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问起傅易寒小时候。

  青年怔愣了下,耳朵的温度在冰块作用下不再烧灼,垂眸说:“我小时候很无聊的。”相比起慕晨丰富鲜活的童年经历, 傅易寒真的觉得自己的童年乏善可陈。

  慕晨磨他:“说嘛说嘛,反正现在除了吃早饭也没别的事。”

  傅易寒认为自己的童年枯燥无味, 却并不是介怀不愿提起,见慕晨实在好奇,他整理思绪开口:“我小时候多数时间跟着父母住……”

  傅老爷子去世的早, 傅霆年纪尚轻时便接过了家族企业的重担, 工作压力很大, 后来娶了妻子魏箐,魏箐也是个爱工作的女强人。

  可以说两夫妻陪伴孩子的时间并不多。

  那时候陪在傅易寒身边最多的是奶奶魏老夫人, 但老夫人身体不好,几年之后撒手人寰,之后傅易寒就只有佣人照顾了。

  傅霆魏箐夫妻俩工作忙碌,跟着父母的傅易寒于是不得不频繁更换居住地,而频繁转学的结果就导致他没有长期交好的朋友。

  他的童年回忆起来大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摆弄玩具、一个人去游乐园……或许还要算上照顾他的保姆。

  然而这些事情一个人做亦或是在保姆的陪同下做有什么区别呢?

  唯一让傅易寒感觉童年还算有亮眼之处的, 是他偶然跟着外公去了一次翡翠公盘, 在那里他见识到了各种各样奇特而瑰丽的漂亮石头。

  尤其是亲眼看见一颗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石头在机器工作下擦去丑陋的外皮,露出内里流光溢彩的玉肉时, 他对翡翠这个东西的兴趣达到了最高峰。

  傅易寒说:“最开始玩石头总要交学费的。你看过我放在书房抽屉里的玉料,是不是很漂亮?但都是后来开出来的,还有部分是直接买的明料, 我头几年用零花钱买的原石全都切垮了。”

  要么是品相不好被他随手转卖了出去, 要么切出来干脆就是大理石, 毫无价值。

  慕晨下意识瞥向两人手腕的鱼儿和水。

  傅易寒:“这块料是我自己切的。”

  慕晨立刻表明立场:“不管是买的还是切的,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更别说这还是傅易寒自己雕的,在他心里附加价值大于实际价值!

  他好奇的是:“大理石这种也能当翡翠卖?”

  他积极表态的小模样将傅易寒逗笑,笑完摇头说:“当然不能,但骗子骗钱只会无所不用其极。”

  慕晨赞同颔首。

  所谓一刀穷一刀富,在翡翠这个行业里,切垮才是常态。接下来傅易寒又给慕晨分享了一些因为赌石赔得倾家荡产的事例,都是他亲眼目睹过的。

  慕晨看他的目光变得忧心忡忡,好像在担心他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傅易寒安慰他:“放心,那些人赌石是为了发财,但世界上靠赌、博暴富的能有几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把玩石头当成爱好而已。”

  那你的爱好可真烧钱,慕晨暗想,不像他,他的爱好是玩游戏,顶多是费肝罢了。

  一顿早饭吃到尾声,察觉自己有些跑题的傅易寒停住话头,扯了扯嘴角:“我小时候是不是很无聊?”除了石头几乎没有别的可说。

  傅易寒不缺爱。

  傅霆魏箐爱他,工作之余会将仅有的休息时间全用在他身上。傅老夫人爱他,在世之时傅易寒的大小事情都尽量亲力亲为。魏家老俩口也很爱他,会趁着节假日接傅易寒到身边培养感情。

  如果傅易寒出生时他爷爷还在世,傅老爷子必定也很疼爱他。

  “不会啊,”慕晨摇头,老实道,“我觉得很有趣哎,等有空了你带我去挑石头吧?说不定我也能挑一个玻璃种的呢?”

  这是实话,相当于开盲盒的事情谁不感兴趣?只是他的兴趣肯定不如傅易寒那样纯粹,而且他对翡翠了解不多,只知道玻璃种最好。

  傅易寒是不缺爱,但傅易寒小时候一定是孤独的。这点慕晨从对方描述时隐隐听出来了,或许对方并未意识到,也并不这么觉得。

  慕晨无法想象大多数时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童年。他自己童年经历丰富多彩,便想象不出一个人要怎么度过,听完自顾自地心疼起男朋友。

  他抓起青年的手捧在胸前,随即被这只骨节分明的手蛊到,下意识摸了摸,接着正色真诚道:“你放心,我很粘人的,以后肯定天天粘着你!”

