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有点喜欢我。”

  孟养的声音像是猫爪子,挠在刘稚的心间。

  刘稚抿着唇,心脏加速。

  “还是要逃避吗?”孟养等了许久,不见刘稚说话,眼中的星星霎时陨落了。

  “我……”刘稚顿住了。

  刘稚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响着孟养刚刚的话。

  “刘稚。”孟养的声音透着委屈,“你是准备孤独终老还是准备找个人结婚,按照长辈规划的那样走下去?”

  “如何是这样,我以后绝不纠缠你。”孟养哽了哽。

  “我从来没按照长辈规划走下去”刘稚的心情有些沉闷。

  她的父母期盼她在堰城当个老师,找个体制内的人结婚,平平淡淡度过一生。而刘稚选择学医,毕业后留在首都打拼。

  她从来都没有按照长辈期盼的那样走自己的人生路。

  刘稚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似乎面临事业上的抉择时,前方即便有层层关卡,她也能迎难而上。

  而面对情感上的抉择时,前方即便是康庄大道,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躲进旁边的荆棘丛里。

  “孟养。”刘稚缓缓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想靠近你,又想离开你。”

  理智劝她离开,藏在心里的喜欢催她靠近。

  她似乎只能在康庄大道的入口远眺孟养的身影。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刘稚指节没入发中,按压着自己的悬颅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经常自卑,经常艳妒,经常自我怀疑。”刘稚说,“比我优秀的人太多太多了。”

  孟养静静地望着刘稚,眼眶发涩。

  “我配不上你。”刘稚阖上眼睛。

  三个毛孩子似乎能感受到她们的情绪,都保持着静默,贴在她们身边。

  天边泛出了鱼肚白,天色比刚刚明亮了好些。这个色调有些沉闷,又能给人带来莫名的期望感。

  刘稚睁开眼睛,眺望远处层叠的大厦。

  压心底的话说出来,刘稚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你要走的那天,我妈妈察觉了我的心思。”孟养说,“她说她早就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了。”

  刘稚情绪也被孟养感染了,她望着孟养,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妈妈说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我喜欢你,她没有意见。”孟养苦笑了一下,”她还猜出来,我想用陪伴和温情感化你。”

  “你也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孟养说,“这种行为幼稚又可笑。”

  “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

  孟养的语调里没有卑微,她像是叙述事实一样,讲出她心底的想法。

  刘稚很羡慕这种坦诚。

  “现在这种状况,需要我们一起交流沟通。”孟养的视线和刘稚的重叠在一起,“现在我们交流沟通了。”

  “刘稚,你不需要问什么般不般配,你只要问自己,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答案显而易见。

  她对孟养的喜欢,全都藏在行动里。

  刘稚蜷着的手放松了,她眼眸微垂,过了许久,才回答了两个字。

  ——喜欢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像陨石一样砸在孟养心头,熨烫出痕迹。

  孟养扑过去抱着她,右手掌撑着床沿,隔开了刘稚背脊的伤。

  刘稚回抱住了她。

  爱有很多种。

  有一种爱大概是,我理解你所有的畏缩,我了解你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往。

  明知你不是完美无瑕,也宁愿爱的毫无保留。

  我爱你,爱你的一切。

  孟养对刘稚的,大概就是这种爱。

  “连表白都要有人引导,不愧是你了,刘稚。”孟养边掉眼泪边说。

  “我……”刘稚顿了顿,“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要远离我吗?”孟养道。

  “不是,不是”刘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我……”

  “和我在一起吗?”孟养感受着刘稚说话时颈窝处的震动。

  “嗯。”刘稚这次回答地很快。

  “这次不要犹豫吗?”孟养蓦的笑了,“回答地这么快。”

