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斗转,已经是射日之征期间。

  一场战役过后,魏无羡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他用来对敌的手段,是以自己的元神操控尸傀和恶灵,但以一人元神操控总有疲倦之时,魏无羡开始想,用什么减轻他元神的负担。

  然后他想起了从前在暮溪山屠戮玄武腹中见到过一块罕见的铁精。

  他私下里找到江澄,说要出去半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江澄追问下来,魏无羡只说要炼制对付温狗的法宝,闻言,江澄便放行了。

  魏无羡独自一人去了暮溪山,将沉入潭底的铁剑取了出来。

  ——

  “原来阴虎符是用屠戮玄武腹中那块充满怨气戾气的铁剑铸成的,难怪威力如此巨大。”

  ——

  魏无羡将铁精铸成了虎符的模样。

  众所周知,虎符乃是作号令之用,阴虎符顾名思义,得此虎符者,持之便可号令尸鬼凶灵,使之听命。

  魏无羡拿着阴虎符回去,在战场上首次使用了阴虎符,却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才将其控制住。

  战事结束,魏无羡回到营帐内,看着阴虎符,心情沉重。

  阴虎符的威力很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期。

  他本想将它作辅助之用,谁知它的威力竟然有隐隐压过他这个制造者的势头。

  而且,这个东西不认主。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得到了它,不管这个人是谁,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在谁手上,它便为谁所用。

  一旦阴虎符落入小人之手,魏无羡根本不敢相信会造成何等可怕的后果。

  “不行,阴虎符不能留。”

  ——

  “魏无羡居然想毁了阴虎符?”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可是……他若是想毁了阴虎符,为什么现在阴虎符还在他手上?”

  “这……”

  ——

  魏无羡找了个隐蔽之处,着手销毁阴虎符,但没想到,阴虎符铸成不已,要毁了更是难上加难,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远超他当初铸就阴虎符的时间,但现在正值射日之征的关键时刻,魏无羡根本不能长时间的消失。

  从他回归到参加射日之征,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周遭的人,只要看见他的手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畏惧和深深的忌惮。

  从他决意修鬼道的时候,就料到自己的处境不会好,但却没想到,才回来参加射日之征没多久,就遭到了排挤,哪怕是云梦江氏的人也对他只有恐惧。

  当世对邪魔外道的容忍度极低,他所修鬼道,毫无疑问在这些人眼中就是邪魔外道。

  他又刚刚在战场上用了阴虎符,造成的血海尸山更是骇人听闻。

  若这样的处境继续下去,他迟早会落得人人得而诛之的境地。

  看今天战场上那些战友的神情,阴虎符的威力显然将这些人震慑住了,威慑力非同寻常。

  仗着阴虎符在手,旁人不敢轻易动他,倒不如暂且留下它。

  但整个的阴虎符他都难以完全控制,想了想,魏无羡将虎符一分为二,让它只有在合并的时候才能够发挥作用,并且下定决心,若非必要绝不轻易使用。

  ——

  “魏无羡从来就没想过要仗着手里的阴虎符为非作歹,所求不过是为了自保。”

  温情嗤笑一声,扫了一眼曾经义正言辞的所谓正道修士。

  温情这句话,叫人无地自容。

  ——

  射日之征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琅邪战况胶着,江澄带着云梦江氏赶赴琅邪支援当时驻守的兰陵金氏。

  战事告一段落,魏无羡外出归来,却撞见师姐在金子轩的营帐外大哭。

  他师姐虽然脾气好,但除了莲花坞覆灭之后,他、江澄和师姐三人重逢那日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一场,师姐没在人前掉过几滴眼泪。

  更不用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这样大声,这么委屈。

  江氏覆灭后,魏无羡最在乎的,就只剩下了江澄和师姐,师姐的地位犹在江澄之上,他立刻就慌了。

  跑上前手足无措的追问,“师姐,发生什么事了?别哭啊师姐……”话未说完,就看见一旁愣住的金子轩,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又是这个狗东西,魏无羡至今还记得金子轩昔年在云深不知处说过的话,毫不怀疑是金子轩惹哭了他师姐,当即一脚踹上去和金子轩打了起来。

