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炮灰大师兄重生后【完结】>第12章 棋风剑意

  南宫玉要来了!

  我霎时顿住。

  而徐长老道,“不止。像云阳宗大弟子贺天南贺仙尊,还会带自己的徒弟过来。那位首徒姓云名蓼,年方十八已然是元婴巅峰,未来不可估量。”

  “宝昙门最年轻的长老落月雪落仙尊,尤擅奇门八卦,虽是女子却颇具领袖风范,这一代大能里除了重华楚昭临,也就是这一位最有分量了。”

  “说起来,听说楚昭临当年并不算什么……当年的头一份,其实是重华叶微、云阳贺天南、宝昙落月雪,外加须弥派如今这位刚继任的年轻掌门。”

  “不过时过境迁,哼,倒叫楚昭临捡了个便宜!”

  徐长老絮絮地对楚昭临冷嘲热讽,我却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这下长平派要热闹了。”

  徐长老觉得我重点错:“对别人来说是热闹,对你可不一定。你和重华叶微同名,长得也像,一旦被错认,后果可是难说。”

  不知是被楚昭临弄得满心火气,还是对这桩修仙界旧事充满好奇的缘故,徐长老竟比我还上心,沉思道:

  “说白了,究竟重华叶微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修仙界百年来只字不提,视若秘辛?”

  “若是走火入魔、淫/秽悖乱之类尚好,若真是叛门,恐怕你也会受牵连,到时别说走不走得,怕是性命都难保。”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徐长老的关怀都是真的。尤其想起十年间他对我有意无意照顾良多,我差点没忍住把真相告诉他,直接跟他说,“其实我就是重华叶微。”

  但想想我还是闭上了嘴。这事儿长老不信还好,万一信了,云阳须弥等派又认出我,到时候找我泄愤也好报复也罢,我认了无妨,只是徐长老必不会坐视不理,平白把他牵扯进来受罪,我实在良心不安。

  于是到底是没说,只是看长老实在如临大敌,我解释了一句:“长老不必过于忧心,我和那位叶大师兄无论长相性格,半点都不相似,烜烨仙尊诸位实无理由错认我。”

  徐长老狐疑:“你怎知道?”

  我面不改色:“沧溟仙尊亲口说的。”

  徐长老这才信了,却又纳罕:“所以楚昭临为什么非把你养在身边?真就只凭一个名字?”

  好问题,其实我也奇怪他为什么认定是我,但又不好问他——按理我是不知道重华叶微长什么样、性情如何的,这一问不就不打自招了么。

  于是我含糊道:“不知道,但想来仙尊自有主意。”

  徐长老可不这么想,他直接骂道:“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疯子!”

  我没接口,心里却想,他如今确实是有些疯癫不定,但想到他所经受的那些事——青墨河叛门,南宫玉叛门,妖族背叛,魔修大盛,而他不仅需要疯狂修炼支撑修仙界,还被青墨河打入的凶煞符折磨,每一战都是九死一生……这一切换成是我,如今的模样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去。

  同时我也有点理解了,为什么他这么执着要我回去。

  ——大概是一个人撑着实在太累了吧,有个人陪着,哪怕随便来个人呢,也好过独自一人。

  但是这条路就是这么寂寞的,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南宫玉作为道侣和他并肩而立,其余人要么陨落,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境界相差太大再无话题可谈……总归都要离他而去,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是凡人都懂的道理,楚昭临怎会看不穿?

  所以只是一时的执念罢了。这一点楚昭临迟早会明白,他也必须要明白。

  等楚昭临想明白了,从一时的迷障中脱身,就会发现摘掉过往那些交情后,我其实早没了陪伴他的资格,他也不会再有带我回去的兴趣。

  更何况,就我自己而言,我也并不想回去。

  我拈起一枚白子落下,任少年师弟师妹、师父、各派掌门、各位旧友的容貌从我眼前飞速闪过,心里想起当年我抱剑纵马于长安道上,看到的场景。

  我看到凡俗人家老人被子女欺负,不给吃不给喝推到大街上。我拔剑相助后,老人泪光闪闪对我感恩戴德——这场景我至今记忆深刻。

  当时我面上客气,心里却想,这么苟活有什么意思?

  若哪天我伤了残了、或者老得不能自理狼狈不堪了,必干脆自尽了事,省得受这种闲气。

  我可受不得这种气!