  “不犹豫了。”刘稚说。

  孟养的每个问题都直击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既然是双向的喜欢,她何必再犹豫。

  “刘稚。”孟养唤她。

  刘稚嗯了声,尾音上扬。

  “我能亲你吗?”孟养勾着她的脖颈,眼巴巴地看着她。

  刘稚很轻声很轻声的应了声。

  得了同意,孟养猛啄了一下刘稚的唇。

  刘稚的耳多开始发红。

  孟养还是不满意,又啄了一下。

  刘稚背脊僵了又僵。

  现在这个姿势,很是奇妙。

  孟养跪在她的膝头,一只手勾着她的脖颈,一只手撑着床沿。

  刘稚脑袋里一片混沌。

  两个都很生涩的人,吻得自己气息不稳,

  毛孩子们刚刚就自动自觉地坐到一遍,仰着脑袋看她们俩,小小得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好奇。

  孟养亲完也开始害臊,默默从刘稚膝头下来,贴着刘稚的肩膀坐下。

  她们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日出。

  过了一会儿,孟养又贴近了刘稚,环上了她的胳膊,枕在了她的肩头。

  “闷油瓶。”孟养喃喃道。

  “嗯?”刘稚下意识应了声。

  “你能主动点儿吗,每次都是我主动,好累。”孟养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把刘稚弄丢了。

  刘稚的手抚上了孟养的脑袋,面颊贴上了她。

  “这样才差不多。”孟养压着上扬的嘴角,把被子裹紧了些。

  她们等啊等,直到天彻底亮了。

  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被遮住了。

  “白等一场。”孟养靠着刘稚的肩,昏昏欲睡,“我好困。”

  “睡吧。”刘稚声音低沉。

  “你饿了吗,饿了我就先去做个早餐。”孟养有气无力道。

  “我不饿,睡醒了吃早午饭吧。”

  “好。”

  ……

  孟养是真的累了,刘稚的视线在她的眉眼间流连。

  她的心脏温热起来。

  孟养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原来直面自己后是这样的心情——有些欣慰,有些感动,更多是释怀。

  临近十点时,刘稚起身,去准备今天的午餐。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刘稚换了衣服,去逛附近的超市。

  很久没这么清闲了,刘稚看哪样东西都觉得新奇。

  孟养很爱奶制品,刘稚路过奶制品专区时,特地确定了生产日期,拿了两板酸奶。

  孟养醒来后没瞧见刘稚人。

  毛孩子们吃饱喝足了躺在客厅里。

  梨花拿着逗猫棒窝在沙发上逗奶团,奶团在沙发下蹦蹦跳跳。

  孟养寻了一圈,没找着人,只好跟刘稚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通了。

  “怎么了?”刘稚那边有些嘈杂。

  “你在哪里?”孟养揉着头发坐到沙发上。

  “我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你要来吗?”

  “我马上来,你等着。”孟养快步走到盥洗室,“去超市不带我,太过分了。”

  “我在奶制品专区等着你。”刘稚的手臂撑在购物车把手上,“速度。”

  “速度”这个词是她们两个高中时代的暗号。

  每周一次的体育课,她们俩会偷偷翘课去图书馆。刘稚个子高,站在后排,逃跑起来非常方便。一米六三的孟养站在第一排,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体育老师发现。

  刘稚逃跑前都会跟孟养对个口型——“速度”

  然后,孟养会趁着带队从篮球场往跑道进发的机会,迅速逃跑。

  图书馆冬暖夏凉,逃进来看书简直爽翻。

  后来,其他同学也模仿起她俩,有时候点名是六七十个人,走到操场就剩四五十了。

  也许是刘稚和孟养成绩的原因,班主任一直对她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养心底一暖。

  “速度。”她道。

  ……

  刘稚果然在奶制品专区等着她。

  “你拿这么多牛奶干什么?”孟养走近了问道。

  “给你的。”刘稚淡淡道。

  “还有老酸奶。”孟养粗略扫了眼购物篮。

  刘稚嗯了声。

  孟养挽上了刘稚的手臂,刘稚明显僵硬了一下。

  “拜托了。”孟养笑着道,“刘医生要适应新身份。”

