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太长,两个人的痴缠低吟被巨大夜幕包裹,好似完美隐藏住所有阴谋,只剩欲望驱使。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还是缘。

  何安娜似漂浮在一片汪洋之上,闭上双眼随着海浪起起伏伏不知几多次,喘息声与粗kou,交织轰炸在耳旁,直至天光。

  凌晨五点,天际破晓,街面上只有零星几位清扫阿婆面无表情收拾昨夜放荡少年遗留下的满街垃圾。疯狂放纵过后,总要有人来为此担责,不是你就是他,无人幸免。

  一辆黑色轿车极速穿过还未苏醒的红港,停在浅水湾陈宅门口。

  车内黎慕九侧头看着何安娜满身慵懒,纠缠一夜,长长卷发失了光泽散在她肩头,面上苍白似失去了血色,衬得原本巴掌大小脸细细下巴更加尖。

  此刻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黎慕九的白色衬衫,领口高高竖起,遮住衫下肌肤触目惊心的血色吻痕。

  何安娜打开车门下车,清晨冷风裹挟着露水吹过,掀起她衬衫下摆,露出隐秘一角。

  何安娜衬衫下竟未着片缕,真空出街,坐实姣婆名号。

  黎慕九满面担忧,在车门关住之际喊住她:“安娜。”

  何安娜手中一顿,留下细微缝隙听她话最后道别。

  黎慕九却不知再讲些什么好,再多情话都已失去时效,好似晴天递雨伞,雨天送草帽一般不合时宜。

  嗫嚅半晌,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心点。”

  何安娜听过后神色一暗,不屑笑笑,“嘭—”一声带着气愤摔上车门,隔断两人最后一丝空气。

  望着何安娜走去背影,黎慕九心烦意乱地掏出一支烟,发泄一夜愤恨。

  黎慕九未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美都两个字会造就何安娜这么大的反应,她承认她利用何安娜换取了尖沙咀话事人头把交椅,可如今她不也心甘情愿将自己双手奉上供给何安娜利用,怎么还会落得现在这样下场?

  明明知道何安娜话同大眼强一夜春宵几多销魂是故意气她,为何还会明知故犯认命中招?

  什么尖沙咀大家姐,分明红港第一低B(注),白痴无极限。

  回想起最后道别语,何安娜那一声似是而非地嘲笑,黎慕九不禁胸中更加愤怒,猛的一掌拍向面前方向盘。

  讲什么小心点?分明是奸夫yin妇偷完情后的固定对话,点解自己怎会这么笨?从前勾女手段此刻竟然全部抛到脑后,好歹留几分温情话再放手。

  黎慕九坐在车内暗自悔恨,巴不得立刻下车拽住何安娜手腕重头讲过,她要将绵绵情话打成包塞进何安娜怀中,告诉她昨晚她有多迷人,自己有多么被她吸引。

  可惜现场没有导演喊卡,容许她能再重头来过。

  何安娜走进大门,多走几步路从花园绕进屋内,抬头看一眼挂钟,五点半,此刻索菲亚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早餐,三文治配一杯茶,奇异搭配好似这座城市一般不中不洋,再过一个钟陈训礼就要起床,他一向习惯一边食早餐一边看报,十年时间从未改变。

  正想着,何安娜走到楼梯口正撞见索菲亚打扫卫生,见何安娜走过来她满面诧异。

  按照往常习惯何安娜起不了这么早,所以索菲亚从未特地做过多一份早餐,只是晨起就煲好一碗汤,用小火温好,待何安娜随时醒来即刻享用。

  何安娜见索菲亚一脸惊诧,她按下心虚表情,坦坦荡荡地回望:“晚上失眠去花园睇花,索菲亚你帮我准备一杯牛乳加粒安眠药,我要回房补眠。”

  何安娜一句话说得坦荡自然,索菲亚不疑有他,何安娜失眠是常事,昼夜颠倒也非罕见,此刻何安娜又穿的清凉,一件衬衫刚刚盖住大腿根部,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外回来。

  心疼她因熬夜眼下一片淤青,索菲亚赶忙冲进厨房温牛奶。

  按捺下擂鼓似心跳,何安娜暗暗松下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回房内,将自己扔在浴室中。

  热气蒸腾,何安娜赤身望向镜子中的自己,一粒粒吻痕遍布全身,提醒自己昨夜疯狂,上帝也无法宽恕。

  凝视镜中自己良久,直至雾气遮盖,镜中只剩模模糊糊一个人影轮廓,辨不清五官表情,何安娜才冷哼一声,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这堕落世界。