  我当时信誓旦旦,还和朋友们说笑。少女南宫玉抱着布娃娃靠着我睡得昏天暗地,少年楚昭临冷着脸站在栏杆边看万家灯火。

  那时我万万想不到,这会是一个天大的flag。

  那时我万万想不到,到头来哆哆嗦嗦卑微求生的竟会是我。

  关于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我已不愿多言。我只能说我不后悔,无论是重华叶微还是长平叶微,选择了就不会回头。

  但如果把这样落魄的我拉到旧友们身边,我会感到受伤。

  他们会怎么说我?虚伪、胆怯、软骨头——我一句话都不会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但这样说出事实,会让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虽然在他们心里我只如流星,一闪即逝不值一提,但我还是把他们当朋友——单方面的。

  朋友的蔑视,师父的失望,再加上楚昭临的怜悯。我若回重华,等待我的便是这些。我想,任何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不要去自取其辱,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哦,唯一一个视我如常的大概是南宫玉。但我一个念头毁了南宫玉的龙凤姻缘,我怎么对得起他。

  更不要说我这个念头,居然是和我最疼爱的小师弟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我没脸见他。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师兄,所以一己私欲,竟毁了师弟们一生。

  小雨淅沥。藏书阁撑起了防护罩,以防书籍被水汽浸染。然而没一会儿雨又停了,艳阳高照,眼瞅着上元节已过去七八日,雨水一过,早春渐渐来了。

  我在这场雨中持续地沉默着,徐长老却全不在意,只拉着我一局一局地下棋,问他为何如此执着,长老便吹胡子瞪眼:

  “你给我争点气!别真死在那帮大人物手上!”

  “难得看上一颗苗子,你怎么也得给我好好地去堪梧,最起码得好好活着走出长平派。”

  “听着,你这经脉是指望不上了,但神识大可努力冲上化神境。化神境后神识外放,不仅有一招‘神光扫庭’勉强当攻击技,还可短暂震慑敌人,然后趁机逃生……”

  听听,都化神境了,还“趁机逃生”——棋修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尤其在我这个前化神境剑修看来。

  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长老盛情难却,我不好拂他的意,便暂且抛却杂念,打起精神和他对弈。

  说起来,虽然棋风一如剑意,但我的棋风和我当年剑意截然不同。

  这很好理解,毕竟我和当年年纪、境况、修为、心境,全都不一样。

  我当年剑意以锋锐诡变著称。“诡变”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就是无赖,打不过就骗,骗不过就赌。

  而与这样的剑意恰恰相反,我的棋风极为绵密冷静,甚至极其有耐心,陪着一点点做劫消劫再做劫,一盘棋苦战到收官,仍旧能心如止水。

  这些是漫长岁月中静思退忍留下的痕迹,这不属于重华叶微,而属于长平派的我。

  这样的棋风说是岁月厚重都不为过,而这具身体才二十岁。显然这很矛盾,所以我平时下棋都会遮掩收敛。

  但这次对上徐长老,也许是他的关切打动了我,也许是回忆旧友让我意兴阑珊……总归我没再收敛,而徐长老果然也起了怀疑。

  他大概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忍无可忍扔了棋子问:“你真是二十岁?!”

  “你绝无可能是二十岁”,我从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看出这句话。

  但我还是笑得面不改色:“我的生卒年月,弟子名册上再清楚不过。棋风如此,不过多年磨折,有所了悟罢了。”

  这倒也勉强解释得通。徐长老闻言纠结良久,堪堪信了。

  “好罢。”他选择信任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道,“无论如何,如果你真正实力竟是这样,那么恭喜你,离化神不远了。”

  “但是最后这一步之遥,也许十年,也许一天,”长老道,“为了在烜烨仙尊等人来之前,你有更强的实力自保,我想我们可以来一点特训。”

  特训?我茫然望着长老,而徐长老指指棋盘:“你棋风绵长,长于防守而不擅进攻。而化神棋修最显著的特征便是进攻。所以,我们来——”长老摸了摸胡须笑道,“特训进攻吧。”

  “长于防守而不擅进攻”,我哭笑不得想,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但无论如何,徐长老已经摆开架势,我便只好奉陪到底。

  可我心中已无战意。事到如今,我失去了拔剑的能力,也失去了拔剑的理由。几盘棋下来惨不忍睹,徐长老唉声叹气,到底暂且罢休。

  我不由自主地松口气。

  走出藏书阁,外面阳光明媚天气甚好,而我精疲力尽,只觉厌倦至极。

  这种情况下,我没想到还会遇到人。

  手上铃当一步一响,我袖着手慢吞吞往前,转过檐角,却见绿藤萝下居然有人站着。

  一开始我以为是楚昭临,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

  “季恒安?”

  我认出他来,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

  灿烂阳光里,他双手抱胸站在藤萝下出神,闻言漫不经心朝我一瞥。

  “等你啊。”他慢条斯理说着,“被沧溟这么拴着,找你可真难啊。”

  师弟们说季恒安已被罚过,谁想还是这么盛气凌人。

  我默默后退一步,礼貌道:“二师兄找我何事?”

  季恒安却不回答,只望着我,忽然笑了一下。

  “最后一子,为什么不落下?”

  他这样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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