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纽沁根与安奈特两个人,在欧也妮的心里不算真正的朋友,相比起夏尔来,欧也妮还是更愿意看到他们。这样的态度鼓舞了纽沁根,他带着激动说:“我和您是相同的感受,欧也妮小姐。”

  不自在的只有安奈特,欧也妮却不觉得自己有替她解围的义务,继续与纽沁根攀谈:“您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跟我说,是不是,纽沁根先生。”

  纽沁根要是不懂得利用机会,他就成为不了法国最大的银行家,马上接过欧也妮的话:“当然,欧也妮小姐,能够把您从不怀好意的人那里解救出来,就是我最重要的事。”

  行吧,你自己相信就行。欧也妮不置可否的点头请两人坐下,等着纽沁根的下文。

  反而是纽沁根,竟难得的扭捏了起来,看欧也妮一眼,低下头,然后心有不甘的再看欧也妮一眼,还是觉得自己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再低下头。

  欧也妮真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合伙人,就那么看着纽沁根在那里跟自己天人交战,一个台阶也不替他递。最后还是纽沁根觉得自己如此扭捏不是回事儿,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先问了欧也妮一个问题:“欧也妮小姐,您重回巴黎之后,是不是对我与安奈特有什么不满?”

  欧也妮被他语气里的哀怨逗笑了:“纽沁根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们夫妻做出的事儿,难道自己连表达不满的情绪都不行吗?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竟让纽沁根得到了莫大的勇气:“我就知道,欧也妮小姐是一位宽宏大量的人,不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利益,就抛弃自己的朋友。”

  刚见面时自己的确说过纽沁根与安奈特是真正的朋友,现在竟被纽沁根拿来套自己,欧也妮也没反驳,还是静静的等纽沁根说出自己的目的。

  纽沁根仿佛得到了鼓舞,说出来的话顺畅多了:“我听说格拉桑先生正在通知纪尧姆.葛朗台先生的债权人,告诉他们夏尔.葛朗台已经回到了巴黎。这些人正在商议,要一起向夏尔先生追讨纪尧姆.葛朗台应该承担的债务。”

  欧也妮轻轻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哪怕纽沁根知道的有些早,也没有必要否认。

  纽沁根得到了鼓励,激动的站起身来,向欧也妮说:“如果我告诉您,我是纪尧姆最大有债权人,他当年足足欠了我一百万法郎,您会阻止我向夏尔先生讨回这笔欠款吗?”

  别说欧也妮,就是安奈特也惊呆了。身为纽沁根的妻子,她竟不知道自己情夫的父亲,什么时候欠下丈夫这么大笔金额的债务,这种难堪,让安奈特恨不得有一个地缝钻进去。

  欧也妮也奇怪的问:“纽沁根先生,在投资之初,我曾经看过纽沁根银行的帐本,上面并没有显示这一项债权。”

  纽沁根有些别扭的含笑摇了摇头:“这笔欠款是我的个人行为,所以并没有出现在纽沁根银行的财务报表里。”

  “我能冒昧的问一下,您与我的叔父,私人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不顾他的财务状况,就把这么大一笔金额的钱给他吗?”欧也妮才不信纽沁根有这么好心。

  一句话问的纽沁根再一次扭捏起来,他接下来说出的理由,让欧也妮明白了这位厚脸皮的银行家,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欧也妮小姐,虽然您已经到了巴黎七年,可是因为您一向不怎么与女士们交往,所以不知道当年安奈特与夏尔.葛朗台先生之间超出友谊的关系,令我在巴黎的处境多么尴尬。”说到这里,纽沁根看了沉默的安奈特一眼,发现妻子的脸忽红忽白,心情竟好了一点儿。

  不是自己一个人尴尬就好,纽沁根接着说下去:“所以当有人告诉我,纪尧姆先生遇到了资金方面的问题,我就想到了一个报复夏尔先生的主意。”

  “那就是成为纪尧姆先生的债权人,让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永远抬不起头来。不,太太,请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做为丈夫,我不应该对夏尔先生进行报复吗?”