  这一架打得惊天动地,不亚于昔年在云深不知处那一架。

  驻地一带所有的修士全都听到东西出来拉架。

  “魏公子,魏公子息怒!”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江姑娘端了一碗汤送来,被金公子撞见,金公子问江姑娘来做什么,江姑娘就说自己做了汤送来,金公子不相信,江姑娘一番辩解,金公子就说……就说……‘不要以为出身世家,就可以偷窃和践踏旁人的心意,有的人即使出身微贱,品性却比前者高贵得多’还,还请江姑娘自重,江姑娘,就哭了。”

  魏无羡大怒,甩开拉着他的修士,指着金子轩大骂,“金子轩,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一边叫人把那名女修拖了出来。

  金子轩也是怒极,“魏无羡!!你不要太过分了!”

  魏无羡却根本不理会金子轩,手里拿着笛子,指着那名女修,脸色阴沉的质问,“说,汤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修早听闻过魏无羡的凶名,怎么敢在魏无羡面前撒谎,何况魏无羡手里的鬼笛几乎戳到她的脸上。

  于是,那女修吓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魏公子饶命,我,我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

  “我不想听这些!!”魏无羡厉声打断她的话。

  那女修哆嗦着,结结巴巴将失去解释了一遍,原来,此番云梦江氏支援兰陵金氏,因人手紧缺,江厌离便与他们一道上了战场。

  她自知修为不高,便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忙活修士们的伙食。

  魏无羡和江澄怎么愿意让师姐(姐姐)做这些?但拗不过江厌离,江厌离本就擅厨艺,她自己也做的开心,何人相处很好,也没有勉强自己累到自己,在后勤也很安全,魏无羡和江澄便没再阻拦。

  因条件艰苦,伙食寒酸,江厌离担心两个弟弟嘴刁吃不好,每日私底下都会再给魏无羡和江澄额外做两份汤。

  然而,魏无羡和江澄都不知道,江厌离还做了第三份,送给了同样在琅邪的金子轩。

  江厌离送汤一直没有留名,岂知这一切都被这个低阶女修看在眼里。

  她本事兰陵金氏的一名家仆,因修为不高,跟江厌离做的是同一份工作。

  她相貌不错,又会钻空子,出于好奇跟踪了江厌离几次,便差不多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个机会,在江厌离送完汤离开之后,在金子轩屋外晃荡,故意让金子轩看到她的身影。

  金子轩好不容易逮着人,自然要追问,这女修也聪明,并未直接承认汤是她做的,但却满面飞红,含糊其辞的否认,听起来就像是她做的,但她不愿让金子轩看破她的一片苦心。

  于是,金子轩也不逼她,然而行动上却开始对这名女修青眼有加,颇为照顾,还将她从家仆提成了客卿。

  如此好长一段时间,江厌离都没有发觉不对劲,直到今日,江厌离送完汤之后被临时回来取信件的金子轩撞上了。

  之后的事,魏无羡便也知道了。

  一番对质,水落石出。

  金子轩整个人都僵硬了,魏无羡怒不可遏,恨金子轩践踏他师姐的心意,还污蔑他师姐,抓着金子轩又打又骂。

  金子轩铁青着脸,一句也不回击,魏无羡打他也不还手。

  江厌离终于从伤心中冷静下来,拉住了魏无羡的手。

  这个时候,江澄和金光善也回来了。

  ——

  很多人都不知道,金子轩和江厌离两情相悦之前,还发生过这么多事。

  看了金子轩一眼都不由想,金子轩真是好运气,换个姑娘,怕是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

  江厌离居然还原谅他了。

  ——

  共情之中,射日之征的事并没有多少,想来对魏无羡而言,射日之征的三年,重要的事,也就江厌离那件事让他铭刻于心。

  画面再转的时候,已经是百凤山围猎。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争夺猎物,这便是围猎。

  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

  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百凤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其上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最安静的自然是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

  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或持掌扇,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然而,待到姑苏蓝氏的骑阵出现时,这份矜持便维持不下去了。

