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好, 因为林婶已经把早饭端上楼了,两人索性吃了饭再出门。

  坐上车,陈贺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沙棠, 总觉得面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他反复琢磨着。

  等车停在常家别墅门口,他总算想起来此情此景在那里见过了。

  记忆倒放,这可不就是沙棠刚刚知道他恶鬼身份那天吗?

  想到这陈贺心下拔凉,开始反省自己做过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又让这人发现了吗?

  反省风一样的男人下来,他发现他做过的坏事好像稍微有点多了……

  这个可怎么自首,要是不小心把这人不知道的也给抖了出去, 那不是自己掀了自己的摊子嘛!

  小心地瞥了眼从副驾驶座下来的人, 面色冷白,眉目清俊,端的是一副好相貌,唯一的缺点就是,视他为空气……

  完了完了,好像情况更加严重,现在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陈贺越想越心慌,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坦白从宽, 主动配合, 争取减刑, 最好找个理由无罪释放。

  "那个…围巾没带……"向来浪上天的陈贺也怂了, 平时宝贝长宝贝短,如今说话都不敢。

  沙棠回头, 可以错开了陈贺的视线, 看向被自己遗落在座椅上的围巾。

  围巾是大红色的, 此时被陈贺拿在手上,纤长的手指在红色的映衬下白得有些晃眼。抿了抿唇,沙棠说到:"不戴了,有点热。"

  出门被风吹凉的脸颊和平缓的心跳,被陈贺这么一路上盯着,再次升温,不戴围巾刚好散散热。

  转身欲走,沙棠又犹豫了,伸出去的脚再次缩回,从陈贺手上接过,匆匆又围上了脖颈。

  因为长时间没有戴,围巾有点凉,但是某一个区域又因为被男人灼热的手触碰过而带上了片刻的温度。

  围巾一圈圈地堆叠,沙棠的脸本就小,这围起来立刻遮住了他下半张脸,衬得肤白貌美,像是雪地里的小雪人。

  陈贺指尖微动,若不是这人现在好像还在生气,他的手就已经摸上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连扇动的睫毛都长在他的审美上。

  垂下眸子,沙棠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围巾再往上推了推,他又想戴围巾是因为男人的视线太灼热,如果脸红了,戴着围巾他还能说是因为太热,至少有个遮掩的理由。

  两人并肩走进常家,在门房出递交了拜贴,自称是常生民的朋友,在外求学,许久未见,回乡便前来拜会。

  门房上下打量着着两人,衣冠楚楚,身上的气度看着就知道必定是体面人家出身。

  不敢得罪,门房连忙弯腰客气道:"实不相瞒,二位大概是身在外地不知道府上的情况,常少爷在年前就突发疾病去世了,因为病来得突然临近年关,不想败坏大家的新年兴致,故而没有通知到各位的府上。"

  沙棠和陈贺佯装惊讶地对视一眼,沙棠道:"难怪突然没了联系,年前我们还相约年后去梅林看雪。"

  按照小世界的设定,赵青茗死后,常生民应该是活着的,但是因为沙棠和陈贺的介入,导致这个npc死亡。

  不过也不知道是这个游戏的设定还是制作上的bug,小世界的死亡时间在大世界表现得很凌乱,赵青茗的死讯是半年前,但是常生民的是年前,差距在四个月左右。

  出于对沙棠他们气质上的信任,门房将两人的拜贴递交了上去,刚好今天常家老爷子在家。

  "诶,我有个问题,"沙棠突然想到,"小世界的任务在大世界也存在的话,那你是如何平衡陈影帝和陈贺之间的转换的?"

  陈贺眯眼看着和他说话还垂着眸子不敢跟他对视的沙棠,下颌紧了紧,"所以陈影帝退居幕后当导演了啊,只要副导演不出问题,持续拍电影,陈影帝就间接活跃在人前。"

  沙棠惊叹,这是什么奇思妙想,"那副导演知道你的身份?不然你长时间不在,他肯定会质疑的吧。"

  而且陈影帝名利双收,而副导演台后寂寂无名,很容易心灵扭曲的吧。

  陈贺挑眉,将沙棠垂下的围巾重新塞进去,"他是个傀儡,能有什么思想。"

  沙棠再次惊叹,作为一个和副导演真实接触过的人,他很清楚这个角色的真实性,和那些只会外柔嗡嗡的苍蝇作战小分队不同。

  这个角色有血有肉,有属于自己的情绪,在交际中完全看不出来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嗯,傀儡是梅导的技能,他只要将傀儡制作出来就可以拥有身体,如果将灵魂注入,也就是数据,就可以变成副导演那样的傀儡。"

  陈贺解释得很详细,但是沙棠还是不太明白,"数据怎么获得,难道黑进游戏系统?"

  沙棠开玩笑说着,旁边的男人确实低低地嗯了一声,态度十分坦荡。

  沙棠:???你是认真的吗?

