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就站起来往外走，刘金丰扭头说：“我就不送你了啊，要是晚了你记着管顿饭，管着吃点什么，别让人回来叨咕我。”
老六头都没回，冲身后竖了根中指，搞的刘金丰一头雾水，自己伸了伸中指比划了两下：“这是啥意思啊？真特么鸡儿扯。”
老六让装卸工坐自己车，卡车跟在后面，轰轰隆隆的进了市里，直接来到联营。这会儿买东西也只有联营，其他几个百货还是个小摊子，供销社也还是个小铺。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挑挑拣拣的，把东西都买了，床垫，床上用品，家具，又买了台电视，给司机和装卸工一人发了二十块钱，让他们先把东西送回去，给抬上楼安置好。
四个人乐的腿都合不拢了，感激的一直给老六鞠躬，表示一定给弄的妥妥的。实在人哪。
老六管营业员要了纸笔，给大概画了一下，告诉他们东西都要摆在哪里，哪个房间，其他的东西就放到一楼就行了，他回去自己收拾。
四个人兴高采烈的走了，老六开车去了一建。
设备要到了，得去看看准备情况，也问问市里的想法，这么长时间了，总能有个思路了。
结果从联营穿过整个城市跑到地工一建新办公楼，张经理不在。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操蛋，找人全靠运气，要么就是事先约好了时间，要么就是先打电话问问，人一离开固定的地方那就没得找了。
“老张去哪了？”
“去公司开会了。”
“啥前能回来？”
“不知道啊，那谁知道啊？要不，叔你去公司那边堵他呗。”小王抓着头皮给老六出主意。
“你怎么没去呢？”
“他去公司开会，我跟着嘎哈呀？在这玩会儿多好。”小王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老六看。
“咋？”
“你咋能说话了呢？以前是装的呀？”
“我那是做手术了。”老六一头黑线。就这个说话不知道还得解释多少个人多长时间，逮着一个就得问一遍。
嘿嘿，小王干笑了两声：“叔，你那房子盖起来了，能给我弄一套不？”
“你想要？”
“昂，我将来不得娶媳妇儿啊，没房子往哪娶？俺们这边没个头，总说盖盖盖的，就是不动弹哪，再说盖好了说不上多少狼盯着呢，太难了。”
“老张不是你姑父吗？给你弄套房子还难？”
“可拉倒吧，”小王撇了撇嘴：“给你弄那肯定不难，刷刷的，给我弄……那就等着去吧，没个头。”
“为啥呀？”
“盯着人太多了呗，他敢哪？那些老头还不得拿拐棍削他？唾沫得吐他一脸。”
这个时候干群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人格上也比较平等，普通工人都可以直接找厂长找经理说话办事，资格老一点的工人就敢指着鼻子骂厂长。
老六听小王说的有意思，笑了起来，伸手在小王脑袋上拍了一下：“行，到时候我给你弄一套。出点钱行吧？”
“行，有房子就行，那谢谢了啊叔。”小王高兴的点头答应。他其实比老六还大一岁呢，这叔叫的可贼顺溜，一点喯儿都不打。
到不是老六舍不得一套房子那几个钱，就没几个钱，撑死三四万块钱，但没这个钱这房子就转不到小王个人名下。
老六总不可能给他往上搭钱。
像老六要分给自己厂里职工的房子，得开证明办手续，然后这些职工还是要按月按国家标准交房租才行的，也办不了私人产权证。
这个时候的规定相当复杂。
小王看了看时间：“叔你等着，我往那边打个电话给你问问。”
“我操，是不是没这房子你就想不起来给我问了？”
“哪能呢，哈哈哈哈。”小王嘻皮笑脸的跑到一边去打电话。
扣上电话，小王颠颠跑回来：“叔，张经理让你过去，说在市府门口等你。”
老六抽了抽嘴角，冲小王摆摆手，出门下楼开车去市府。这特么整的，转了一大圈，又回去了，市府就在联营东边五百米。
呼哧呼哧又开到市府，远远的就看张经理靠在212上抽烟。
虽然已经见过多次了，看到老六的大皇冠，张经理还是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看那架势就差扑上来亲两口了。
“啥眼神啊？”
“羡慕呗。”张经理坚强的从车身上收回目光，看了看老六：“听见你说话，我还是感觉不太真实，太特么怪了这感觉。”
老六前天刚回来去过张经理办公室，两个人已经聊过，张经理已经震惊过了，但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第一印象太重要了。
“让我跑这来干啥？我刚从联营跑到你办公室去。”
“哈哈，那可怪不着我，你不先打个电话。走吧，连市等着呢。”