  “好。”刘稚声音平静,心里慌张。

  孟养和她一起推着购物车。

  “刘医生,牵手吗?”孟养摊开掌心,等着刘稚覆上去。

  掌心是温热的,心脏也是温热的。

  这种感觉还不错。

  经过拥挤区域时,孟养松开刘稚的手,护着她的背。

  蔬果鲜肉挑挑拣拣,前前后后也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到家时已经十一点了,孟养饿了,拆开一盒老酸奶站在刘稚边上。

  “你放着,我来。”孟养说。

  刘稚卷起袖子,兀自洗菜。

  孟养忙搁下酸奶,帮刘稚择菜。

  “边上去。”孟养说,“不要影响我发挥。”

  午餐是三菜一汤,每一样都很素淡,跟附院食堂的病号餐有得一拼。

  吃饭时孟养托腮看着刘稚,忍不住傻笑。

  刘稚搁下筷子,看着孟养傻笑。

  “冰箱里还有一点昨天的汤,要不要再喝一点。”孟养傻笑完,回神,找了个话题转移刘稚的关注点。

  “有点傻。”刘稚总结道。

  孟养充耳不闻,去厨房热汤去了。

  药膳重新煮了一遍,汤汁更浓厚了。

  锅里的月季花和红枣都有些煮烂了,孟养筛了一遍,把汤的卖相变好看了些。

  汤里姜味有些重,隔了这么远刘稚都嗅到了。

  “热汤怎么变成煮汤了?”刘稚好奇道。

  “来了,来了,就来了!“孟养小心翼翼的捧着碗沿,慢吞吞地往这边来。

  刘稚接了,直接端到了餐桌上。

  “不烫?”

  “烫。”

  “太能忍了。”孟养朝刘稚比了个大拇指。

  “过奖。”刘稚吹着汤。

  “下午要去医务科了解下情况吗?”

  “不去。”孟养拨着碗里的菜,“我要在家陪着女朋友。”

  刘稚被汤呛了一下。

  “开玩笑的,下午我爸妈过来。”孟养眉眼弯弯,“怎么还没适应呢,刘医生。”

  刘稚尴尬地撩了一下头发,泛红的耳朵露了出来。

  “耳朵红了。”孟养指着自己的耳垂,食指顺着耳郭滑了半圈。

  刘稚的耳朵更红了,好似孟养此刻滑的是她的耳朵。

  “下午叔叔阿姨过来,我要不要避一下。”

  一想到孟母知道她和孟养间的关系,刘稚就有些尴尬。

  “你爸知道你……”

  “他不知道。”孟养叹了口气,“我要告诉他,他得吓一跳。”

  孟养没说假话,到了下午,孟父孟母果然来了。

  孟父热情的跟什么似的,从进门开始夸刘稚,一直夸到孟养端来他爱喝的茶。

  “孩子啊,背严不严重啊,我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要不要请他帮你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别不好意思。片子在哪儿,我拍一下发给他。”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如果刘稚性别男,孟父可能真的要拉着她的手说出,准备把孟养许配给她的话了。

  “爸。”孟养打断了她,“喝茶。”

  “我这会儿不渴。”孟父拍开孟养递茶的手,“小刘怎么没有?”

  孟养:“……”

  孟母看着她先生喋喋不休,眼眸中含着意味不明的色彩。

  “孟孟,过来。”孟母招呼女儿到卧室。

  孟养前脚进了卧室,后脚就关了门。

  孟母坐在床边,颇有深意地看着孟养。

  “成了?”

  “成了。”孟养抬首,“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俩眼神不对劲。”

  将才,刘稚向孟养发射求助眼神时刚好被孟母捕捉到了。

  爱人和朋友间互相观望的眼神是不同的。

  孟养讪笑了下,“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

  “挺开心的吧?”

