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和女生先后迈着步子朝祠堂走去。

  门口檐柱上的扩音器大剌剌地喊着,每一句话都夹杂着嘶啦嘶啦的电流声,胡桃路过的时候,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

  女生嫌她走得慢,挡在前面,推了她一把。胡桃抱着箱子本就视线不明,前面又是台阶,被她这么一推,身体难以保持平衡,踉跄两下跪在了地上。

  “啊呀呀。”胡桃下意识地护住了箱子,里面有她的小蝴蝶呢。

  看到箱子里的蝴蝶没事,胡桃放下心来,这才感觉到膝盖火辣火辣的痛。

  “喂……你。”女生在胡桃后面喂了半天,不知道在喂什么。

  “拉我一把呀。”胡桃痛得龇牙咧嘴,把箱子放在地上,伸手让女生扶自己一下。

  女生搀扶着她,坐到旁边的台阶上,嘀嘀咕咕:“刚刚不是还神气得很吗,怎么突然就这么脆弱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掩饰尴尬,看到胡桃挽起裤腿后,立刻闭嘴了。

  胡桃的膝盖上鲜红伤口,与纤细白嫩的腿形成鲜明的对比,上面还带了几粒黑色沙粒,一看就很痛。

  路过的好心大姐见小姑娘摔了,从家里拿来了药水,让她处理一下伤口。

  “这个不行的。”女生见大姐带的是红药水,赶紧拦住,“这个洒上去可太痛了,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碘伏。”

  胡桃发现大姐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立刻对她打道了谢,大咧咧地说:“没事,我不怕疼,先用这个。”

  她觉得药都差不多,而且自己在提瓦特经常受伤,这点伤口不算什么。

  大姐听了胡桃的话,表情缓和不少,还热情地帮她倒药水。

  “嘶嘶嘶……”胡桃高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强度,也低估了这个含98%酒精的红药水对伤口的刺激性。

  大姐猛得一倒,那个酸爽,差点让胡桃跳起来。

  “怎么样?”大姐笑眯眯地,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越痛越有效果,这是在杀毒呢。”

  胡桃敢怒不敢言,只能瘪着嘴,发出小狼般的呜咽声,委屈巴巴。

  等女生买到合适的药回来,胡桃的两个膝盖都被大姐“摧残”过一遍了。

  “……”女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她了,干硬地解释,“这也不能怪我吧,我已经提醒过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离她最近的胡桃都听不见。

  “什么呀?”胡桃正愁有气没地方出呢,她一句话说半天。

  “要不要给你买个止痛药啊?”女生弱弱地问。

  “不用了。”胡桃摆摆手。其实就刚开始的那一下很痛,熬过去就好了。

  眼见里面的人要开始说话了,胡桃赶紧把裤子系好,准备入场。

  “还真是……身残志坚啊。”女生望着她一瘸一拐努力往人堆里挤的样子,感慨了一声。

  听周围的人说,在杨家祠,有大事会挨个上门通知,小事发张通告,不大不小,可重可不重的事才会用上着难得一见的喇叭。

  胡桃瞧着很有趣,膝盖上的痛都少了几分,坐在别人让给她的椅子上,伸长脖子张望着。

  她记得杨二伯是杨家祠的主事人之一,不知道今天为什么没有来。

  讲话的人是个跟二伯差不多年纪的大叔,听说来自民俗办,胡桃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最近大家应该听说了兴隆街杨乃民之子溺水的事,有传言说因为他送错了祭品被水神降罪,导致孩子溺水而亡,这件事传得越来越夸张,闹得人心惶惶,连县中心的人都来过问这事,可见影响实在恶劣!”那个人演讲功底非常好,才两句话,就把愤怒的情绪感染给了在座的人。

  “诸位乡亲!水神庇佑了我们多少年啊,数都数不清,怎么会这样对他的信徒?可能有些年轻的不知道水神的意义,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祭拜,只有三柱香他老人家都没有怪罪还护佑我们一整年。现在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要带走人家的性命?”大叔声情并茂地痛斥着。

  “在这里严重声明,水神不是邪神!只会保佑相信他的人,不会因为不信就降下惩罚!”大叔一边说,一边给大家发放《反□□宣传手册》,给大家科普:“对神不敬就会遭受大难都是□□思想,大家要明辨是非,不要上当受骗!”