“啥事儿？”
“好事儿呗，还能有啥事儿？你现在手握批准许可证，还担心个啥？”
老六摇了摇头。这会儿这些事情可不好说，这个证那个许可的，说作废就作废，那是一点不含糊，反复这种事儿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太常见了。
除非是签了合同，白纸黑字大红章，那个不敢翻脸，怕被拿出去国外展示。吃亏都认，还不敢声张。后来很多骗子就是抓住了这一点。
两个人上了楼，直接来到连市长的办公室。
“坐，稍等我一下下。”连市戴着花镜，扭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两个人，指了指木沙发。
“你忙你忙，又不是外人。”张经理摆摆手，拉着老六走到木沙发上坐下来，熟门熟路的去拿杯子和暖壶：“哎？茶叶呢？”
“没有了吗？那去后面柜子下面看看。”连市长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应了一声：“我这个要看完，有点急，你俩自己照顾自己。”
“你家大秘呢？”张经理去后面柜子里找茶叶，随口问了一句。
“我叫他去办点事儿，你们也是会找时间，他刚走没一会儿。”连市长笑着说了一句，拿起笔在文件上批示。
“运气差呗，捞不着被大秘伺候。我就是个苦命的孩儿。”张经理笑着拿自己开涮。
“你命苦？”连市长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放下笔摘掉花镜站了起来：“嫌命苦，明儿个去砌砖，经理换个人，有事干就不感觉苦了。”
张经理目瞪口呆：“合着，我就是一啥也不干混吃等死的呗？”
“那你寻思呢？还感觉自己挺好，是个好人？”连市长笑眯眯的拿着自己的大茶缸走过来坐下：“给我也倒点，还够吧？”
张经理摇了摇暖壶：“够，挺满的。对了，市长，跟你说哈，这哥们去香港把嗓子治好了，能说话了，你别吓一跳啊。”
“哦吼，是吗？”连市长看向老六：“治好了？来来来来，说一声，说一声我听听。”
老六苦笑：“这么一整，我说啥呀？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欸，这声音，可以，恢复的不错了。不能说大声是吧？你这个得注意保养，得养，千万别累着，别扯着脖子喊。”
“是，医生也是这么嘱咐的。”老六点点头。
连市长摇了摇头：“神奇，现在的医术，了不得。我还感觉和你用笔交流挺有意思的呢，这下不用了，到是方便不少。”
三个人都笑起来。
“我听说，你现在担任申城的市长顾问了？有这事儿吧？”
老六愣了一下：“有，你咋知道？”
连市长笑了两声：“这话问的，一点水平都没有。这么大个事儿，你感觉申城能不联系这边儿？省里市里都联系过了，估计宽城那边，汽车厂也得打电话。”
老六恍然，点了点头。确实，申城的市长顾问级别可不低，代表的意义也不一样，确实会进行相关调查核实。这就难怪了。
估计香港那边申城方面也会派人过去核实，好在自己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什么隐瞒，最多也就是吹了那么一点点牛逼，无伤大雅。
“我操，哥们，你你你你现在这么牛逼了吗？”张经理的眼睛瞪的牛铃一样。
“那可不是一般的牛啊，小张你抱上大腿了，还是条粗腿。”连市长笑着打趣儿。
“那我可得抱紧，我靠，命丢了也不能松手啊这是。”张经理也开起了玩笑。
“咱们，能说正事儿不？”老六被这俩人给弄的起了一身鸡皮，赶紧转移话题。
“行，说正事儿。”连市长喝了口水，琢磨了一下，说：“我跑了几趟省里，相关各个部门都接触了一下。”
他顿了顿，琢磨了一下继续说：“小张你在咱们这投资，不只是咱们市，只要在省内，那就没什么大问题，可就也就是细节上的调整，都是小事儿。
你上次说的那个方案，没什么问题，省里批复了本市成立运营经济开发区的规划，原则上同意试行。”
连市长又停顿了一下，搓了搓下巴：“小张啊，咱们这次可是完全因为你呀，省里，包括奉天那边，对这个什么开发区的兴趣都相当大。
不瞒你，我心里虚呀，完全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搞，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怎么运营？怎么个开发？
我们这一下子，是直接绑到你身上了呀，到不是不相信你，是压力太大。太大了，这几天都在连轴开会……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