  “很开心。”提到刘稚,孟养总是特别开心。

  孟母叹了口气,“两个姑娘在一起,要相互扶持。”

  “刚开始那阵新鲜感过了,底下就该磨合了。”孟母说,“对待每段感情都要认真。”

  “我明白。”孟养很认可母亲的说法。

  “爸爸那边……“孟养欲言又止,“老头知道了要崩溃吧。”

  孟养出生时孟父三十四岁,孟母三十岁,他们比一般人家还要疼女儿。

  孟父从孟养出生起,每个月都会为她存一笔钱,按照他的话来说,这笔钱给孟养和孟养的子女攒的。

  老头一直希望孟养找到一个疼她的对象结婚,早日稳定下来,生活越来越幸福。

  和刘稚在一起,孟父肯定难以接受。

  他们今天是特地来探望刘稚的,到了时间也就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孟父对刘稚赞不绝口。

  孟母听到那句“如果是个男娃,我想当场把孟养许给她”时,心情有些复杂。

  她满含同情地望了一眼先生,附和了几句。

  “你那什么眼神?”孟父曲解了孟母的意思,“人家孩子多好。”

  “是很好。”

  “我想收了当干女儿。”

  “嗯……”

  同一时刻,孟养和刘稚坐在沙发上,脑袋贴着脑袋。

  “阿姨知道了?”

  “知道了。”

  “你爸爸说要收我做干女儿。”

  “得知真相的我爸,会不会眼泪留下来?”

  刘稚轻笑,“听起来有些惨。”

  “晚上吃什么?”孟养的思想很跳脱。

  上班时期盼着休息,闲下来又觉得无聊。无聊到下午两点三点刚过就开始思考晚餐吃什么了。

  “要不我们约会去吧?”孟养提议道。

  “我这个状态,去哪。”刘稚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

  “补觉吧。”孟养痛苦道。

  刘稚被强灌了一瓶纯牛奶,拉去补觉。

  这次,孟养充当了刘稚的抱枕。

  “你的腿架到我的腿上。”孟养循循善诱,“胳膊,对,就这样,放在我的肩膀上。”

  刘稚:“……”

  “你不要往后缩。”孟养脸不红心不跳,“跟我学学,脸皮厚点。”

  刘稚:“……”

  “不要用一脸羞愤的表情看我,我又没有强迫你。”

  刘稚:“……”

  孟养也不想这么奔放,奈何油瓶实在太过内敛。她不主动,刘稚就缩在龟壳里,半天不动一下。

  “刘稚,你不仅是个闷油瓶还是个乌龟。”孟养的发顶挨着刘稚的下颚,“又内敛又胆小。”

  “我赞同。”刘稚声音低浅。

  “难得见你不反驳我。”孟养蹭了蹭被子。

  “医闹的事情你真的不去管了吗?”刘稚往下枕了些。

  “谁说我没管。”孟养抬头看刘稚,表情带着那么些小傲娇,“你安心休养,不要担心我。”

  说是这么说,孟养睡着后,刘稚撑起身,打开社交软件编辑消息。

  她联系的是王老师。

  那次附院相遇后,刘稚一直想着请王老师顿饭弥补一下,前段日子刘稚忙忘了,这两天忽然记起来了。

  说来惭愧。

  刘稚联系王老师和何广易还有另一层原因。

  何广易从事的是传媒类的工作,听初中同学说,何广易运营了好几个公众号,手上还有个关注破百万的微博号。

  当天闹事的混子已经被拘留了,张矩得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开始在网络卖惨,甚至造谣孟养,企图利用网络舆论取得一些人道主义补偿。

  警方和卫生部门调查取证需要一定时间走完流程。

  长时间的网络发酵催生出了一些恶意揣测。

  孟养不怎么关注舆论,她们一家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法律维权上。

  刘稚想请何广易帮忙,澄清部分不实谣言。

  这个事情需要何广易点头,刘稚没把握的事情不会随意透风,她暂时不准备告诉孟养。

  她在微信里透露了这件事,何广易让见面细聊。

  ……

  孟养睡醒时已经七点整了。

  刘稚在客厅聚精会神地浏览新闻,餐桌上摆着两碟小菜。

  “醒了。”刘稚说,“我煮了粥,没用砂锅。”