  未过一刻钟,索菲亚轻轻敲房门将温热牛奶放在桌上,而后带好房门走回厨房准备煲汤食材。

  何安娜洗完澡将牛奶一饮而尽,而后将自己陷入床上,脑中昨夜影像交织辉映,未过半晌药物发作,何安娜皱着眉沉沉睡去。

  何安娜尚用药物换一日安睡,黎慕九却没有这样好彩(注),清晨一个电话就将阿笠从温柔乡中拽起,拉回酒吧继续探讨人生。

  空旷酒吧中,只剩黎慕九与阿笠两人坐在吧台,阿笠困到双眼挂住千斤砣,摊在台面上朦朦胧胧听黎慕九用“叼”字作开头 “冚家铲”做结尾的教科书式广东话粗口大全。

  “大佬呀,我的琪琪还在等我回去晨起温存一下,拜托你行行好放过我啦。”

  黎慕九翻起白眼饮过一口酒:“什么琪琪?昨日不还是Judy还是Jolie?”

  一提到女人,阿笠勉强有了劲头,将昨日黎慕九谆谆教诲他勾女眼光悉数返还:“不是我讲,女人如衣服呀大佬,一件衫再靓也是一件衫,何必这么动怒?”

  一听这话,黎慕九一掌拍向阿笠后脑“叼你老母呀如衣服,你大佬我也是女人,你话谁是衫?”

  阿笠被几掌拍走周公同游,赶忙连连躲避,出声求饶:“不是呀,你不是一般女人呀大佬!”

  黎慕九刚想再说什么,突然铃声响起,黎慕九瞪过阿笠一眼接起电话。

  未过半晌,黎慕九收线,阿笠见她严肃神色亦清醒过大半。

  黎慕九站起身拿过一旁椅背上的外套:“走啦,肥佬东请去丽晶饮早茶。”

  如果说何安娜是造就黎慕九的一个契机,那么肥佬东便是成就黎慕九风云开启的那柄枪。

  如若不是两年前黎慕九偶然救到肥佬东一条命,两年后黎慕九也未必能在油麻地如此轻易借到兵,亦未必能如此轻易射杀大眼强,创造红港传奇。

  此刻肥佬东坐在丽晶大酒店顶层,满肚肥油似快要从藤椅中溢出来,可他偏手中却端住一盏茶,佯作文艺诗人静静遥望着巨大落地窗外,阳光洒满维港海波,美过夜晚无数灯火不知几多。

  黎慕九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唤一声“东叔”

  肥佬东扭过头来,笑着应承一句:“来了?坐呀”

  黎慕九点点头,走过几步坐在肥佬东一侧,身旁立刻有靓丽服务员上前添茶。

  “你们这些年轻人,后生仔,只知道维港夜景几多靓,却从来不早起几个钟睇下日出时的自然力量,万物生长自有规律,哪是人工造就出来的有的比,你说是不是?”

  一句话似是而非,黎慕九却隐约察觉出他此番用意,只恭敬地道声“是”

  肥佬东笑笑,饮过一口手中热茶,继续盯住窗外:“阿九,两年来,我一直当你是我世侄女,你做话事人,开新铺,插手娱乐业,风头一日劲过一日,人人话你是红港第一女大佬,做长辈的,见你风光自然开心,可我不能眼看你行差踏错不出声。”

  一句话,黎慕九心中似有惊雷,她做贼心虚,却面上不敢露出半分。

  “uncle同我恩同再造,阿九记得。”

  肥佬东低沉一笑,好似慈悲老人家:“你一向醒目(注),我无睇错,此番进差馆,你受委屈了。”

  话至此刻黎慕九才彻底明白,原来肥佬东此番化身陈训礼前锋说客,方才一通云山雾绕,不过是要提醒她陈训礼才是自然规律,她黎慕九不过是人工造就,不能妄想与之争辉。

  黎慕九心中自嘲一笑,肥佬东一句行差踏错让她竟下意识以为同何安娜的事被人知晓。

  阿嫂果然魅力无边,害她中毒太深。

  “刚才阿公派人传话,明日要在富临酒楼开宴,别迟到。”

  说着,肥佬东拍拍黎慕九手背,似提醒似警告,压在黎慕九心头一声声。

  连肥佬东都知陈训礼故意设计她,偏还要装作大度告诫自己要忍,别要她妄想报复取而代之。

  整个红港都知她黎慕九被自己大佬诓住,还要她做缩头乌龟一忍再忍。

  黎慕九心头冷笑,才过两年,肥佬东就已忘记两年前他被救起化险为夷后如何报复暗害他的对手。

  一家五口,全数扔进填埋场,上至七十阿婆,下至五岁细佬(注),凌晨整条巷都听得到凄厉哭声,肥佬东身体力行冚家铲一词,此刻竟话要黎慕九忍?

  再忍全家都扑街!

  黎慕九嘴角勾起一抹笑,依然一脸恭敬:“好,uncle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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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B:痴呆傻瓜

  好彩:幸运

  醒目:聪明 一点就透

  细佬: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