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把蝴蝶放进小花棚里,让它重新回到安稳的环境中。

  可它太柔弱了,半个小时前还能坚强地竖立着翅膀,到家的时候,却像渐渐脱了力一般,慢慢摊开双翼,安静地落在宽大的绿叶上,无助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胡桃感觉到了它的不舍。

  “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出去的。”愧疚和不舍充斥在胡桃的胸腔,她忍着膝盖的剧痛,快速上楼,翻出存放在房间里的神之眼。

  碎裂的无色菱形宝石,被杨林用胶带勉强固定在盒子里。胡桃小心翼翼打开,把它放在蝴蝶的旁边。密布裂缝的神之眼和一动不动的波纹羽翼之间,形成了一种脆弱的、挣扎向生的美感,就算是神也不忍心剥夺这一份美丽。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神。

  胡桃所期待的神迹并没有降临,在短暂的挣扎后,蝴蝶的气息还是归于寂灭。

  胡桃垂下双眸,凝视着它的翅膀,好久好久。

  一整个下午,胡桃都沉浸在失去挚友的悲伤之中。

  挚友这个形容或许有点夸张,但对在这个世界生活已久,与提瓦特似乎渐行渐远的胡桃来说,一只能交流的蝴蝶,就像是同乡的亲人,胡桃与提瓦特唯一的联系。

  “怎么了?”杨林回家的时候,家里灯都没开,房间里黑漆漆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胡桃趴在桌上睡着了,骤然亮起来的白炽灯,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今天不太顺利吗?”杨林放下书包,瞧见了茶几上剩一半的饭菜,纳闷道:“怎么饭都没吃完?今天受什么打击了?”

  胡桃揉着眼睛,呆呆地望过去,正想解释一下,那是第四份快餐,余光一晃,却见桌旁的蝴蝶,轻轻振动了一下翅膀。

  “唉?”胡桃先是惊呼一声,又捂上了嘴巴,唯恐自己的声音太大,吓坏了它。

  “嘘。”她见杨林收着东西过来,一脸不解,比了个手势,让他小声点。

  蝴蝶随着杨林的靠近,慢慢恢复了生命力,原本平静的波纹,在细微的振动下,泛起雪白的浪花。

  胡桃趴在罩子前,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就怕自己看错了。

  “嗯?”杨林不知道一只会飞的蝴蝶有什么好看的,刚想揶揄几句,可是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刚拿到糖果破涕而笑的小孩,也不忍心取笑了。

  “这是什么?”杨林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了上面的药水,“你受伤了?”

  “哦今天摔了一跤。”胡桃抬了抬眼皮,头都不回。

  “哪里?”

  “在祠堂那。”胡桃以为他问自己在哪摔倒的。

  “怎么还去祠堂那?”杨林一个头两个大,让她转过来,看看伤哪了。

  胡桃的膝盖被红药水覆了一大片,看着怪可怕的,特别是中间有点泛黄像是化脓了。

  杨林皱着眉头,不知道她怎么会摔成这样,特别是现在天气还没凉,伤口结痂慢,很容易感染。

  “不是你自己摔的吧?”杨林拿出袋子里的碘伏、纱布、红霉素软膏还有消炎药,察觉到不对劲。胡桃这人要是自己摔了,肯定随便收拾一下就回家了,哪里会买这些东西。

  “唔。嗯。”胡桃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杨林沉着脸,蹲下给她重新上药,胡桃明显瑟缩了一下。

  他动动嘴唇,想问些什么,心里好像堵了口气,一句话都不想说。

  “怎么又生闷气。”胡桃大声嘀咕,“很痛哎。”

  “哦,你还知道痛啊。”杨林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胡桃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了,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

  “罗莎琳吗?竟然是她。”杨林完全没办法把暑假见到的那个杀马特跟高中部那个学霸学姐联系在一起。

  “哦?她这么厉害吗?”胡桃像听故事一样。

  “嗯。听说她家里很有钱,朋友很多,平时不怎么学习成绩却很好,长得也不错,算是高中部的风雨人物了。” 杨林回想了一下她的传说,“所以你们俩,还好吗?”

  得罪了她的话,感觉是件很麻烦的事,杨林有点担心。

  胡桃摇摇头,表示不太好。

  正聊着呢,电话过来了,是个陌生号码。

  “嗯?这个时间段还有客户?”胡桃趁着杨林接电话,把药扔进垃圾桶,又灌了一口水,假装自己吃过。

  “罗莎琳?”杨林听到电话里的人自报家门,愣了一下,看向胡桃,“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杨林在电话里嗯了半天,又拿起笔,记了点东西,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什么呀?”胡桃伸长脖子,看他拿着本子过来。

  “罗莎琳的电话,说她回家问了,要到了通知她舅舅去拿快递的号码。”杨林还纳闷胡桃刚刚不说说两人关系不好吗?怎么人家一回去就帮她要了电话。

  胡桃的注意力却在那个号码上。

  “这个号码我见过。”她很笃定。

  “啊?”

  胡桃扣着手想了一回,“我想起来了,给我们下单纸扎电脑的人,也是这个电话,不信你查一下。”

  杨林回去翻了一下电话记录,果然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这个人在隔壁镇用公共电话下单,又用了同样的方式,通知杨乃民。

  “有必要吗?”杨林都懵了,如果真想送纸扎过去,打个电话让往生堂送过去不就行了吗?搞什么匿名?

  “这个人就想让杨乃民认为我们在他伤口上撒盐,让人家记恨我们。”胡桃心里有了眉目,说起这些倒也不生气。

  “谁这么恶毒?”杨林忿忿不平。

  “他咯。”胡桃拿出算命老鬼的画像。

  天宫的事杨林和杨二伯捂得很紧,不可能说出去,而且杨林后来也没再出过璃月风格的作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认出天宫是往生堂出品的,只有熟悉群玉阁的富商和算命先生了。

  “的确。”杨林手上的画像都快被他揉破了。他原以为算命先生是四海为家的骗子,没想到他一直在这附近,像藏身暗处的毒蛇,随时能给他们来一口。

  “可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们印了他的画像吗到处卖吗?”杨林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确实,他要是被印了画像到处编故事,也会气得七窍生烟。

  “是咯。我当时卖算命老鬼就想逼他现身,就算逼不了,也能让他在杨家镇做不了骗人生意。”胡桃一点也不后悔得罪小人,她才要让老鬼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我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是,他是不是住在隔壁镇。”胡桃磨牙霍霍,摩挲着双手,准备反击。

  “你……准备怎么反击?”

  “明天去隔壁镇,确定他是不是住在那里。如果住在那里,就暴打他一顿,如果不在,那我就把算命老鬼卖到那里去,嘻嘻。”胡桃叉着腰,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简单粗暴。

  杨林直摇头。

  “不行不行,先不说打人犯法,就你这……”杨林指着她的膝盖,“你这……”

  他想说,你这破膝盖还想打人,可是,胡桃膝盖上的伤,已经好了。

  “为什么?”杨林呆若木鸡。

  胡桃也觉得奇怪,“刚刚还疼着呢,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这个碘伏,效果也太好了吧?”

  这根本不是效果好不好的问题,这药再好也不能立竿见影啊!杨林内心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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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