  许是睡懵了的缘故,孟养没什么食欲。她坐到刘稚身边,环住了她的腰。

  共枕了两回,刘稚对于自己的新身份有了基本适应。

  “再看什么?”孟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枕在刘稚肩上。

  “上次那篇论文,关于脑卒中方面新的治疗理论的。”刘稚说。

  “好认真。”孟养说,“我下了班就不想看这些了。”

  “那你看什么?”刘稚浅声道。

  “追剧追小说啊。”孟养答。

  “什么剧,什么小说?”刘稚问。

  “视频网站随便找,找不到就看安利。看小说就去晋江百合专区找。”

  “嗯。”

  “刘稚。”孟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点不解风情。”

  孟养的气息吹拂着刘稚,刘稚的耳垂渐渐发了热。淡粉色似乎有燎原之势,没一会儿,刘稚的脸颊也沾染了桃红。

  “为什么我不解风情?”刘稚诚心发问。

  “你没发现自己反问句说的特别多吗,有事没事就‘嗯’一声。”

  “怎样才算善解风情?”刘稚喉头紧了紧。

  “算了,就这样吧。”孟养贴着刘稚的脸颊,“这样挺可爱的。”

  “脸怎么这么热?”

  “家里有点闷。”

  “不是害羞了吧?”孟养伸手,揉了把刘稚的脸颊。

  “没有。”刘稚忍受着孟养的摧残,处变不惊道,“要不要开窗透气。”

  孟养忽然想逗刘稚了,她换了副板正严肃的面孔。

  “你昨天涂药了吗?”

  “涂了。”刘稚撒谎不眨眼。

  “你怎么够到的?”孟养挑眉。

  刘稚:“……”

  “今天我帮你涂。”孟养贴着刘稚的耳朵道,“你快去洗澡。”

  刘稚觉得自己成了陷入盘丝洞的唐僧,明知孟养没安好心,却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洗澡时,刘稚提心吊胆的,生怕孟养来敲门。

  孟养并没来。

  孟养拿着药膏,盘着腿,坐在刘稚床上等她。

  刘稚磨蹭了半天,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一进房门就对上了孟养的眼睛。

  “脱衣服。”孟养用药膏敲了两下掌心,“我帮你擦药。”

  刘稚瞬间血气上头。

  “我自己来就好。”

  “你够不到。”

  刘稚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吞吞脱掉了白T。

  孟养眼中原先的调笑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爱怜。

  刘稚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的神色,整个人都处于害羞的状态。

  孟养的指尖微凉,碰到刘稚的的肌肤能带来奇妙的触感。

  “刘稚。”孟养低声道,“疼你要说。”

  “不疼。”刘稚淡淡道,“你继续。”

  孟养的动作很轻柔,可再轻柔,碰上红肿的地方还是会带来痛感。

  “傻子。”

  “你说什么?”

  “刘傻子。”孟养重复了一遍,“我的刘傻子。”

  “上完药看部电影吧。”孟养提议道,“白天睡多了,我这会儿肯定睡不着。”

  刘稚学乖了,没有直接问“看什么电影”。

  “你挑一部吧,我看电影没有什么偏好。”

  这句话孟养很受用。

  “整点儿刺激的,看恐怖片?”