  “您别说您不知道,如果不是纪尧姆的财力支持,夏尔.葛朗台先生除了那张白净的小脸,还有什么可取之处?他的枪法真的足以进行决斗,还是他的骑术可以赢得一场比赛?”纽沁根愤怒的向安奈特吼了一声,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了欧也妮也在注意着他,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欧也妮小姐,请您不要笑话我的狭隘,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对安奈特还有着感情。”说到这里纽沁根自嘲的笑了一下:“哪怕我知道夏尔先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还是忍不住对他与安奈特关系的嫉妒。”

  “谁知道纪尧姆竟然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活着接受破产的名声。我的一百万资金,却只收回了四十七万法郎。”纽沁根不甘的说着自己的损失。

  欧也妮微微一笑:“只收回了四十七万法郎,那纽沁根先生的损失还真是不小。不过,您最初借钱给我叔叔时候,不是应该已经有全部借款都收不回来的准备吗?”

  所以别装成气愤的样子,这样的结果,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不过对于纽沁根想对付夏尔,欧也妮觉得就直接对付去吧,她才不会拦着呢。

  被欧也妮点出问题所在,纽沁根再厚的脸皮也红了一红,安奈特则有些不敢相信的说:“纽沁根先生,请您告诉我,纪尧姆先生受骗破产,您并没有背后做什么。”

  纽沁根快被自己的妻子蠢哭了,当着欧也妮的面,这样的话能问出口吗?!

  当年纪尧姆出事之后,葛朗台马上把格拉桑派到了巴黎,让纽沁根一直以为葛朗台兄弟情深,才没有进一步落井下石。现在被安奈特当面问出来,他自然要矢口否认。

  欧也妮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只问一个问题:“纽沁根先生,也请您回答我,当年您接受我对纽沁根银行的投资,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借此对葛朗台家族进行报复?”

  就说自己投资纽沁根银行太过顺利了,哪怕纽沁根当初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投资落入别的银行手里,也不应该主动对股份一让再让,最后自己拿到手里的达到百分之四十之多。现在欧也妮才算是知道了全部真相,问纽沁根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

  对于这一点,纽沁根更要否认彻底。好在欧也妮问出口,也就是为了让纽沁根知道,自己并不是随他忽悠的傻子,答案是什么她并不在意。

  如果努力替自己辩解的纽沁根知道欧也妮的真实想法,一定会主动告诉她,谁敢把欧也妮当傻子,那才是真的傻好不好?

  能背地里支持好几国的革命还无一失败,自己坐到中央银行行长的位置,而不受当权者的猜忌,反被待为上宾的欧也妮,谁敢把她当成傻子?!

  一直到纽沁根说得口干舌燥,艾莉米才适时的送来了咖啡,让纽沁根可以暂时转移话题,欧也妮也再次问出了他的真实目的:“纽沁根先生,现在您可以说清楚,您想追讨债务,只是针对夏尔.葛朗台一个人吗?”会不会在夏尔还不出钱的时候,想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堂姐,替他承担债务?

  纽沁根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他放下那杯替自己解围的咖啡:“自从您投资纽沁根银行之后,我对夏尔先生就放下了成见。所以现在我只追要回自己的损失。”

  这么信誓旦旦的话,欧也妮姑妄听之。安奈特一直处于震惊之中,脸上的神情十分惶恐。欧也妮很清楚她的想法:带给纽沁根损失的直接原因,就是安奈特与夏尔之间超乎寻常的友谊。

  现在纽沁根不想放过夏尔.葛朗台,谁知道他哪一天又觉得应该让安奈特这个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呢?如果纽沁根真的想让安奈特付出什么代价的话,欧也妮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还真是放之四海皆准。欧也妮虽然不同情安奈特,不过也不愿意他们在自己家里说家务事,直接在一杯咖啡之后,请两人离开。

  理由也很简单,那就是欧也妮又有新的访客,还是一个纽沁根刚刚提到过的人——台.格拉桑先生。

  这位与欧也妮一样从索漠走出来的银行家,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银行业务,专心做起一名政客来。众议员的身份,让他与纽沁根之间的关系与之前调了一个个,纽沁根根本不敢问他来拜访欧也妮所为何事。

  如果纽沁根胆子再大一点的话,他就该继续厚着脸皮留下来,说不定就能听到格拉桑向欧也妮汇报:“欧也妮小姐,所有的债权人都已经通知到了,他们会在明天出现在夏尔先生居住的酒店,向他直接讨回纪尧姆.葛朗台欠下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