位的实际权力，都握在少数几个部门的几个人手里，不管哪个方面都是一言而决。
这种事情就非常的令人难以理解，但偏偏就是实际情况。
想换产品，想升级技术，想改造设备，想简化管理……不管想干什么，都得层层申请，由即不了解情况也不懂任何技术的人来决定。
反过来，效率上不来，设备老化，产品滞后，技术落后，这个责又没人负了，一层一层压下来，最后由说了最不算的人来扛。
这竟然是一种普遍的情况，普遍到大家都习惯了，并不会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普遍到哪怕到了几十年以后，事实上还是这么个模样。
“我的意思是，由我们东魁来提供设备，从宽城开始对白山省的电讯网路进行改造升级。”
老六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直接说出了目的：“数字程控交换机，光纤线缆由我们提供，由你们进行施工改造，争取在两年内完成升级。
这笔钱在五年内付给我们，不要利息。五年的时间足够了吧？不管是什么情况也能得出一个肯定的结果了。”
“你是认真的？”李厂长看了老六一眼。
老六点点头：“认真的，相当认真。想发展，通讯和交通是底线，是绕不过去的，是目前来说制约我们的最大的问题。”
老六看了看外资局的胡局长：“解决不了通讯和交通运输的问题，你们的工作就很难开展，这是个死循环。”
“其实不只是这两点，还有一点，电力。”外经委的副主任插了一句。
电力短缺也是这个时代的特点，停电是习以为常的生活日常，家家常备着蜡烛和手电筒是每一个城市居民的生活常识。
不管什么时候停电，老百姓都是不慌不忙的点上蜡烛拿起手电筒，该吃吃该喝喝，既不慌也不忙。这个时代停电是没有提前通知的说法的。
这还是在关外，关内的电力短缺现象更严重，甚至这会儿还有很多地区没通电。
“对了，张顾问，东魁这边，有没有兴趣投资电厂？”胡局长问了老六一句。
“蛇口那边不是有人在投建了吗？”
“是有，但是，和你说实话，不够，远远不够，上面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回来参与这方面。目前来看不太观，和你不说假话，我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老六敲着沙发扶手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胡局长：“我听说，上面给招风局划了四十平方公里，招风局只要了二点一四公里。”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张顾问你的消息相当灵通。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估计是资金问题吧，那个投入可不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