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可雅就这样顶着诸伏景光咬出来的看起来很像一个「0」的牙印去见了波本。

  还生怕别人看不见,特意在四月底仍有些凉意的天气里穿了一件露出脖子的翻领衬衫,外罩毛线开衫,端肃斯文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上次见面时还拿枪指着人家脑袋。

  波本倒是想装看不见,但他实在没办法不去猜那会不会是被可雅关起来的幼驯染给自己的信息。

  那张被他偷走的超市小票上有一件令他万分震惊又气愤的商品——【презерватив】。

  就算这个单词是他查错了含义,但是商品题头的Durex他总不可能认错。

  原本他还安慰自己,可雅有可能只是准备去找其他人解决生理需求,那盒安全套的使用对象不一定是他的幼驯染。

  可自己在酒店监视可雅一整晚,他根本就没出过店铺大门。

  如今再看见可雅脖子上的牙印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就说组织里怎么可能有愿意为了普通朋友不顾风险救人的家伙,这人根本就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也不知道Hiro在这个变态人渣手里过得怎么样。可恶,要不干脆想办法在任务里把他弄死吧。

  两个心里都在想着怎么找机会弄死对方的临时搭档互相对视,可雅面无表情地点头,波本露出虚伪的笑容。

  可惜他们一个答应了景光不对波本动手的要求,一个身为公安警察做不出罔顾大局的事情。

  只能在脑子里想想满足一下心理需求,然后继续维持表面队友关系。

  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需要乘坐四个小时的高铁。可雅拎着黑色的手提箱,一上车就找出眼罩和耳塞准备睡觉,明显不愿意搭理波本。

  被无视的波本也不尴尬,反而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卯足劲不打算让可雅好好休息。

  一会问问可雅到圣彼得堡以后的打算;一会问问可雅的手提箱里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都是些什么,带出门打算做什么;

  一会又问问可雅怎么会突然从东京搬到了莫斯科,是不是犯了错被惩罚了,还是自己心虚打算躲远一点……

  可雅被他烦得不行,阴沉着脸给出琴酒味十足的威胁:“不想自己做任务就闭嘴。”

  波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视可雅的威胁如无物:“可雅你不喜欢闲聊吗?可是苏格兰以前明明跟我提过,你们两个在飞机上聊得很愉快啊。”

  景光和波本在组织里的关系有这么好吗,怎么连这种事都跟他说?

  可雅皱了皱眉,不知道波本是在套他话还是确有其事,只是不耐烦地回答:“你是你,他是他。”

  “原来只有他是特殊的啊……”波本暧昧地拖长了声音,伸手在可雅脖子上的牙印上点了点,被可雅一把拍开。

  “别来烦我。”

  波本嗤笑一声,但也没有再去骚扰可雅。凡事过犹不及,自己之前的态度还能解释为对潜在叛徒的试探,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可雅就要感觉出不对劲了。

  两个人维持着互不相干直到到达列宁格勒站。可雅在出站口远远看见了一块用黑色记号笔写着「Remiel」的纸牌,推了下眼镜招呼波本:“接我们的人到了。”

  来之前可雅已经提前跟圣彼得堡本地的情报头子打过招呼,他和可雅好像有些交情,二话不说答应帮可雅查那一批军火的下落。

  举着纸牌在车站出口接人的大汉就是他派来的司机,负责把可雅和波本接去他的据点。

  “你在俄罗斯没用可雅的代号?”波本上车以后主动用英语跟司机搭了两句话,在试探出对方听不懂日语以后,又换回了日语询问可雅那个纸牌上的名字。

  Remiel,以诺书中掌握着计数灵魂这一能力的天使。

  同时也是堕天使,背教者的导师。俄罗斯是东正教信徒的主要聚集地。但即使是在东正教的教义里,以诺书也被当成是伪经看待。

  波本十分好奇可雅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人用这种出处的名字称呼他。

  “我认识叶卡夫的时候还没加入组织,可雅对他来说只是个酒名。”

  可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跟诸伏景光相处久了,连脾气都如他说得那般好了起来。

  面对波本这个实在是讨人嫌的家伙,竟然也能平心静气地满足他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好在波本这次很有分寸地见好就收,没有试图挑战可雅忍耐的底线。

  他们在一处其貌不扬的烤肉店里见到了情报头子,他居然亲自出门迎接可雅。

  “叶卡夫,圣彼得堡最好的情报商人。”可雅站在中间充当引荐人,面无表情地介绍彼此的身份,“波本,我现在的同事。”

  脸色发红留着络腮胡的高大男人对可雅哈哈大笑,把两个人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听见你回来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要重操旧业了。”叶卡夫掏出一根雪茄准备点火,侧头看见可雅皱着眉看他,又惺惺放了回去跟他道歉:“抱歉,雷米尔。太久没见,我差点忘了你的习惯。”

  “没什么……”可雅不打算跟他计较这种事情,敲了敲波本面前的桌子,冷淡道:“说正事吧。”

