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找到的赤谷温泉在埼玉县的一个山沟沟里,比他们三年前去的那个还要偏远不少。

  从他们这儿过去得先搭一个多小时的电车,别说忧,就连安藤都被满员电车里的汗味和刺鼻香水味弄得十分崩溃。

  到了站不算完,还得搭四十多分钟的大巴。

  老旧的车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忧头晕目眩,好多次都因为反胃差点吐出来。

  “抱歉,我地方没找好。”安藤眉头紧皱。

  “没关系,是我说要来这儿的。”忧虚弱地摆了摆手。她早上起来觉得胃里不舒服,到现在什么没吃,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安藤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要不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用,还有几站就到了。”忧将脑袋轻靠在男人肩膀上,视线投向窗外。

  赤谷温泉正如其名,隐藏在漫山苍翠之中。车道狭小,一边是山涧,一边是山峰,山势还算平缓,车并不算太难开。

  她把窗开了一个小缝,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

  树叶混杂着雨水的气息让她倍感熟悉,好像她以前真的来过这个地方。

  安藤静静地把玩着忧的手。

  她的手指细且长,葱白玉润,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是淡淡的粉色,只是无名指的位置有些空荡荡的,应该套些什么饰品上去。

  忧说她暂时没办法入他的籍,他能理解,也能接受,但至少宣誓主权的仪式是要有的。

  他对戒指什么的一窍不通,但他觉得她这双手,无论是戴白金还是黄金、钻石还是宝石,一定都非常合适。

  她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会拼尽全力,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

  “是不是快到了?”

  忧远远望见一片村落,没一会,车便开始走下坡路。

  安藤看了看站名,“嗯”了一声,摁下下车键。

  因为要爬山,忧勉为其难地放弃了高跟鞋,个子一下比安藤矮上不少,只能勉强够到他下巴。这种感觉让他很是新奇,还试图将下巴架在忧的头顶。

  他的孩子气的行为让忧感到十分无奈。

  “好重。”她轻轻推搡了一下男人胸口:“还走不走了?”

  安藤想了想,觉得鸳鸯浴对他的诱惑力更大一些,没怎么纠结便放开了她,转而牵住她的手。

  “当然走。”

  男人的想法很好懂,忧猜他泡汤之前,肯定会先把自己吃干抹净。

  但可能是没吃东西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心悸得厉害,身子也重得不行,光是抬起脚都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她还没迈开步子,突然两眼一黑,踉跄了一下。

  安藤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她。低头一看,怀里的女人脸色白的吓人,唇色发紫,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似乎是低血糖的症状。

  他眉头紧蹙,开始后悔自己身上为什么没带些零食。

  “很难受?”

  “还好,我能走……”

  忧轻轻摇头,但安藤一眼就看出她在逞强,嘴唇紧抿,二话不说把她给背了起来。

  “忍一下,这儿不好叫车。”

  忧“嗯”了一声,乖巧地伏在男人身后,闭上眼睛保存体力。

  她的身体很轻,安藤背起来绰绰有余,但从下车点到村子里,少说也得走二十来分钟。好在没过多久,路上就来了辆面包车。

  司机大叔鸣了鸣笛,停在他俩身边,摇下车窗:“需要帮忙吗?”

  安藤点头,想了想:“附近有医院吗?”

  “有,离这儿不远。”大叔爽快地答。

  忧扯了扯他袖子:“我吃点东西就好了。”

  安藤没理会她的意见,果断道:“去医院。”

  他之前没察觉,现在细想,忧这些天的胃口都不是很好,睡得也比平时要久,还经常头晕,有类似低烧的症状。

  要真是低血糖还好,如果是其他更严重的问题……安藤紧紧捏住了忧的手。

  司机大叔看了眼后视镜,只觉得这对小情侣真黏糊,笑着问道:“你们来爬山?”

  安藤的注意力都在忧身上,冷淡地应道:“泡温泉。”

  “咦,你们准备去长瀞荘吗?”

  这是方圆十公里唯一一家温泉旅馆,这大叔是本地人,猜到也无可厚非,安藤“嗯”了一声,没否认,大叔却打开了话匣子。

  “城里人真奇怪,居然专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泡汤,去箱根不好吗?”

  后座上的两人没吭声,他嘴巴也不停。

  “不过真是巧了,这间旅馆现在主要是我老婆在打理,我待会可以顺路送你们过去,这地方下午六点就没巴士了,没车寸步难行啊!”

