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诺是通过《法兰西日报》幕后老板得知的消息,欧也妮则是通过泰伊古太太的老朋友、王上的侍从官得知,王国已经派出秘探,潜入英国与蒸汽机车的发明者取得了联系,将会资助他的研究,不过会分享成熟的技术。

  做为信息的提供者,没有人会在小小的公债市场内幕交易指控上面,为难欧也妮——别说格拉桑的操作符合公债交易规则,哪怕现在他有些小小的违规做法,也会得到原谅。

  欧也妮想赚更多的钱,她的步子就要走得稳,是不会急功近利的。在她的指示之下,格拉桑在公债交易市场的所有操作,就一定会在规则之内。

  虽然格拉桑的操作,引起公债市场动荡,那也是跟风引起的。另外一些跟风的人随着他赚到了钱,大家对格拉桑又爱又恨,哪怕是纽沁根也是一样。

  纽沁根手里还有一些对葡萄牙公债,市场回升时也出现过帐面盈利,可是少的可怜。他想着自己可以等一等,等到盈利再多些时出手——毕竟没有听欧也妮说过,她还继续接触对葡萄牙公债。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格拉桑的操作,给了他当头一击。

  帐面又出现了亏损!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出现亏损,这是一个银行家不能容忍的。纽沁根气呼呼的来到欧也妮家里,先向门童打听葛朗台先生出门了没有。

  据他所知,葛朗台每天去的不是公债市场,而是黄金交易市场,葛朗台如同所有吝啬鬼一样,对黄金的热爱是永恒的。

  现在正是黄金市场的交易时间。

  “先生已经出门了。”门童给了纽沁根一个满意的答案。

  “您好,纽沁根先生,安奈特竟没有跟您一起来,我从马德里回来后,只见过她一次,她还好吗。”欧也妮对纽沁根的到来表示欢迎。

  纽沁根耸耸肩:“自从您同意她入股您的面膜工厂之后,她就不愿意再陪着我了。”

  这是欧也妮从马德里回来的事儿,安奈特听多了欧也妮的事迹,也见到了纽沁根对欧也妮发自内心的尊敬,觉得自己也可以向欧也妮学习,想要入股面膜工厂。她想拥有自己的力量,一种再遇到纪尧姆.葛朗台一样事情时,不会完全无力的力量。

  欧也妮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她现在有了新的想法,面膜工厂的开端很好舍不得放弃,安奈特加入可以分担一部分销售的工作,是求之不得的事。

  让纽沁根觉得满意的是,欧也妮没有用安奈特再投入,而是请她平日在社交中推广一下面膜,按照面膜卖出的情况,按每份面膜售价的两成进行提成。

  后世很平常的加盟手段,只不过安奈特的加盟费是纽沁根提供的厂房。没有见过这种手段的纽沁根与安奈特,认为欧也妮是一个慷慨的人。

  为了对得起这份慷慨,安奈特很卖力的进行着自己的推销工作,连平日做衣服、买首饰的时间都少了,每月的花费都在降低,分外让纽沁根满意。

  可是这份满意,不足以平息纽沁根在公债买卖上的失利。银行家就是这样,你做对他有利的事是应该的,一旦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事儿,那么你就罪大恶极。

  “欧也妮小姐,我想我们应该进行一下信息共享。”纽沁根认为欧也妮是有关于公债的内幕消息的,只是自己没发现内幕的来源。

  欧也妮点头:“是的,我也觉得可以试一试,比如在德国本国的公债交易问题上。”我没有合盘托出,你也没有知无不言。

  纽沁根沉默。

  欧也妮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筹划着特.蓬风先生做为但维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开展的业务应该可以拓展一些。现在葛朗台正好在巴黎,由他出面与特.蓬风会谈的话,应该比自己出面更加顺利。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纽沁根不得不再次开口:“我想我们在西班牙公债市场上的合作,应该可以扩展到巴黎的公债市场,您说呢?”

