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陪,你恐怕食不起”

  何安娜话音刚落,刀疤发立刻朗声一笑,走至她面前,一脸咸湿表情,好似已经预先享受极乐快感:“妹妹仔,你阿发哥哥呢,胃口好的很,这天底下,还未有我不敢食的‘鸡’”

  何安娜睇着刀疤发一脸淫,贱表情只想作呕,黎慕九亦怒气突升,大声吼道:“刀疤发!你讲乜嘢?!”

  黎慕九一句话,似平地惊雷,双方手下立刻亮出早已别在腰后的开,山,刀,只等各自大佬一声令下开片斩人。

  耳旁音乐声依旧热燥,何安娜却突然笑出声来,她向前走了两步,似在自家后花园中散步一般走到离她不远处的散台面前,伸出手指将手中香烟按灭在台上烟灰缸内。

  见美人似是快要答应,刀疤发趁热打铁亦赶忙凑上前去。

  “靓女,点样啊?(注)”

  说着,刀疤发就要伸出手去揽住何安娜的细细腰肢,只是还未等他触到何安娜一片衫角,何安娜便突然反手拿起桌上酒瓶高举过头,结结实实砸到刀疤发头上。

  “啪——”

  墨绿色玻璃四溅,刀疤发猝不及防被砸到懵,暗红色血流应声淌下来,一滴一滴划过他还挂着淫笑的脸,亦看呆一众古惑仔,手中举着亮晃晃长刀竟也忘记为自己大佬报仇。

  何安娜俯身冷冷看向刀疤发,口中轻轻脆脆吐出几个字:“有空多睇下自己是乜衰相吧扑街。”

  一句话惊醒了众人,刀疤发的手下赶忙举着刀冲向何安娜,瞬间两帮人马打作一团,黎慕九见势不妙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何安娜手腕,险险躲过几人围攻。

  虽在自己地盘仗着人多势众,可黎慕九仍忌惮何安娜安危,扭头向手下高喊一句:“关到后屋,我迟点回来处理”

  听到黎慕九吩咐,手下赶忙应承称是,黎慕九不敢再迟,拉住何安娜一路跑出酒吧。

  待两人气喘吁吁重新回到街边车旁,黎慕九双手扶住车顶望着何安娜突然笑出声来。

  何安娜穿着高跟鞋随着黎慕九一路跑过来,亦有几分狼狈,此刻见黎慕九满面笑意,何安娜想想刚才自己作为,也不禁轻笑出声。

  “讲真的,我还从未见过似你这样不怕死的阿嫂,够姜!(注)。”

  黎慕九抱住双臂,半倚半靠在车上,原本面上只有恭敬表情此刻却满是笑意与玩味,何安娜回想起今日觉得许久未曾这样放肆痛快,也学黎慕九一般动作抱住双臂笑道:“今日赢你太多就免费助你开阔眼界啦”

  黎慕九被何安娜自己损失巨大语气逗笑,余光却突然撇到何安娜手臂一道足有2吋长伤口。

  黎慕九笑意一凝,握住何安娜手腕看向那道伤,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突兀挂在原本光滑的小臂外侧,伤口处还有几粒墨绿色玻璃碎渣,显然是刚才同刀疤发爆樽时被玻璃划伤,何安娜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也受了伤,不在意地笑:“没关系,我回去自己清一下就好,不会同阿公讲拖你下水。”

  何安娜以为黎慕九一脸严肃是担忧自己借题发挥,毕竟黎慕九曾应承过陈训礼将自己周全送回,如今臂上多了条伤,也不知算不算陈训礼口中的周全。

  黎慕九摇摇头“你伤口里面还有碎玻璃,不挑出来一定发炎,我屋企就在附近,同我回去帮你处理下伤口?”

  何安娜低头看着自己伤处果真有细碎玻璃,只得答应。

  细细长巷,黎慕九与何安娜并肩走在街上,昏黄街灯将两人影子斜斜打在地上拉得老长,已经入夜,住宅区异常静谧,除却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整条街道就只剩两人脚步声作响。

  何安娜同黎慕九都未说话,长巷尽头,左拐,三楼,何安娜跟住黎慕九身后,一步一步踏入她的领地。

  房子不大,一厅一卧,干干净净。何安娜倒不客气,坐在沙发上将高跟鞋脱下,短暂释放双脚。

  两人没开车,一路走来何安娜似是已察觉不到双脚存在,此刻除去禁锢才慢慢从脚心传来麻胀酸痛感。

  黎慕九从卧室拿着药箱回来就看到这幅场景,沙发前东倒西歪地一双高跟鞋躺在地上,而它们地主人此刻正皱着眉头弯下腰,双手轻轻揉着双脚脚踝。

  黎慕九看着何安娜赤足踩在地上,小小圆润脚趾上亦染着红色甲油,闪闪亮亮似颗颗宝石。

  黎慕九勾起唇角,将手中药箱放在茶几轻声笑:“点解你会咁中意红色?昨日着红衫,今日着红鞋,连指甲油都是红色。”

  何安娜揉着脚腕抬起头,挑了挑眉勾起唇边,满面阴邪笑意:“难道你不觉得,红色好似血的颜色?”