  夜猎之中,真正追赶起猎物来其实并不靠马。

  然而骑术是世家子弟必习的技艺之一,在此种隆重场合,骑马上场非但是一种礼仪的象征,骑阵更是能创造一种宏大的声势,煞是美观。说穿了,就是图个“规矩”和“好看”。

  蓝曦臣与蓝忘机端坐在两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

  二人皆是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

  蓝氏双璧真真宛若一对无暇美玉,冰雕雪塑。

  甫一登场,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起来。

  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含蓄一些的只是放下了扇子,张望的姿态迫切了些,而胆大的则已经冲到观猎台边缘,将早已准备好的花苞花朵朝那边扔去,空中霎时下起一阵花雨。

  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二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忽然,蓝忘机一抬手,截住了一朵从背后掷过来的花。

  ——

  共情中的所有人都看到,是魏无羡扔过去的。

  “魏无羡这是……什么意思?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他难道对含光君……”话未说完,后半句话不得不咽了下去。

  因为他口中的含光君,正盯着他。

  ——

  蓝忘机回首望去,只见身后尚未出列的云梦江氏骑阵那边,为首的江澄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而他身旁一人坐在一匹黑鬃闪闪的骏马上,胳膊肘搭在马头顶,正若无其事地望着一旁,与两名身姿婀娜的女修谈笑风生。

  蓝曦臣见蓝忘机勒马不前,道:“忘机,怎么了?”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这才转过脸,惊讶地道:“什么?含光君,你叫我吗?什么事?”

  蓝忘机举着那朵花,看上去脸色十分冷淡,语气也是,道:“是不是你。”

  魏无羡立刻否认:“不是我。”

  他身旁两名女修立即道:“别信他,就是他!”

  魏无羡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我生气了!”

  那两名女修嘻嘻哈哈笑着一扯缰绳,跑回自家方阵去了。

  蓝忘机垂下拿着那朵花的手,摇了摇头。

  江澄道:“泽芜君含光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理他。”

  蓝曦臣笑道:“无妨。魏公子赠花之心意,我代忘机谢过。”

  ——

  前不久还是夷陵老祖乱葬岗归来,桩桩件件,叫人心情郁结。

  而此刻,这般不羁的魏无羡,竟叫他们生出几分,什么都没改变的错觉。

  原本他们觉得魏无羡就是从乱葬岗出来之后,才性情大变,然后因修了鬼道,损了心性,后来才变成大魔头。

  但此时此刻,魏无羡分明正常的很。

  若他们没记错,百凤山围猎,还是前年秋季发生的事。

  怎么短短一年的时间,魏无羡就被传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大魔头?

  ——

  待他们挟着一路纷纷香风花雨缓缓走远,江澄看了看观猎台上挥成一片五颜六色绢海的手帕,对魏无羡道:“她们扔,你跟着扔什么?”

  魏无羡道:“看他好看,扔两朵不行啊?”

  江澄嗤之以鼻:“你几岁了,什么身份还玩儿这种把戏。”

  魏无羡看他道:“你也想要吗?地上还有很多,我捡给你?”说着作势弯腰,江澄道:“滚!”

  正在这时,金光瑶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清河聂氏骑阵入场!”

  聂明玦极高,站立时便给人极大压迫感,骑在马上更有一种俯瞰全场的迫人威势,观猎台上的嘈杂霎时小了许多。

  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时,几乎都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排名第七的聂明玦则是个例外。

  若说蓝忘机是冷中带冰,如霜胜雪,聂明玦则是冷中带火,仿佛随时会怒气腾腾地灼烧起来,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因此,即便胸口怦怦狂跳的姑娘们手里已经攥牢了汗津津的花朵,却怎么也不敢掷出去,生怕恼了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垮整座观猎台。

  不过崇拜赤锋尊的男修助阵不少,欢呼声反倒格外震耳欲聋。

  而聂明玦身旁的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拔*出*来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

  ——

  聂明玦还是第一次看到外人眼中的自己是何等模样,不禁一怔。

  ——

  清河聂氏之后,便是云梦江氏了。

  魏无羡与江澄策马登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砸得江澄脸色发黑,魏无羡却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最高的那座观猎台上挥了挥手。

  台上最好的位置是兰陵金氏金夫人的,坐在她身旁的便是江厌离。

  此前金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怜爱地与她说话。

  江厌离平素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显眼的形容,低眉顺目,这时看到两个弟弟与她招呼,面上却陡然灿烂起来。

  她放下扇子,对金夫人腼腆地说了两句,走到看台边,朝他们掷了两朵花。

  掷这一下花了她最大的力气,魏无羡和江澄一瞬间还有些担心她掉下来,见江厌离站稳,这才放心,二人扬手轻松接住,皆是微微一笑,将淡紫色的花朵别在心口,这才继续前行。

  四周不少女子对江厌离报以羡艳的目光,她低着头又回金夫人身边去了。

  ——

  “这么看,魏无羡其实很正常吧?若我没记错,当时已经有不少人骂他是邪魔外道。”

  “他修的鬼道,不是邪魔外道是什么?”