  进入工作状态的波本十分可靠。他问了叶卡夫几个问题,不到二十分钟就从这些零散的消息里找出了替那些人收尾的势力和军火的去向。

  叶卡夫以为波本是可雅新收的手下,见猎心喜。盯着波本看了好几眼,才犹豫着向可雅开口:“这样好的情报人员,跟着你虽然也不算浪费,但要是在我手底下,肯定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波本语气谦卑实则自傲地回绝了叶卡夫隐晦地招揽。可雅则更加直白地重申了一遍这是他的同事,他现在也正在别人手底下干活呢。

  叶卡夫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再次提起了他们刚进门时的话题:“你刚回莫斯科的时候,我还跟人说,你一定是回来重建黑沙的。没想到你真的说不要就不要。”

  “你知道我和黑沙的关系。”可雅不愿意跟叶卡夫回忆这些陈年往事,语气很是冷淡:“我费那么多功夫让沙堡坍塌,自己再重建一个,图什么。”

  叶卡夫摇摇头不认同可雅的话,但也没再说什么,把可雅和波本送到了门口,吩呼司机把两人送去酒店。

  这一路上波本没再明目张胆地追问,只是频频把眼神扫过来又飞快地挪走,紫灰色的下垂眼带着惹眼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雅也没什么兴趣猜测波本脑子里的东西,无外乎是好奇他的过去罢了。

  实际上组织的高层干部基本上都知道他那点破事,也就波本这种获得代号不久的新人才会对这些事抓着不放。

  既然已经知道了明确的目标和地点,波本贯彻朗姆派系「time is money」的行事作风,跟可雅商讨了一下把那批军火运走的可能性之后,干脆地确定了销毁的计划,并且把行动时间定在了明天日落后。

  这种细枝末节可雅一贯没什么看法,波本既然一手包揽了行动策划,自己也乐得当个清闲的打工人。

  第二天中午,可雅敲开波本的房门,跟他进行行动前最后一遍确认。

  波本一手拿着一个三明治,一手在建筑图纸上勾勾画画,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酒店提供三明治?”可雅总觉得那个三明治看上去有点眼熟,又想天下三明治大同小异,可能只是错觉。但还是没忍住出言询问。

  “不是……”波本摇了摇头,把勾画完的图纸叠好塞进裤兜里,随口跟可雅解释道:“餐厅提供的饭太油了,我怕吃了晚上不舒服影响行动,就要了点处理好的食材自己做了两份三明治。”

  可雅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点什么,他仔细观察那个三明治,看见了夹层里用作填馅的紫薯泥和芋泥,瞬间明白了熟悉感的由来。

  他见过诸伏景光这么做三明治。

  “分我一个。”

  可雅拿走了盘子里剩下的半个三明治,没管波本是否同意,张嘴尝了一口。

  波本倒是没拒绝,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可雅一眼,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把餐盘也推给可雅:“吃完了收拾垃圾。”

  不劳动者不得食,波本认为自己的安排很公平。可雅嚼着嘴里的食物没说话,神情复杂地盯着波本看了一会,慢慢点了点头。

  波本的情报十分准确,可雅的爆破技术也从没掉过链子。两个人完美无缺地完成了这次合作,谁都没有留下来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的念头。

  可雅跟来时一样高铁回莫斯科,急着回家跟他的花儿确认一个「小问题」。

  波本则是从普尔科夫机场转机伊斯坦布尔回东京,急着回去联系公安上线,商定诸伏景光的救援计划。

  两看生厌的两个人默契地各走各路,皆是急匆匆地离开了圣彼得堡。

  可雅到家时诸伏景光正在研究怎么把戚风蛋糕做得又松又软。

  可雅跟他约定了一周,没想到这才不到三天就赶回来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路上累不累?吃过东西了吗?”

  话一出口诸伏景光就有点后悔,听起来他像一个等丈夫回家的贤惠妻子。

  可雅也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明显放软了。

  “不累,但是有点饿。”

  听见可雅这么说,诸伏景光微微笑了笑,只好勉强认下贤惠妻子的身份,温柔地问道:“想吃点什么?冰箱里有我之前煮的咖喱,给你热一下?”

  可雅摇摇头,发现烤箱旁边还有半袋吐司,眨了眨眼睛:“三明治可以吗?”

  诸伏景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三明治做起来也很快。”

  可雅看着诸伏景光用吐司机给面包加热,煎鸡蛋卷和三文鱼,把番茄和黄瓜切片,再把生菜叶撕成小片垫在烤好的面包片上。

  还有最特别的一步——拿出放在保鲜层的料理盒,挖出提前压好的紫薯泥和芋泥塞进去做填馅。

  看着诸伏景光端着做好的三明治放到自己面前,可雅揉了揉眉心,几乎可以落实自己内心的猜测了。

  “景光……”

  “嗯?”

  诸伏景光正在收拾料理台,闻言转头来看可雅,眼尾挑起一点弧度,笑起来的时候尤显狡黠。

  “你手机里那个「Zero」,就是波本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可雅的过去不会在正文里细讲,因为已经结束了。

  大概总结一下就是:他爹是个人渣,嫖完不认账,后来发现儿子这么大了而且跟自己很像,就烧了他的栖身之所逼他向自己服软。

  他以继承人的身份干掉了他爹拆了他爹的家业带着唯一活下来的妹妹跑了。

  over……

  雷米尔的相关内容来自另一个太太的文中话,《移动泉水请求出战》,好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