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啊,来,母妃抱抱。“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一大片花海中。

    小女孩开心地跑来跑去,摘了很多花,拿去戴在女子的头上。

    ”母妃,你真好看呀!“小女孩甜甜地笑着。

    “清羽长大后,一定比母妃还要好看呐。“女子淡淡地笑着,像阳光般明媚。

    “华溪娘娘,皇上有请。“有宫女来报。

    南华溪的脸上突然就没了笑容,站起身,“照顾好小主子。“

    一袭白衣,飘飘欲然,渐渐消失在清羽的视线中。

    从那天开始,父皇和母妃总是争吵,可是他们看到清羽在门口时,便立即停了下来。十岁的孩子,虽然很懵懂,但是能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母妃开始教清羽武功。每天不管清羽愿不愿意,都拉着她无休止地练,清羽很懂事,她知道母妃不会害她,但是每天晚上,她都看见母亲坐在绮罗河旁哭。

    几个月后,他们住的南苑里搬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戴着铠甲,还有战刀,“南华苑“的牌匾也被摘下,换成了两个冰冷冷的字——”南宫“。

    她听到,苑里的所有人,都叫母妃“南宫主“。母妃每日和几个人在苑里最东头的屋子里谈话,一谈就是一天。

    几乎每个下雨的晚上,母妃都在练剑。不断地练,不停地练,练到人和剑融为一体,行云流水。

    父皇再没来看过她们,只是在母妃生辰的时候,从南宫墙外,亲自扔进来一个盒子,母妃打开,是一个普通的镯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母妃的名字。她一直不舍得戴,把那些从来看都不看一眼的金银玉饰,扔到一边,把那个小小的、并不精致的木头盒子,端端正正地放进了抽屉,上了锁。

    十六岁那年,是清羽第一次出宫。

    花一般的年纪,对世界充满好奇。她走在路上,左看右看,从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精彩。

    “小心啊小心啊,马发狂啦!“

    身后一片嘈杂,清羽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一匹高头大马朝自己跑来,顿时吓得没了神,一时间不知所措。突然右手被一个人一拉,她扑进了一个人温暖的怀里。那人转过身,为她挡住飞扬的尘土。她的头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口上,听见了他飞快的心跳声。

    “没事吧,“她抬起头,和一双狭长飘逸的眼睛四目相对。

    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清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两人回过神来,来发现彼此离得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赶紧松手,相互向后退了一步。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他红着脸,“姑娘,在下刚才冒犯了,实在是情况危机,不容迟疑。”

    “没事没事,”清羽红着脸,使劲地摇着头。

    “在下……秦玉,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南清羽。”

    清羽低头想了想,拿出随身佩戴的一块白玉,拉起他的手,放在手中。

    “这是……?”

    “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你救了我一命,送给你。”说完,清羽转身快步走了。走的时候,脸还是红的,心跳还是那么快。

    望着女孩可爱的背影,他浅浅一笑,转身对仆人说,“回府。”

    ……

    “宫主……宫主……?“

    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苏丫头一脸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慌什么?”她揉揉眼睛。

    “绫香妃病了,御医也看不好,好像是什么怪症,皇上现在正命人张贴皇榜,寻找名医。”

    “哦?有这回事……“

    红玥靠在枕头上,“说到名医,我还真想起来一个人,此人的医术据说媲美华佗,愈人无数,看来又到他赚一笔的时候了……更衣。

    乌烟瘴气,四处是各路各流的人。一张张赌桌,透着人性的贪婪。

    陆红玥身着青衣,和苏丫头两人,乔装打扮,坐在角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口进来一个白胡子道士,手里拿着木杆撑起一块白布,上书“华佗在世,愈人无数。“他东走走,西望望,似乎在看每桌的情况,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几个铜钱。

    红玥微微一笑,“就是他了。“

    苏丫头故意开始大喊,“哇,公子今天要下这么大的注吗?“

    “没办法,手气太好,挡都挡不住。”一边说,红玥一边朝那个道士看着。

    “我押大,赌注全放,”红玥向后一倾,靠在椅背上。

    顿时周围多了好些人,那个道士也在其中。

    “开!”

    “哇,是大!”大家一片惊叹。

    红玥给苏丫头使了个眼色,立即会意,从袖口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这种小地方很少会出现这么大手笔的玩家。

    “江湖人士,独自在外,不求别的,交个朋友。今天谁和我赌赢了,这一千两归他。可要是输了,就要给我一千两。怎么样,谁来陪本公子玩玩?”

    红玥的眼神闪向道士,只见他似乎有点犹豫,下了很大的决心,准备出去走,可刚到门那里,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张银票。

    “胆子也太小了吧,嗯?诸位……”

    “我来!”道士忍不住了,跑过来坐在红玥的对面。

    “赵府程,你行不行啊?“周围一片哄笑。

    红玥嘴角上扬。“不错,有胆量,只是我很怀疑,你若是输了,拿什么还我?”

    “我……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说,赌什么?”

    “很简单,押大小。”

    “我押大!“道士着急了。

    “哦?好,那我押小。谁来摇?“

    “我……我来,我自己来!“

    “好,“红玥笑着点点头。

    摇了很久,道士似乎是不敢放下,众人等的不耐烦,让他快点。他似乎谋算好了一切,嘿嘿地笑着,很笃定地“开”,结果……

    是“小”!

    道士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

    “明明出了老千?”