  “什么时候邪魔外道是这般定义的了?”

  “魏无羡以元神操控尸傀还有恶灵,妖魔鬼怪都是邪魔外道,他以此操控鬼物,如何不是邪魔外道?”

  “这不对,魏无羡又不曾害过人,如果仅仅只凭他所修之道是操控鬼物,便称其是邪魔外道,那许多仙门世家,仗着出身仙门,为祸百姓又算什么呢?难道出身仙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不把人当人?理所当然的高人一等?”

  “可……”

  “依我之见,邪魔外道,应当是指一些品行不端,四处为恶之人。”

  这边争论起来没个结果,但却引得不少人沉思。

  ——

  正在此时,一排白底金纹的修士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了出来。

  为首最前的一人眉目俊朗,身披护甲,自然是家主金光善。

  金夫人赶紧拍拍江厌离的肩,牵着她的手又拖到看台边,给她指下面兰陵金氏的骑阵。

  嘶鸣声声中,忽然一马当先,在广场上跑了一圈,猛地勒住。

  马上之人身姿潇洒,白衣若雪,眉目比眉间一点朱砂更为明俊夺目,挽弓姿势英气逼人,登时掀起观猎台上一阵狂潮。

  那人有意无意扫过观猎台那边,虽然极力绷着脸孔,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傲色流露出。

  魏无羡嗤了一声,在马上笑个半死:“我真是服了他,跟只花孔雀似的。”

  ——

  金子轩脸色一青,这个魏无羡嘴里就冒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江厌离掩嘴轻笑,“阿羡并无恶意,子轩你别介意。”

  “我,我没介意……”金子轩嘴角抽搐,道。

  ——

  江澄道:“你收敛点,姐姐还在观猎台看。”

  魏无羡道:“你放心,只要他别又把师姐弄哭,我懒得理。你就不应该带她来。”

  江澄道:“兰陵金氏力邀,拉不下面子。”

  魏无羡道:“我看是金夫人力邀吧。她待会儿肯定会想办法把师姐跟那个男公主撺掇到一块儿去的。”

  说着,金子轩已策马奔至靶场之前。

  这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关卡,入山参与围猎者要在规定距离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场资格。

  箭靶有七圈,分别对应七条入场山道,箭落处距离红心越近,对应的山道便地利越佳。

  金子轩速度分毫不缓,反手拔出一只羽箭,拉弓一射,正中红心。

  观猎台四面一片欢呼。

  见金子轩大出风头,魏无羡与江澄脸上却无甚波动。

  ——

  金子轩骑射是不错,但要比起来,魏无羡可比他强多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魏无羡虽不屑金子轩这般招摇,但也没打脸的意思,然而有些人就是喜欢作死。

  ——

  忽然,不远处传来重重一声哼,一人高声道:“在场哪个谁不服气,尽管都来试试能不能比子轩射得更好!”

  ——

  “这人是谁?”

  “他啊,是金光善的侄子,金子轩的平辈堂兄,金子勋。此人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之前共情到魏无羡刨丹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承受不住烟消云散了。”

  “若是我没看错,他那话是故意针对挑衅魏无羡吧?”