  “看完更睡不着了。”刘稚否定了孟养的建议。

  “那就看丧尸片!”孟养连忙道。

  恐怖片孟养其实不怎么敢看,她这么提议只是探探刘稚的“虚实”。

  孟养看了好几部《生化危机》,丧尸片她并不是很怕。

  她已经脑补出了刘稚边看丧尸片边往她怀里躲的片段。

  上完药,孟养迫不及待地拉起客厅的窗帘,打开环绕音响。

  她想挑自己看过的片子,翻了三四页下去了没寻到。

  “刚刚不是有一部丧尸片吗?”坐在孟养边上的刘稚指了指屏幕左下角,“往前翻一页,大概在这个位置。”

  这是一部二战丧尸片。设定很简单,大概就是德军研究的生化武器泄露后产生了大批丧尸军队,这些军队本来封存在地下基地,却因为一个莫名的契机被开启,给社会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电影的封面很简单,一个德军制式头盔就占满了海报。

  孟养一咬牙,点击了播放。

  为了营造氛围,孟养还关掉了客厅的灯。

  电影刚开场,一切都非常平静,平静到孟养想换电影。

  剧情往下推进,某小组携带了专业器械进入了丧尸区。

  BGM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孟养偷偷瞄了眼刘稚,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突然,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丧尸叫声响起,屏幕上出现了丧尸的脑袋。

  孟养被吓了一跳。

  刘稚一脸平静地开了盒酸奶递给了她。

  孟养接了,勉强维持着斯文,继续往下看。

  BGM更诡异了,孟养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

  这部电影的导演似乎特别喜欢在特别平静的片段加上恐怖元素。

  孟养被冷不丁地吓了好几次,手上的酸奶盒都被捏扁了。

  “你是不是害怕。”刘稚问孟养。

  “不,不怕啊。”孟养结巴了一下。

  刘稚笑了。

  “真不怕。”

  “嗯。”

  一个小时后,电影进入了高-潮部分。

  小组进入了丧尸地下基地,成排的实验品和生化武器摆在一起,画面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孟养死撑了半场,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次播到恐怖片段,她直接扑到了刘稚怀里。

  刘稚拥着她,拍着她的背。

  “换一部吧。”刘稚的喉音熔铸暗夜里

  这声音让孟养有了安全感。

  “你觉得恐怖吗?”

  “还行。”

  “不换。”孟养死鸭子嘴硬,“就刚刚这段恐怖,这段过了我就不怕了。”

  “嗯……”刘稚的声音里藏着笑意,“要不先从我怀里出去。”

  “不要。”孟养抱得更紧了,“我冷。你怀里暖和。”

  “不好。”刘稚模仿孟养的语调,“我热,你身上暖和。”

  孟养:“……”

  “好了,不逗你了。”刘稚说,“看电影吧。”

  底下的剧情更为恐怖,小组成员被丧尸军队捕获,打了一剂针,从活人硬生生变成了丧尸。

  导演给了他一个脸部特写,活人的生气在一瞬间被抽干,那张脸变得枯败死寂。

  孟养看了半小时就撑不下去了。

  她干脆不看屏幕,专盯着刘稚看。

  她用目光,在暗夜中描摹刘稚的眉眼。

  刘稚怎么这么好看。孟养越看越喜欢。

  刘稚其实也有被吓到的时候,不过她的反应都很平淡——蹙个眉,略微仰首就过去了。

  “女朋友定力太好了”孟养在心里慨叹。

  长久保持着一个动作难免不适,孟养换了个姿势枕在刘稚怀里,四处乱瞟,最后和猫对了眼。

  黑暗里,猫的眼睛发着莹莹的光,孟养想起了电影的片段,忍不住惊叫了下。

  这回刘稚真的被吓到了,她搂紧了孟养,顺着孟养的视线看了过去。

  灯被打开了。

  毛孩子们排排坐,一脸好奇地看着妈妈。

  虚惊一场,孟养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还看吗?”刘稚憋着笑。

  “不看了。”孟养从地上爬起来,闷闷不乐道,“不准笑。”

  “嗯。”刘稚应了声,尾音发着颤。

  “我去睡觉了。”孟养郁闷道。

  她往自己房间走,走到一半才想起了自己的被褥全在刘稚房间。

  今晚刘稚没关门,三个毛孩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孟养挨个撸了一遍,告诫它们半夜不要打扰人睡觉。

