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游, 终生避让……梆!"

  又一声吆喝,所有的灯笼都随之颤动,橘色的火光明明灭灭。

  为了方便沙棠的观察, 游龙轻轻摆动身体, 让沙棠可以正面百鬼夜游的行道。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行道的正对面,可以说是百鬼夜游一直往前走就会从他们身边经过,所以沙棠将原处的情况看得非常清楚。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梆子声,黑影越来越近, 空中缓缓响起诡异的奏乐,凄凄惨惨,哀怨浓愁, 混合着呼啸的风声, 渗人得紧。

  沙棠逐渐看清他们的样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女鬼,容貌还算是正常,除了脸色惨白以外,穿着红色,白色的长裙,宛若提现木偶,随着哀乐做着诡谲的动作, 时不时会发出萋萋的笑声。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顶红艳艳的坐撵, 四个角竖立着四个金色小人, 金色小人围着正中间的一尊牌位舞蹈, 每变换一个方位,就会齐齐下跪, 态度十分尊敬。

  再后面的鬼怪就大多面目可憎, 鲜血淋漓, 脏器暴露在外,死状可怖,和他在通灵车上看到的相差无几。

  大概每走十米的距离,所有人都会朝向牌位的方向,深深下跪,动作整齐,起跪队形丝毫不乱。

  "那个牌位上是谁?"

  因为离得远沙棠看不清排位上的字体,于是就转头问身后的人。

  陈贺沉默了一瞬,然后回复了一个字:"我。"

  沙棠:"???"

  沙棠惊了,这么大的阵仗,竟然是在跪拜这人?

  他再次回头,这次他眯着眼睛认真地看,队伍在慢慢前进,等到再一次下跪,沙棠看清楚上面地字了。

  "冬青之墓"

  沙棠回头,身后的男人此时面色冷淡,看不出来情绪,似乎是习惯了,又像是并不在意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要拜你?"

  其实沙棠还有一点觉得很奇怪,正常来说,如果是灵牌,不都是xxx之灵位吗,为什么陈贺的是之墓。

  在他印象中,会用到之墓这种字眼的应该是墓地吧……

  "你被人掘了坟?"沙棠悚然一惊,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男人闻言垂下眸子,眸色里的冷淡融化,升腾起笑意来:"差不多吧,但是确切来说不是我的坟。"

  他将怀里的人往上搂了搂,这才说出自己知道的部分:"我虽然是恶鬼,但是我没有坟墓,没有尸体,如果是死过的人,成为鬼怪后都是可以恢复成自己死时的模样的,但是我不可以。"

  说到这,男人顿了一下,他歪了歪头,去看沙棠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沙棠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这人的眼里看出畏惧……

  可是强大如陈贺,怎么可能畏惧呢?

  沙棠看向越来越近的百鬼队伍,百鬼正好到下跪环节,整齐的动作看得人心颤,明明没有鬼怪看向他们这边,但是沙棠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逐渐接近。

  身后的男人垂下头,把脸深深地埋进沙棠的脖颈里,再开口时,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不要害怕我,也不要离开我……"

  感觉到陈贺环在腰上的手越来越紧,沙棠用手拍了拍男人的手,本来是想提醒他轻一点,但是这个动作不知道是触动了男人哪根敏感的神经,男人的手不仅没有放松,甚至还用牙在沙棠的锁骨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你他妈是狗吗?"

  沙棠用手去推男人的脑袋,被咬疼了他也有点生气了,见推不开人,索性抓着头发就往后拽。

  好不容易将那尖利的牙拽离自己可怜的锁骨,沙棠就猝不及防和男人的眼睛对上。

  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此时一片猩红,仿佛是进入到某种魔怔的状态,陈医生那张普通的路人脸变了,恢复成了陈贺本来的模样,一头飘逸的长发松散的搭在肩头。

  沙棠愣住,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陈贺,不是温和的陈医生,不是狡猾的陈影帝,更不是那个总是和撒娇打滚的大狗狗,如果一定要给这个人做定义。

  大概就是恶鬼冬青吧……

  "你怎么了?"沙棠的手不自觉松开,柔顺的头发从他的指间滑落。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定定地看着沙棠,就像是在脑海里搜寻属于这个人的记忆般,眼里的红光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

  "遭了!老大被入侵了!!"游龙的声音在车厢里炸响。

  就连顶上充当电灯泡装死的小火苗都一秒钟复活了:"啊啊啊,快让我回去!!我要回家!!"