  众人饶有兴趣地接过,时不时附和一声。

  连女生都点点头,觉得大叔说得很对,转过头看胡桃,却见她陷入思索,并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

  “干嘛呢?”她用胳膊轻轻捅着胡桃的肩膀,“民俗办的人都出来的说话了,这流言很快就会过去,我舅舅应该不会怪你们了。”

  胡桃点头,“这一招确实很好。”

  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了。若是按胡桃原先的解法,从纸扎匠的角度出发,让行业内有话语权的人出来告诉大家,纸扎匠从来都是红白事兼做的,大家只会“哦”一声,听过就忘了。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有从大家敬爱的神被污蔑这件事入手,才能真正引起大家的关注,遏制流言的传播。

  但这对胡桃来说并不是最佳解法,她还是得让大家知道,纸扎匠做祭典用品不存在晦气的说法。

  “帮我个忙。”胡桃坐在椅子上不方便出场。

  “啊?”女生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你帮我问一下。”胡桃摸着下巴,稍微整理了一番措辞,“你就说——那以后我们还能不能找灯笼街做纸扎啊,听说他们被禁止做祭典用品了。”

  “我?”女生突然这么要求,张了张嘴巴,“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问?”

  “这里有几个灯笼街的熟面孔,我一开口就暴露了。”胡桃把她拉过来,小声说。

  女生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她虽然野,但是年纪摆在这,要跟这么多大人“叫板”还是有点害怕。

  “哎哟,好痛哦。”胡桃用起了苦肉计。

  “……”女生受不了,胡桃抽抽噎噎的样子更可怕。

  女生硬着头皮,按胡桃所说的“质问”民俗办的人,还真把他给呛着了。

  这里的人有不少几天才听说了水神的流言,这会儿又听说了灯笼街的事,压不住好奇,激动地讨论起来。

  里面几个灯笼街的更是惊讶,没想到这事还落到他们头上了。

  杨家祠一时吵嚷起来,跟菜市场一样。民俗办的大叔只能大声拍桌子,让大家安静,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说这事是假的,他们会派人去查清楚谣言的来源。

  灯笼街的几个人赶紧凑上去,说这事是几个外街的街溜子最近天天往他们那跑,散布谣言……街溜子大概是杨家镇的名人了,大家一讨论起来,又热火朝天的,压都压不住,而始作俑者胡桃和女生,趁着大家注意力转移,偷偷溜了。

  “哎,到底谁要害你们啊?”女生帮胡桃抱着箱子,送她回去,忍不住问,“就你们两个小孩,能得罪什么人呀?”

  “还能是谁,小人呗。”胡桃跟她打太极。

  “这你就不够义气了啊,我都帮了你这么多了,还不愿意跟我说,再说了,这事也跟我有关。那人还利用我舅舅呢。”女生义正严辞地八卦着。

  “唔。我心里有个怀疑的对象,但是不太确定,因为他一直在暗处。”而且太小心了,完全没必要的小心。这个人给胡桃的感觉是,老狐狸,感觉是经常做坏事,才会养成这么警惕的习惯。

  胡桃跟她说,那天富商和水神的流言还没在杨家镇的传开,隔壁镇祠堂的人就收到了消息,赶过来找杨二伯算账。由此可见这个人不仅有预谋,还有可能就在隔壁镇活动。

  “到底是谁,还得去问一下隔壁镇祠堂的人,才能知道。”胡桃只能跟她说这么多了。

  “哦。”她眼神晦暗了几分,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我回去可以帮你问问,谁给我舅舅打的电话。”

  “那就谢谢你啦。”胡桃歪着脑袋,浅浅一笑。

  “不……用谢!”女生看了眼胡桃的膝盖,抿着嘴唇,神色局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还有什么事?”胡桃饥肠辘辘,急着回家吃饭呢。她每次发挥出超出普通人的力量后,就会陷入极度饥饿的状态。

  “就是。”女生支吾了半天,指着她的箱子,“你把我的箱子拿走,我回去这么交待!”

  “哦。这个啊。”胡桃露出了然的表情,把怀里的《反□□宣传手册》送给她,“就拿这个交差吧,我感觉你舅舅也挺需要的。”

  “你!”她低头看着厚厚的宣传手册,一阵无语,抬起头的时候,胡桃已经准备进屋了。

  “喂!”她往前两步,又叫住了胡桃。

  “又要干嘛呀。”胡桃有气无力,头都懒得回。

  “注意伤口别碰水。”女生说完脸上浮起两朵红云,这句简单的话对她来说似乎很为难,“还有!我叫罗莎琳!以后别叫我喂了。”

  “?”胡桃怎么不记得自己这样叫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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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错别字,今天还是会晚点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