  安藤皱眉,他没想到这个地方交通这么不方便,要是忧真有什么情况,他们晚上走都没法走。

  忧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勾了勾他掌心,小声说道:“我真的只是低血糖,以前体检都没问题的。”

  “那也得等检查完再说。”安藤沉声,抓住她的手。

  医院很快就到了。

  急诊医生看到忧的情况,迅速给她抽了血,挂了葡萄糖。好心的大叔全程陪着,忧有些过意不去,让安藤去请人家抽烟喝水。

  不得不说,抽烟是拉进距离的高效方式,两个男人很快交换了姓名。大叔叫皆川,今年五十五,一双子女都去了东京发展,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老婆两个。

  他有房有地,基本可以自给自足。老婆年轻的时候在温泉旅馆当厨娘,现在掌柜年纪大了,旅馆没人继承,便有交给她的打算。

  “不错啊,白拿一块地。”

  安藤在戒烟,衔着没点,给皆川递了火。

  “我说安藤小哥,你可想多了。我们跟掌柜没血缘关系,得交一大笔赠与税。要是旅馆能挣钱也就算了,但是一年到头没几个人来呀!”

  大叔吐了口烟:“你以为维护房间和温泉不用花钱?我老婆是看在那么多年邻居的情分上才帮掌柜打理的!”

  安藤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又听见大叔好奇地问:“你们怎么想到要来这儿?”

  “忧她听说她父亲的老家在这,所以想回来看看有没有别的亲戚在。”安藤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没瞒他:“她父亲和爷爷姓清水,已经去世很久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点头绪?”

  “……清水?”

  大叔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蓦地想到什么,狐疑地打量起他。但安藤并没有察觉,他寻思着忧的检查报告快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回了室内。

  忧的脸色已经好上不少,还在跟旁边打点滴的老婆婆聊天。

  安藤放下心,拖了椅子坐到她身旁。

  “好点了?”

  忧笑吟吟的点头,看到大叔没跟他一起回来,疑惑道:“皆川先生呢?”

  “他说要给他老婆打个电话。”

  安藤摸了摸忧的手,发现温度很低,立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老婆婆欣慰地望着他俩,就像在看自己的孙子孙女,忧不知怎地就红了脸,忍不住嘟囔道:“我又不冷。”

  “不冷你手怎么这么冰?”安藤蹙额。

  “输液都这样的。”忧小声解释。

  安藤“嗯”了一声,抓着她的手,往她掌心里使劲呼了几口气才放下。

  就连给老婆婆拔针的护士阿姨都开始偷笑。

  “你丈夫对你真好呀。”

  忧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却还是没否认这个称呼,悄悄勾了勾男人的掌心。

  安藤回握住她的手,顺便四处打量了一下。

  这家村立医院的设施很齐全,可放眼望去,患者全都是老人,就连医生和护士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除了自己和忧,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怪不得他俩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

  忧倒是很适应这般众星拱月的待遇,跟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

  安藤在一旁默默地听女人们闲谈,忽然看见皆川激动地走了进来。他酝酿了半天,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同样兴奋的护士阿姨抢了先:“恭喜,你们要当爸爸妈妈啦!”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村子好几年都没有过好消息,几乎每个人都跑来跟他们道了恭喜。

  安藤被这个消息震住,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而忧呆滞着看着手上的化验单,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不适,全都是源于身体里的这个还不到一个月的新生命。

  “……怎么办?”

  忧拽住男人的衣襟,一脸不安。

  她无论身心都没做好准备去迎接这个孩子,但要不要这件事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安藤也察觉到她的忐忑,紧握住她的手,闷声道了句“抱歉”。

  要不是当初他被欲忘冲昏头脑,现在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他不是不期待自己和忧的孩子,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能放心地让她怀孕生产?

  察觉到两人之前的空气变得十分凝重,皆川终于开口:“那个,不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合不合适……你们等会还去长瀞荘吗?”

  安藤和忧面面相觑,又听见皆川说:“小忧你说你爷爷和父亲姓清水是吧?其实旅馆的掌柜也姓清水来着……”

  大叔挠了挠头:“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你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安藤和小忧,双喜临门

  别带脑子看

  我就是要白送他们温泉别墅(嚣张叉腰【冷知识】

  日本遗产税大概三千万起征,赠与税一百万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