  对这一点欧也妮表示赞同:“可是不能包括在此前进行的交易。”

  纽沁根却想知道欧也妮的底牌:“格位桑先生手里,究竟还有多少对西班牙和对葡萄牙公债,我想我应该知道一下,才能知道下一步应该开展什么业务。”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您与内阁里哪位成员的政见相同,不是吗,纽沁根先生?”欧也妮觉得要亮底牌的话,应该大家一起亮才对。

  纽沁根咬咬牙,说出了一个名字,在内阁的排名还在博诺的幕后老板之上,是一位激进派。欧也妮也说出纽沁根想知道的信息:“格拉桑先生手里现在至多有十万股的对葡萄牙公债,还有二十万股的对西班牙公债,不会更多。”

  这让纽沁根觉得不能相信:“可是小姐,我记得当初您让格拉桑先生从纽沁根银行提走的就有足足一百万法郎。”你们在对葡萄牙公债上还赚了一笔。

  刚刚欧也妮报的数字,哪怕按现在已经回升的价格算,也就值六十万法郎左右。他怀疑欧也妮还没有跟自己讲实话。

  欧也妮轻笑了一下:“纽沁根先生,您忘记了,我刚刚从马德里回来,还给我爸爸找到了销售葡萄酒的门路,这些都需要付出的。”

  用四十万法郎找销售门路,葛朗台的庄园再大,一年的产出的葡萄酒,也卖不到四十万法郎!纽沁根怀疑的看着欧也妮,觉得她说的不是实话,应该给自己一个真实的说法。

  “如果不是有这样好的销售渠道,您认为西班牙本国的公债,还有比索对法郎的兑换,会上升的这么稳健吗?”欧也妮注视着纽沁根。

  “您是说?”纽沁根有些不信,想要让一国的资本市场稳定,国家权利各方维持平衡是必然的。欧也妮不过是一个从巴黎去的外国人,还只在马德里停留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真的有能力促进西班牙政权平衡吗?

  欧也妮笑了笑:“西班牙的里埃哥先生加入了立宪内阁,却是由俄国大使塔提舍夫向西班牙王上提议的。有他的加入,立宪内阁等于掌握了不驯服的军队。而西班牙王上,可以向民众证明他支持立宪的决心。”这不就平衡了?

  除了佩服,纽沁根还能说什么?

  他心悦诚服的向欧也妮说:“小姐,您下一步想要布局哪种公债,不管需要多少资金,银行都将全力提供。我决定,关于公债上的收益,我们年终的时候可以五五分帐。”不五五不行,还按原来比例分配收益,欧也妮会一直不告诉他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反正她没再从银行里调用资金,只用前面的一百万法郎,她已经做成了多少事。纽沁根不敢再冒被欧也妮撇下的风险,他愿意跟欧也妮一起做庄家。

  如此上道的纽沁根,连葛朗台都觉得满意:“你这么说就对了,纽沁根男爵先生。一开始的时候你与欧也妮的股份,就应该按着五五分配。”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葛朗台,纽沁根只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银行的业务难道只有公债买卖一项吗?

  圆滑的银行家只能说:“葛朗台先生,您在黄金交易市场有什么收获吗,听说这两天港口那边需要黄金,有人肯出十三法郎。”

  “我连十三法郎五十生丁都卖过。”葛朗台嘟嚷了一声:“可是我的金子都卖了,现在再也没有金子了。”

  “爸爸,您放心,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金子很多,还知道谁去替您换黄金更合适。”欧也妮说着安慰老箍桶匠的话,不管这话是不是真的,都让葛朗台觉得心里欣慰。

  “所以纽沁根先生,您为什么还不生个女儿呢,看到欧也妮这样顾及我的喜好,您难道不羡慕吗?”他大声的质问纽沁根,跟那些窃窃私语的长舌妇没有区别。

  纽沁根别过头去,只问欧也妮:“您说的是什么地方?您知道,国库里也需要黄金补充,不管哪个银行拿出黄金来,都会得到王上的关照。”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欧也妮有她自己的考虑:未来注定是属于资产阶级的,不管贵族们如何严防死守也不能阻止。到那个时候,黄金是硬通货,不会出现贬值的风险。

  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存黄金,比向国王效忠来得更长远。

  何况这也是葛朗台的愿望,经过葛朗台远上巴黎寻找自己,他的愿望欧也妮很乐意代为完成。

  “那个地方的黄金,并不能满足国库的要求,只能满足我爸爸小小的癖好。”欧也妮是这样说的:“至于向王上效忠,我们可以让法郎一直坚挺,保证王上不会为金钱困扰,不是很好吗?”一八三○年还早,七月革命前这个王上会一直在位。

  纽沁根不得不赞同欧也妮的说法:“是的,可是我们只是银行家,虽然是巴黎最大的银行,还是没有能力保证法郎一直坚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