  毛孩子们的眼神都很无辜,尤其是奶团。

  它用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们,好似昨晚的挠门事件与它毫无关系。

  “你怎么怎么坏呢。”孟养捏着奶团的小爪子,压着声音“恶狠狠”道。

  刘稚空出了一大半的位置给孟养,侧卧着等着孟养过来。

  孟养走过去,掀起被子,整个人都闷了进去。

  “关灯。”被子里传来一声喝令。

  刘稚故意没搭理她。

  “关灯。”孟养重新发号施令。

  刘稚拿着专业书,翻了两页。

  孟养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睡觉闷在被子里不好。”刘稚推了下眼镜。

  “熬夜更不好。”孟养小声道。

  “我在看专业书催眠。”刘稚补充道:“睡前看专业书有助睡眠。”

  孟养凝噎住了,继续闷头睡觉。

  刘稚关了灯,凑进她,温柔地拉下被子,整理好。

  “晚安。”刘稚说。

  孟养别过脑袋,看着刘稚的侧颜。

  这个闷油瓶怎么变得这么会撩了?

  “敢情你不解风情全是装的?”孟养越想越不对劲,直勾勾地盯着刘稚。

  “我闷,不代表我不解风情。”刘稚看着孟养地眼睛,认真道,“我话少,不代表我是根榆木。”

  “你还会两种模式切换?”孟养好奇道。

  “不会。”刘稚道,“寝不语。”

  ……

  没工作的这些天过得非常漫长。

  法定春节假期过去了,刘稚和孟养前前后后看了四五部电视剧,七八部电影。

  所有片子都是孟养选的,刘稚在这种场合一般充当人形抱枕。

  这段时间,她们没有吵过嘴,没有冷过战,慢慢变得越来越黏糊。早上刷个牙都要贴在一起刷,中午吃个饭都要相互投喂,晚上出门倒个垃圾都要十指相扣。

  刘稚从一开始的睡觉只敢躺角落,发展成了,见了孟养上来,就自动自觉地奉上胳膊。

  健侧卧位也用不着担心了,孟养每天都会充当刘稚的抱枕和压腿棉被。

  年初六,孟养被叫到附院去了,洽谈事宜。

  刘稚请客,给王老师践行。

  饭局进行到一半,何广易和刘稚聊起了医闹这件事。

  他从媒体角度分析了自己对这次医闹事件的看法。

  刘稚能听出来,何广易很有两把刷子。

  营销号想要的是流量和热度。

  在正义和流量之间,它们更需要流量。

  最后,何广易答应帮刘稚这个忙。

  刘稚和孟养提了一次这个事,孟养傻不愣登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扑了过来,抱着刘稚狂亲。

  孟养这两天很忙,刚闲下来就会被相关部门呼去做相应的调查取证。

  张矩得继续在网上卖惨,博得了部分人的同情。

  何广易写的反思医患矛盾的文章发出去后,引发了不少人的共鸣。与此同时,他又在各个平台组织医患之间暖心故事的分享,把戾气转变为温情。

  此后张矩得愈卖惨,评论区骂的就更凶。

  互联网的记忆太短暂了,事情过去一周左右,热度就下降了三分之二。

  老伯的遗物中有个笔记本,笔记本上有封专门写给孟养以及宁护院工作人员的感谢长信。笔记本上还有很多零碎事件,抱怨儿子自私任性的记录占的篇幅非常大。

  后来这个笔记本被某家媒体纰漏了出来,随后官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老伯的死与孟养毫无干系。

  张矩得因为医闹勒索事件,被关进了大牢。从前说过的谎话也被一一揭穿,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料。

  附院打了好几次电话催孟养上班,孟养不想离开刘稚,一拖再拖,拖到元宵才去上班。

  正月十四,刘稚请何广易吃饭。

  孟养死活要跟上。

  西餐厅里,何广易坐在她们对面,越看越不对劲。

  对面的甜蜜已经溢出屏幕了,他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碟子里的牛排切着切着也成了豪华版狗粮。