    “你……”

    红玥站起身,伸出手,“无妨,一千两,分文不少。“

    “我没那么多钱……“

    “那我不管,”红玥凑近他,“要么保命,要么保钱,自己看着办。“

    红玥转身,离开了阁楼,出门时撂下一句,“我给你三天“。

    苏丫头朝街上的两个官兵模样的人点点头,他们开始一边敲锣,一边念告示。

    “皇妃重病,皇上甚是挂念,现向民间大夫求医,凡能治愈其者,赏黄金万两……“

    道士听到这个告示,手开始哆嗦了。“这和十年前,也太像了,那会赚的那么点,早就花光了,要不然……再来个故技重施……不行不行,太危险,太危险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前走着。

    角落里。

    “主子,他当真会去宫里给绫香妃看病?“苏丫头困惑地看着红玥。

    “一定会去。“

    “为何?“

    ”因为他害人,害的太顺手了……“

    姓赵的,十年前的血帐,我一并跟你算个清楚。这一次,我让你有来无回。

    绮罗河岸。

    红玥望着澄清的绮罗河暗暗发呆,想起十年前令她永远难忘的一幕。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继任南宫宫主的第二年,她遵循母妃的训示,始终精于政务,守护着父皇的江山。而就在这个地方,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三百族人中毒身亡,却无能为力。他们的血流进绮罗河,染红了河水,如同艳红色的绸缎,应了这河的名字——“绮罗“。他们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哀嚎,十年来,每一天都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十年过去了,河水清了,人却再也回不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句冰冷的问候打乱了她的思绪。是铭轩。

    “太子殿下,似乎总爱和我来一个地方。”红玥凑近他。

    铭轩席地而坐,“碰巧而已。”

    “太子年龄也不小了,听说还没有立妃?”

    “我有妻子。”

    红玥一愣,转瞬一笑,“听说她是被磬海真火烧死的。”

    “我总感觉,她还活着。”铭轩低着头,眼神里写满了思念和悲伤。

    她冷冷地笑着,“是吗,是幻觉吧……”

    红玥站起身,“听说今天宫里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要给绫香妃看病,怎么,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没兴趣。“铭轩头也不抬,只顾低头摆弄自己的白玉坠子。

    “我听说十年前发生了很多事……“

    铭轩抬起头,“怎么了?“

    “今天对你而言,也许能见到熟人。“

    红玥转身离开,铭轩犹豫半刻,快步跟上。

    绫香宫。

    “参见陛下。“道士给皇上请安。

    红玥和苏丫头对视一望,心里想着,“果然来了。”

    皇上看着他,有些眼熟,“你以前来过宫里吗?”

    “回禀陛下,不曾来过。”赵府程抚着胡子,慢悠悠地说。

    铭轩走进内室,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人。眼里瞬间燃气怒火,准备上前拔剑杀了他。红玥拉住他,硬是把他拉出了内室。

    “你拉我干什么?撒开!“对她说话一直冰冷却温柔的铭轩,此刻愤怒到不知所以。

    “别生气,“红玥静静地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铭轩愤怒地冲着她大喊。

    并不回答,红玥凑上前,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脸庞。

    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下来。自从清羽离开后,他冰冷的心从来不曾为任何人紧张过,而这个女人,仅仅出现几天,却已经开始让他的心有这么大的浮动。

    红玥拉起他的手,“走吧,进去看看。“

    曲绫香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手臂上有着骇人的红印。她微微睁开眼,隔着床纱,她看见了赵府程,顿时瞳孔睁大,想对周围人说赶走他,却没有一丝力气。

    赵府程慢悠悠地说,“皇妃的病,是中蛊的症状,无论是哪种蛊,只要找到下蛊的人,取一碗心头血服下即可。“

    “那如何找到下蛊的人?”皇上着急地问。

    “这很简单。”红玥笑着站出来。“我记得,道公您有个罗盘,可对?”

    赵府程一愣,“这位是……”

    “还不快见过南宫宫主?”苏丫头不屑地说道。

    “原来是宫主,在下眼拙,“赵府程擦擦汗,”贫道确实有一个罗盘,可以大致划定放蛊之人的地区。“

    “靠近此地区时,罗盘会出现血光之红,可对?“

    赵府程抬头看着她,眼神充满疑惑,“宫主所言属实,真是知识渊博,贫道献丑了。“

    站起身来,赵府程拿出罗盘,带着所有人走出内室,站在几个宫殿之间。

    施法之前,他一直紧张地望着左手边的方向,红玥眼神里透过一丝嘲笑,“十年了,赵府程,事到如今,你还想故技重施,害我南宫?“

    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突然罗盘上出现了血光之红,这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还没有靠近任何一处宫殿。血红蔓延开来,他像疯了一般,想要甩掉罗盘,却发现罗盘早已经与他的手连为一体,任他怎么甩都不能摆脱。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救我啊……“他像疯了一般,拔起士兵的刀,砍掉了自己的左手,随着一声惨叫,他瘫软在地上,庆幸保住一条命。

    红玥嘴角勾起同情的笑容。“以为你跑的了吗?”

    突然,道士的身上也出现了骇人的红印,他捏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只是片刻时间,一命呜呼,留下一片狼藉。

    “太像了,太像了……”

    “像极了十年前的案子……”

    “南宫的那三百人,就是这个死状……”

    一滴晶莹的泪,从红玥眼角滑落,无人知晓。

    众人回到内室,只见绫香妃呕吐不止,身上的红印褪了许多。

    清醒些后,她急忙问道,“那个道士呢?”

    “回禀皇妃,死了……”

    “怎么死的?“

    “他身上出现了和主子一样的红印,片刻就死了。“

    曲绫香呆呆地望着丫鬟,“他死了……我怎么可能还活着,这毒……怎么可能……“

    红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曲绫香。

    “这么让你死,太容易了。“

    “我要让你尝尽世间百苦,永远不得轮回。“

    拿你的血,祭我南宫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