  "铃兰快出来!"游龙的声音越发焦急,观光车迅速调转方向朝着和夜游队伍相反的方向急射而去。

  "这是怎么了?"沙棠被突然地掉头摆尾摔得身体惯性就要摔出去。

  眼看屁股已经离开了男人的大腿,沙棠已经做好了摔个大马趴的准备了,下一刻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再次拽了回去。

  沙棠惊魂未定地回头,还来不及说话,就被男人俯身吻住……

  "唔……"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沙棠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男人闯进了齿关,与平时的小意调情和温柔缱绻不同,这个吻来势汹汹,只是刚一接洽就迅速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许是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男人,他不仅没有就此收手,甚至进入得更深,仅仅只是开始,沙棠就觉得舌|根已经麻了。

  察觉到男人状态的不对劲,沙棠压下心里的慌乱,没有再推拒,他小心的回应着男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男人的后脑勺抚摸,想要将这只炸毛的大狮子安抚下来。

  感觉那掠夺的力道变小,沙棠微微睁眼,想要看看男人的状态,却是愣住,男人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幽深的瞳仁还残存着淡淡的红光。

  沙棠眯了眯眼,正在他脑后安抚的手,狠狠地一巴掌拍下来,手和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声。

  "嘶,疼疼疼!"陈贺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

  沙棠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迅速退后,让出呼吸的空间,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铃兰捆着,而陈贺的手死死地攥在铃兰的藤蔓上,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这是?"沙棠看着陈贺被铃兰扎穿的手掌,被吓到了。

  陈贺深吸一口气,再次将脸埋进沙棠的脖颈,声音低哑:"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沙棠点头,他确实是被吓到了,所以他接受了这人的道歉。

  "这是什么情况?"

  陈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鬼市可能得等我拿到记忆板块,我们再去了。"

  沙棠自然是答应的,去不去在他看来都没多大区别,本来也就是一时兴起,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那我们边走边说。"陈贺的食指关节曲起,在车厢上敲了两下。

  游龙接到指示连忙选定了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陈贺松开铃兰,浑然不在意满手的鲜血,继续道:"一直在追着我的那个人…其实就是系统。"

  他以为沙棠会很惊讶,结果沙棠只是挑了挑眉,抓过他的手用手帕裹起来帮他止血。

  "有创口贴吗?就是那个隐藏的疼痛。"

  虽然只见过那玩意儿一次,但是好用也是真的好用,他今天检查陈贺的伤口就发现已经结痂,边缘伤口不算深的地方痂皮都翘起来了。

  陈贺愣愣地掏出一张’隐藏的疼痛’递给沙棠。

  沙棠接过,将伤口重新处理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我猜到了一些,能让你这么忌惮的,除了其他的恶鬼,大概只有游戏方了。"

  "这个游戏的设计者非常神秘,而且我不止一次听到你提起系统,在你的话语里,我觉得系统不像是一组数据构架起来的,更像是一个掌控者。"

  陈贺被沙棠说的话唬的一愣一愣,他一直在纠结怎么和沙棠说,结果这人自己就猜到了?

  半晌,陈贺低低地笑起来,用没有沾染上血渍的手轻轻地抱了下沙棠。

  "你怎么总是这么聪明,我好挫败啊!"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压在沙棠的脖颈处,声音的震感在皮肤上轻轻摩|擦,带起丝丝痒意。

  沙棠顶了下肩膀,将人推远了点:"我也只猜到这么一些,具体说说吧,还有…让铃兰把我解开。"

  刚刚兵荒马乱的,铃兰还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沙棠的身上。

  陈贺摇摇头,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能解开,我现在被系统找上了,下一次入侵是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铃兰有我的指令,一旦我被入侵了就立刻带着你离开,不然系统一定会拿你开刀。"

  沉默少许,陈贺将真相吐露出来:"系统一直在追杀我,具体原因我还不知道,需要最后一个记忆板块解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有什么让系统必须找到我的理由,对系统很重要的东西。"

  "而你,就是他一定能找到我的媒介……"

  听出男人话里的潜在含义,沙棠脸不自觉地开始升温……

  "你之前说我失忆过,这事儿能跟我说说嘛?"为了避免自己出洋相,沙棠决定转移话题。

  闻言,陈贺沉默了一瞬,然后说出一个远超沙棠想象地答案----

  "你不是第一次进游戏了,而且你也不是意外失忆,你跟我一样是封锁记忆,你把之前进入游戏的记忆片段封锁了。"

  见沙棠一脸震惊的样子,陈贺忍不住笑,再抛出个深水炸弹:"还有,一开始是你来招惹我的,不管我怎么躲,你都要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