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致林家族的暗流汹涌,究竟如今的我是不是已半只脚踏进这个漩涡中,至少我的心是向着林启正,情不自禁地向着他。暗忖是否该偷偷离开,结束这份心痛心累的工作。

  好在张奕电话告知,她要出差上海几天,请我代去看望林达,我当然一口答应,此时真乐意静静听她柔声软语地谈谭应宏,这让我有些许欣慰。

  第二天就找个空挡去精神病院。到时,林达见我眼神有些复杂,然后转为惊异,悄悄往身后藏东西,我佯装没注意,还同她谈起了英国刚发生的新闻集团主席默多克四位前妻婚生子女与现任华人妻子邓文迪所生二位子女为巨额家庭财产不停纷争,其实我只想听听她对这类事件的看法,毕竟她是新闻系毕业,讲解比较独到。果然她听了淡淡说:“这种豪门,嫁入就预味着派别的殊死争斗,踏入半步便不得脱身,早找机会脱身最好,如果真不行只得下定决心争个你死我活,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是啊,现在看来华人妻子一点好处也捞不到。”我落于俗套地应道。

  “如果一切为了爱,那么争的只不多一个妻子的名分而已,她还是胜者。百年之后,邓文迪的墓碑上永远铭刻着“鲁珀特.默多克之妻”几个字。”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真不敢相信这种论调出现在一个饱受精神病药物折磨的女子身上,灵光一闪,突然记起隔壁女孩跳楼那天黄召阳吩咐给她用的是安慰剂,那么……是否她的精神病病态是装出来的,只为自保?

  恰好此时护士来巡房,我只好坐到旁边沙发上,林达马上换上一副迷茫的模样,急急起身让护士检查,一片淡绿的小卡片在护士整理床铺时抖到地上,一阵风飘到我脚边,我刚捡起来,一片褐红色罕见品种的四叶草标本旁几句草书,只略过“……表白……谭……”几个字,林达疯一样冲过来抢回去,看我眼神很是哀怨,一如邹月拿着林启正衬衣质问我的表情,我不禁浑身凛冽地振一下。

  她也发觉自己有点过分,于是勉强笑笑解释:“我一好友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他到瑞士办事时特意从国家珍稀植物园偷偷带出来的。”

  呵呵~原来是隐瞒这个,看到他们重回原来轨迹,真好!

  我干脆挑明,衷心祝福她:“谭应宏他对你真的很用心。以前他追求过我,可我永远也给不了他完整的爱,而你全副身心都爱着他,这对他很公平。”看着她从惊讶转为淡淡的笑,接着走过去伸出尾指,笑道:“对于你的“病情”,我一定保密。也祝福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她是何其聪明,一下大笑起来和我打钩钩,样子很孩子气,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啊,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那边小护士像看外星人一样瞪了我们几眼,急急离去,估计我们说的是火星文。我们笑得更欢。

  渐渐她止住笑,认真地对我说:“邹雨,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你是邹雨,可你别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还知道你的过去,其实林启正对你真的很用心,他背地里为你做的努力是你想象不到的,你自己考虑吧,是去是留。”

  我受不了这样认真的谈话,考虑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更迷茫和痛苦。只好扭头看窗外,小声地答:“我与他已是历史。历史,你明白吗?”

  “历史可以重演。”她重重强调“重演”二字,只换得我一声轻叹。

  高展旗电话总能救我于泥潭,他电话急召我回所里开会,说是重量级决策会议。于是告辞出来。

  电梯灯缓缓闪着,看着脚边的瘦长影子在地面与墙壁之间呈90°折回,一如鬼魅。此时另一抹影子从背后渐渐靠近,更加瘦长,显得更加诡异。

  “邹雨……”谭应宏!

  我猛然回头,逆光中的他看不清表情,这么久不见,且经过那么狠绝的结尾,乍一相见竟不知说什么,见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成拳,估计也在同自己抗争吧。

  “谭应宏,你来看林达?”只找到这句。

  “嗯,她这段时间变得很开心,谢谢你。”他有些心不在焉。

  “应该的,看得出,她很爱你,谈的话题都绕在你身上。”

  “是的,我知道。”他闷闷说。

  “希望早点喝你们喜酒,到时打个大红包给你们。”我故作轻松地说,可想到他哥哥那座大山我就知道这个祝福很渺茫。

  可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哼了声,像嘲讽什么。此时电梯门开,我稍有介事地同他再见。

  电梯门缓缓关上,突然他隔开电梯门迈入,站在我面前,此时终于看清他的脸,清俊而伤感。我本能缩缩,他诚恳地说:“让我好好送送你,可以吗?”