  “不错,百凤山围猎之时,我也在,这个金子勋,简直叫我大开眼界,不过当时兰陵金氏势大,我可不敢招惹。”

  “嘿,从这里出去之后,兰陵金氏怕是要声势大减,你注意到没有,虽然我们是共情魏无羡,但这次共情对于我们这些修士而言怕也是一次机遇,熬过去的多是心智坚韧,品行正直之辈,那些无能的小人都数都在刨丹和乱葬岗两次劫难中烟消云散了,而兰陵金氏消失的可是最多的,嫡系仅剩金子轩金光瑶二人,附属金氏的更不知道损失了多少。”

  “哈哈,你说得不错,金光善一直想当仙督,早就不是秘密了,我们不过是一介散修,根本没参与的资格,躲开些反而平安,如今经过了这遭,仙门百家怕是都要安分好长一段时间。”

  ——

  魏无羡瞥了他一眼,心知金子勋是在挑衅他,不过魏无羡根本就没理会他。

  金子勋见他不答,还以为他怕了,面露得意之色。

  魏无羡心说,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

  “魏公子看来也不是全然没脾气的。”

  “以为魏无羡没脾气,你到底是哪儿看出来他没脾气的?”

  ——

  等云梦江氏的骑阵也行至靶场之前,魏无羡对正在马上搭箭试弓的蓝氏双璧道:“蓝湛,帮个忙?”

  蓝忘机扫他一眼,不语。

  江澄道:“你又要做什么?”

  蓝忘机道:“何事。”

  魏无羡道:“借你抹额用用?”

  闻言,蓝忘机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蓝曦臣则笑了起来,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

  蓝忘机却道:“兄长,不必多言。”

  蓝曦臣道:“好罢。”

  江澄脸色一黑道:“你要抹额做什么?上吊自杀吗?我借你根腰带不用谢。”

  魏无羡一边解下手上护腕的黑带,一边道:“腰带你留着吧,没有抹额也不要你那玩意儿。”

  江澄道:“你——”

  话音未落,魏无羡迅速将黑带系在目上蒙住了双眼,搭弦、拉弓、放箭!!

  ——

  众人眼前一片漆黑,多数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参加过百凤山围猎的,却忽然想起当时的魏无羡,是何等风光肆意。

  见有人不知道,便给人形容魏无羡当时的风姿,“你是没看见,魏无羡那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靶上红心便被穿了个透心凉。”

  ——

  静默片刻,四面八方这才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喝彩,比方才为金子轩掀起的更加狂热。

  魏无羡唇角微勾,将长弓在手里转了两转,往后一抛。

  他并未摘下遮掩的黑带,耳边传来金子勋重重的一哼,:“不过是开场箭而已,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现在蒙着眼,有本事你整场围猎都蒙着眼?待会儿百凤山上见真章,分胜负!”

  魏无羡道:“好啊?”

  金子勋一挥手,下令道:“走!”

  没一会儿,金光善的声音传来,“江宗主,魏公子,怎么,你们还不入山吗?当心子勋把猎物都抢光了啊。”

  魏无羡道:“不急。他抢不走。”

  旁人皆是一怔,金光善正在思索“抢不走”是什么意思,却见魏无羡翻身下马,对江澄道:“你先走。”

  江澄道:“你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

  显然江澄是知道魏无羡想干什么的。

  魏无羡摆摆手,江澄一勒缰绳,率云梦江氏众人驰骋而去。

  魏无羡则蒙着双眼,负着双手,不疾不徐地朝百凤山山道前行,仿佛不是来参与围猎,而是在自家闲庭信步。

  ——

  “魏无羡难不成真的打算整场夜猎都不把覆眼的黑带取下来了?这样还能怎么参加围猎?”

  问这话的人显然没参加过当年那场百凤山围猎。

  有人想起当时的闹出的事,摇摇头不语。

  ——

  魏无羡独行许久,终于在百凤山深山内找到了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

  一根极为粗壮树枝,从更为粗壮的树干上横着生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魏无羡在枯皱的树皮上拍了两把,感觉甚为结实,轻轻巧巧地跃了上去。

  观猎台的喧嚣之声早已被阻绝在山林之外,魏无羡靠在树上,黑布之下的双眼眯起。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

  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

  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

  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

  笛子插在怀中,而那朵花还别在他心口,散发着一缕略带凉意的幽香。

  ——

  “我知道了,魏无羡可以控制凶尸恶灵,怪不得他说旁人抢不走。”

  “你现在才知道?”

  “说起来,魏无羡也着实厉害,有金丹的时候,天资卓绝,便是没了金丹,也硬生生被他重新创造出另一条道走,若非此道不同寻常的话,他的成就不可估量。”

  “现在说什么,可不都晚了?总之人家现在是没了金丹。”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 不容易,我真是搞醉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