  孟养躲懒,不切牛排。刘稚给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就差叉着喂她吃了。

  孟养手侧沾到黑椒酱了,刘稚搁下刀叉,翻过她的掌心,细致擦拭。

  孟养的饮料喝完了,刘稚贴心地叫来服务员续杯。

  刘稚也不知道孟养今天怎么忽然这么造作了,平时还是大大咧咧,来去如风的女汉子,今天突然就变成玉软花柔、小鸟依人的弱女子。

  回家的路上,刘稚牵着孟养,好奇道:“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我黏人你不挺受用的吗?”孟养举起和刘稚十指相扣的手,拇指摩挲着刘稚的食指,“这几天擦护手霜了吗?”

  刘稚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孟养瞥了她一眼,眼神好似在说“骗子”。

  我从今晚开始,督促你擦护手霜。”孟养说,“不擦的话……”

  “不擦的话会怎样?”刘稚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把我关门外?”

  孟养摇头,“把你的专业书都一把火烧了。”

  刘稚哽住了。

  “拿捏住了。”孟养放下举着的手,贴刘稚贴的更紧了。

  “何广易看你的眼神不对。”孟养叹息,“女朋友魅力无边。”

  “是初中同学。”刘稚道,“人家没有安坏心,帮了很大的忙。”

  “我知道啊,所以我主动付了饭钱。”孟养回眸,“但是该宣誓主权的时候还是要宣誓的。”

  春节过后,天气有了回暖的趋势,但是首都的昼夜温差还是很大。

  孟养和刘稚吹了会儿风,脸颊冻得通红。

  拐角处有家便利店,这个角度能看到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吃关东煮吗?”孟养缩着脖子问刘稚。

  “刚吃完饭?”刘稚道。

  “我不喜欢西餐。”孟养把衣领往上拉了些,“西餐吃的是格调,可我爱实在的。”

  “你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刘稚道。

  “这个随你怎么猜咯。”孟养笑了起来,眉眼柔和。

  这个角度,刘稚能看到她眼底的倒影——孟养的眼里藏着一个她。

  便利店里很暖和,孟养要了几串关东煮和一小碗盒装泡面。

  堰中校园里也有家便利店,偶尔有同学逃了一会儿晚自习,溜到便利店吃泡面。

  刘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校长已经开始蹲点抓人了。因此,她一次也没尝试过。

  “在想什么?”孟养看出来刘稚走神了。

  “想起了高中的事。”刘稚答。

  “晚自习逃课吃泡面?”孟养笑道,“是吗?”

  从校服到婚纱的浪漫大概就是这种吧——彼此拥有纯真时代相同的美好记忆。

  “学霸肯定没尝试过。”孟养举起泡面,呈到刘稚面前,“来一口弥补一下?”

  刘稚就着孟养的叉子尝了一口,“弥补一下。”

  “每天就要去上班了。”孟养搁下泡面盒子,叹气,“不想当社畜。”

  “宅在家无聊,我也想去上班。”刘稚说,“休息了这么久再去当住院总,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适应。”

  “这两天,骨头都快睡散了。”孟养总结道,“说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不想上班。”

  孟养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

  她今天穿着浅棕色毛绒大衣,这么趴着,活像一只小熊。

  刘稚被孟养软萌到了,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便利店待到九点,外边风更大了。

  “要打车吗?”刘稚问。

  “不要。”孟养拒绝地很干脆,“我想和你一起压马路。”

  街道上人很少,孟养晃着刘稚的手臂,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走快点儿。”孟养已经超过刘稚一臂的距离了,忍不住催促起来。

  刘稚故意把步子迈的很大,拉开和孟养的距离。

  “好了,好了。”孟养喘着气道,“可以走慢点了!”

  孟养走近了,双手挽着刘稚的小臂。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刘稚没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