  "梅导不想带我去记忆大厦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的记忆里保存着一部分数据,只要还存放在记忆大厦里,他就可以从中提取。"

  沙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以为自己是游戏的宠儿,一个住在全服通告上的幸运儿,结果他身边竟然还有游戏的亲生儿子,直接有数据的。

  "具体原因还不能说,因为我也还不是很确定。"陈贺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不想被人听见,以至于沙棠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才能听清。

  "那你……"沙棠习惯看着人说话,微微偏头,将将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

  耳尖上一片濡湿,像是泡在温泉里,有鱼儿在上面来回戏弄,带着水浪翩翩。

  "二位少爷久等了,我家姥爷请二位进屋谈。"大概是为了不得罪人,门房还离得好远就叫上了。

  男人的唇放开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耳尖,留下淡淡的水渍,手指覆上,轻轻的捏了一下,如愿看到那本就通红的耳尖更上一层楼。

  "你你你……"沙棠的脸瞬间涌上热气,即便是围着围巾也遮掩不住。

  这人总是这样,大庭广众的动手动脚,哦,不对,不是大庭广众他也动……

  沙棠的心脏咚咚咚地敲起小鼓,像是大型交响乐跑了调,偏偏指挥家失了水准,手舞足蹈也寻不会原来的节奏。

  陈贺用手比划了个嘘的动作,非常狡猾地利用门房躲过了一次肉体上的暴击。

  门房走到近前,就看到门口的两位少爷,一个笑得像是偷了小鱼干的猫,一个脸红得像是秋霜后的柿子。

  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贺牵着沙棠的手,见人想要甩开,凑近低声道:"你要是甩开了我的手,我就当着人的面吻你。"

  沙棠:……

  默默把扬起的手放下,看着不明所以的门房,松了口气,但是莫名地心里又有种淡淡的失落,忽快忽慢地心跳还在持续。

  两人并肩往里走,走在前面引路的仆人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大概也是被青天白日俩男性连体婴儿给震惊到了。

  对此沙棠说不出地羞窘,他哪里经历过这样的眼神打量,实在是有够尴尬的。

  倒是旁边的人大大方方的,甚至趁着仆人回头之际,把手指插|进沙棠的指缝里,时不时揉|捏一下。

  沙棠:……

  他有一种预感,今天脸上这上头的红晕是消不下去了。

  见到常家老爷子,两人笑着行晚辈礼。

  常家老爷子也是个商人,这个时代本就多是官商勾结,所以他在政界也有一些话语权,相辅相成,生意也就越发大了。

  常家和陈家也算是有些往来,毕竟南江就这么大,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生意场上难免遇到,只是陈家多是长辈出场,常家老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陈贺这个晚辈。

  "这是小贺吧,好久不见了,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读书的孩子呢。"

  虽然没见过,但是生意人向来是会寒暄的。

  陈贺也笑着回应,连称好久不见,还把陈家的长辈拉出来溜了一圈,有了熟人做话题,这下气氛就更热烈了。

  "这位是?"常家老爷子看着沙棠扶了扶眼镜,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考虑到陈家在南江的名气更大,拜贴是以陈贺的名义写的,沙棠的前身也鲜少出席商业活动,所以常家老爷子并不认识他。

  "这是沙棠,沙家的大儿子,也是生民的好友,我们经常玩在一块。"陈贺主动介绍道。

  见长辈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的手上,沙棠忍不住又抽了抽手,结局仍旧是失败,那人的手就跟焊死在他手上似的,沙棠又不好地使劲儿,怕动作太大引来更大的社死。

  常家老爷子哦哦着一副我想起来了的样子,然后又是一通小时候见过的商业吹捧。

  "看出来你们玩得好了,都这么个年纪了还手牵手,确实不错。"常家老爷子看着两人笑得意味深长。

  沙棠不知道怎么回,只能尴尬地笑以作回应。

  陈贺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将人的手抱进怀里,笑得肆意:"那可不,我俩关系尤其好,比亲兄弟还亲。"

  常家老爷子见状不再说这个话题,又拉着陈贺你来我往地问候父母,长辈,商业互吹。

  聊了两盏茶,话题始终有理在外,显然常家老爷子并不想聊自家那猝死的儿子。

  陈贺抿了口茶,将茶碗放下,主动将话题拉扯回来:"老爷子你也是知道的,我们这次来本来是因为突然没了联系,有些担心,所以上门来看看生民的,谁知道……"

  说到这陈贺的声音微微一顿,像是被内里心酸与难过梗住,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他匆匆端起茶水,想要借住喝茶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只有那茶碗与茶盘轻微碰撞发出声响。

  此情此景,沙棠暗暗嘶了一声,不愧是当过影帝的人,这尼玛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从路人角度出发,大概都会以为这是一段多么纯粹,浓重的友谊了吧。

  就连一直回避话题的常家老爷子也面露不忍,叮嘱旁边的仆人上干净的手帕给陈少爷整理下情绪,这才长叹一口气,黯然道:"实不相瞒,老头子我先感谢你们还记得生民,还专门来探望他,我不想聊也只是因为这孩子生前糊涂。"

  说着老爷子又是长叹一口气,"他的死因这街坊邻居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老头子我也就不瞒着了,他被人忽悠着去了红楼坊,那里能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这不,马上风人就没了。"

  马上风也被称作房事猝死,确实是一个很不光彩的死法。

  不过这一点沙棠在赵青茗的小世界结局上就知道了。

  见陈贺还沉浸在演戏的情绪里,沙棠主动开口问道:"他之前说娶了太太,怎么也不曾见到?"

  一般如果有客人上门拜访,这人的正房太太是要陪同的。

  本是个常见的问题,却是让常家老头子瞬间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