  黎慕九见何安娜满面神秘,不由笑意更浓。

  “那不如我每日杀只公鸡给你,真正血色又辟邪,助阿嫂日日行大运拉”

  听出黎慕九口中调笑意味,何安娜倒也不恼:“不如用你的血,染件衫穿,必大煞四方。”

  “阿嫂需要,我叫我放血也甘愿啦”

  这话便多了丝暧昧意味,何安娜不做他想,一双白眼奉上结束对话。

  黎慕九笑着摇摇头,拿出药棉拉过何安娜手臂将伤口细细擦过,又将碎玻璃一颗颗挑出来。

  何安娜看着黎慕九低着头一脸认真模样,好似最初怨怼也似烟消散,说到底也是自己未掌握好时机,那晚若是阿BUN带人早赶到一刻,也不至被黎慕九抢尽先机,何苦跌落地都要楋翻揸沙呢(注)。

  何安娜看着自己手臂上已包扎完好,笑着说了句:“多谢”

  “不必多谢,我送你回去吧。”

  浅水湾别墅门口,充当司机的黎慕九依然恭敬帮何安娜开车门,何安娜亦恢复阿嫂做派,似今夜无发生过任何事。

  黎慕九同她告别,何安娜颔首,站在门前佯装开门却不动声色听着身后声音,直至黎慕九踩下油门走远,何安娜才回过头四下张望,待确定安全,她竟转身径直走过大门口,行至停在别墅左侧一辆黑色车前,何安娜轻声敲了敲驾驶室车窗,似是在提醒某人,而后打开车门自顾自地坐在了车后座。

  驾驶室一位男子见到何安娜,恭敬喊一句:“阿嫂”

  何安娜点点头:“阿BUN,今日我不在,阿公都做过什么?”

  “无事,不过同几位话事人训话,也未去公司。”

  “昨夜你话有个意外,是什么?”

  阿BUN神情一凝,似是有些面上无光:“昨日我收到阿嫂的风,便带人埋伏在酒店外,点知我们正要冲进去时黎慕九突然带人赶到,她真的好叻(注),紧要关头竟然还留有一个人在外面睇风,我们措手不及,被他发现,不过我已经将那人押住,黎慕九应该不会知道。”

  何安娜皱起眉头闭上双眼,心中轻叹,一步错,步步错。

  就算那日混乱,少个人未归黎慕九必定有所察觉那日不止她一队人,亦未必猜不到背后是她。

  何安娜睁开眼,满面痛心疾首。

  还不如当机立断直接杀了,也好过将人押起,反正那时场景那样乱,谁又知是谁动的手。

  只是现在多说无用,只能榨干所有利用价值也好有黎慕九把柄傍身,必要时还可互相牵制。

  “莫玩死咗了,套点话出来”

  说完这句,何安娜便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进屋,好似并未同人有过夜谈,不过刚刚出街回家,只是面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倦容。

  索非亚贴心盛汤给何安娜食,何安娜心中有事,草草食过两口便将自己埋入浴缸中。

  热水漫过头顶,何安娜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十年前,抬眼望去前路一片迷雾,睇不到出口,找不到归宿。

  转眼,一月过去,何安娜所忧心的事并无发生,经过大眼强一事,字头中竟再无人敢触陈训礼逆鳞,黎慕九风头更劲,一跃成为整个红港话题风云人物,九姑名头响当当,你以为女人心软好欺负?后生仔太天真,九姑狠下心来,照样将你斩手斩脚沉入维港做鲨鱼饲料。

  四月三十,青和帮三年期坐馆选举,富临酒楼开宴,字头中十二位话事人悉数到场,陈训礼携何安娜同一班叔父亦准时到达。

  厅中无数古惑仔各个身着黑色西装,连何安娜亦换上一袭黑裙,放眼望去似有导演拍港片,黑压压一群古惑仔,声势浩大。

  何安娜挽住陈训礼手臂走进厅内,行至中途,她偏头看了一眼站在前排的黎慕九。

  一月未见,黎慕九此刻身光颈亮,短发油头一丝不苟,身着一席暗色西装,外套腰间纽扣未扣,随意露出内里深蓝色衬衫,她亦未扎领带,衬衫微微敞开,隐约露出精致锁骨。

  何安娜突然发觉,黎慕九着深色衬衫比那日白色衬衫更有味,短短一个月,黎慕九周身社团话事人气质更加凸显,只不过静静站在那,一身肃杀掩都掩不住,当真应了何安娜那句大煞四方的玩笑话。

  何安娜不得不承认,如果为敌,黎慕九绝对是一位不能忽视的对手,古惑仔中不乏有勇够胆的人,只不过能做到够胆又有脑,就难得了。

  字头中陈训礼算作一位,黎慕九绝对也可算作一位。

  如果可以,她真心不想同黎慕九为敌。

  既然不能为敌,那便只能收为己用。

  何安娜眸光一深,勾起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

  黎慕九见到,亦默契一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须多言。

  陈训礼同一班叔父就坐,这般场景,何安娜是没资格入座的,此刻她只能敛去一身光芒,默默站在陈训礼身后甘当人肉背景。

  一个钟后,坐馆宝座毫无悬念由陈训礼继任,陈训礼朗声一笑,端起面前茶盏站起身,所有人亦随之起身静候陈训礼开口。

  可还未等陈训礼出声,突然,“砰”一声巨响,宴厅双开木门被猛的撞击开来,数十位差佬举着手枪冲进来,大声喊:“不许动,差人办案!”

  厅内所有人面面相觑,直至最后一位警官径直走到陈训礼面前,厉声说:“O记办案,现在怀疑你们从事HEI SHE HUI活动,全部拉去差馆。”

  陈训礼纹丝未动,面上一笑,看了一眼面前差佬的肩章,似会面多年未见老友,笑道:“张SIR,好久不见,还未恭喜你升到高级警司。”

  张SIR看过陈训礼一眼,冷声道:“没关系,你可以到差馆慢慢‘恭喜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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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樽:用酒瓶爆头

  你讲乜嘢:你说什么

  点样:怎么样

  够姜:够厉害

  跌落地都要楋翻揸沙:摔倒都要抓把沙,形容人要强,不肯承认自己输。

  好叻: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