  “送了还不是要我再一次说再见,何必呢。”我知道他想什么。

  “那样我就可以安心了,也……死心了。”他终于说出“死心”二字,憋了这么久。

  我们默默盯着电梯灯,楼层在一层层减去,像在倒数,最后叮的一声停住。

  我硬起心肠抬脚要走,他从旁轻轻拉住我,低头看我,没有任何表情,缓缓说:“邹雨,勇敢一点,因为那个人比我更爱你。”

  我只点点头。

  “再见,应宏。”

  我感到心里堵住一块东西,却只能忍住,忍住,再忍住。

  他终于举起手轻轻摇了下,电梯门徐徐合上。

  身边的每个人都知道我与他的那段历史,知我者,同情地认为这是段不切实际的爱;不知我者,鄙夷地认为这真是个攀附权贵的失败实例。

  我不禁苦笑下,摇摇头坐进的士。结果如何又能怎样,让它去吧。经过这些天黄召阳的抒发,梦中的邹月渐渐模糊,只知道她还是跳了下去,可已没有那种触目惊心,醒来往往发觉原来是一场梦。

  回到所里,会议室喧闹非常,一进去,全所人马正叽里咕噜地争论,主席位上的郑主任狠狠拍几下文件夹,巨大响声才镇住小辈们。

  坐在高展旗旁,他立即拉我衣袖,凑我耳边低语:“你千万别出声,枪打出头鸟。老郑那个母老虎今天闹到法庭上了,为小孩和财产打得稀里哗啦的,我看了都失去结婚的勇气,除了同你,其他的宁可单身。”

  我狠狠拧他一把,他呲牙咧嘴地呀了声,还叫:“最毒妇人心!”

  那边郑主任正在宣读新事务所的规划,不满地点名:“高律师,这是开会,要闹出去!这么有精力,那么决定派你去广州当第一棒,大家赞成吗?”说完环视四周一圈,大家明智地保持沉默。

  我强忍住笑,高展旗剐我一眼,敢怒不敢言,坐好后又不以为然地荡着脚。

  读了大半小时,郑主任终于一字不漏把那份厚厚的企划案读完,最后威严地扫一回,问:“最后,我们来推荐一位有能力,也熟悉我们所业务,又能独担一面的律师如何?”眼神最后落在我身上,我有些明了地指指我自己,用口型问:是我啊?郑主任赞赏地微微点头。

  高展旗还煽风点火,举手提议:“我推荐我们所公认的美女——”手做个托盘状指我“我身旁的这位邹律师,很得致林高层的赏识,独担一面绝对没问题。”

  大家顿时会意响应,更有人带头热烈鼓掌。我骑虎难下,只得讪笑站起来答应。

  会议终于散场,回到办公室思量了下,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刚好可以脱身,于是对跟进来的高展旗郑重说了声谢谢,他倒不好意思抓抓头发,说:“邹雨,我不是有意的,这事还可以同郑主任商量下,要不我找他说去,我一个男的去好点。”

  “老高,不用,我愿意去的,多好,还是花城,当旅游。到时候我吊上个金龟婿还要给你谢媒呢。”我开玩笑。

  这事也就定了下来,郑主任见我不住夸奖,所里还派了小周当我助理,减轻我工作量。

  离开前,我安顿好邹天,硬留给他一万元做零用,他不肯收,我塞卡到他手里,说:“邹天,记住大姐的话,不能好高骛远,啊。钱你收着,就当借大姐的。”他只好收下。

  此时的邹天已当了名网络公司的程序员,月薪虽不多,可对单身的他来说也够用。他张开双臂慢慢搂紧我,头挨在我脖子上,带着哭腔:“大姐,你要逃也别逃那么远啊,就湖南省内不行吗,起码我坐几小时车就能去看你了。”

  我忍住眼泪拉开他,“邹天,首先声明,我不是逃避,只是出差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了;再有,我不在家时候别把家里弄成垃圾堆,我知道你最讨厌打扫房子的;最后,千万别总吃方便面和零食,冰箱里早买了这个星期的菜,你看着办吧。我回来看你瘦了有你好看!”我故作威严地训道。

  邹天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咬牙点头。我不忍再看,匆匆提着不大的旅行箱奔下楼,不敢回头就直接栏了的士。

  飞机徐徐攀升,心里压力很重,不知来自重力,还是来自手机里那八次同一号码的未接来电。启正,原谅我狠心,只为我已无法承受住这么沉重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天下有情人和和美美,今晚记得葡萄架下听听神仙的情话绵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