  慕晨神色认真极了,如果开口之前没有偷偷摸傅易寒的手这个动作的话,看起来还真有两分郑重。

  傅易寒:“……”莫名不想探究恋人此时的想法,他收回手收拾桌面,嘴里哄道:“好,知道你粘人,所以早间茶话会开完了,现在可以做作业了吗?”

  慕晨:好呢~

  上午将作业完成大半,在附近吃过午饭后,下午两人先去电影院看电影——一部外国引进的动画片,剧情温馨、引人入胜。

  电影院里温度适宜气氛安静,慕晨中途差点靠在傅易寒肩上睡着,还是傅易寒担心睡在外面会感冒把他叫醒了。

  两人悄声离场,在室外逛了一圈,慕晨被冷风一吹再度精神起来,回到咖啡馆把剩下的作业完成。

  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是各自待在家里过的。慕晨背书的同时帮着看店,期间偷偷摸摸和傅易寒发一发消息,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在家里待在下午,他便要准备返校了。

  和往常一样五点出发,六点多到学校外面,不同的是以前他都是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学校,这次出地铁站却有傅易寒接他。

  天气越发冷了,慕晨大半张脸藏在围巾下面,小脸白生生的,看见站在电梯边身形挺拔的青年时一双杏眼笑成月牙。

  傅易寒嘴角也露出浅笑,接过行李箱和慕晨站上电梯。他很想抱一抱慕晨的,可惜是在外面。

  因为地铁站人流量大,两个人挨得近也不算突兀。

  电梯上行,慕晨与傅易寒肩抵着肩,还没说话先收到许易的信息,许易问他到学校没有,他已经做好震惊的准备了。

  慕晨便想起离校前和许易的对话,先探了探傅易寒的口风:“许易之前猜到我要和喜欢的人表白,我能告诉他结果吗?”要是傅易寒介意他就不说了。

  虽然他已经答应过许易会告诉对方,不过见色忘友也很常见嘛!相信许易会理解他的。

  傅易寒被“喜欢的人”四个字愉悦到,闻言回答:“我都可以,看你。”他知道慕晨和许易关系好。

  紧接着想起自己同桌,怕是自己不说对方也能猜到。他眉峰轻轻拢了拢,问慕晨:“你介不介意褚长安知道我们的关系?”

  “班长?”慕晨惊讶。他有点踌躇,但不是介意对方知道那种犹豫,而是……偏头压低声音:“我倒不是介意,就是主动告诉班长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傅易寒挑了挑眉梢,原来褚长安在慕晨心里是这种权威形象。未免恋人担心,他主动宽慰:“那也是你的家长。”

  在他跟褚长安说开又还没和慕晨确定下来之前褚长安就不待见他,这样一想还真是有点家长的感觉。

  他告诉慕晨就算不说褚长安迟早也会知道,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慕晨震惊得眼睛溜圆:“班长怎么知道的?”

  傅易寒:“咳,就像许易能看出你的想法,他跟我做同桌当然也能发现我的变化。”尤其褚长安还很聪明。

  慕晨看向他,两人相视一笑,前者张扬,后者内敛。

  出了地铁站,两人先去一趟傅易寒家里。

  路上慕晨说:“我这次带了几件厚外套来,学校的储物柜放不下,先放你家衣柜里哦。”不然就只能叠着放在床脚。

  他扯下围巾朝青年露出一张笑脸:“周末再过来借你的洗衣机用。”

  寝室楼下宿管那里有洗衣机,但学校的洗衣机太脏,有的学生袜子、内裤、鞋之类的全丢里面搅,慕晨撞见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敢用了,宁愿自己用手。

  傅易寒:“不用洗衣机就不来了?”

  慕晨:“嘿嘿,之前不用洗衣机不也每周往你家跑吗?”

  傅易寒笑。

  进小区后到楼下乘电梯,电梯里有人,他将慕晨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说:“给许易和褚长安打个电话吧。”

  慕晨疑惑抬头:“干什么?”

  傅易寒撇开头留给他一只泛红的耳朵:“请他们吃饭。”

  嘴角上扬,慕晨强忍笑意:“不了,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想做。”

  出电梯后他推着傅易寒赶紧开门进屋,傅易寒以为他着急请客吃饭的事,进屋便想往里走,然后袖子被拉住。

  他回头,慕晨眼神明亮地望着他。

  傅易寒一下看懂了那双眼睛里的意思,呼吸顿了顿,松手放下行李,一圈一圈地将慕晨脖子上的围巾解开。

  慕晨瞅着他,小声说:“我想先亲亲你的耳朵。”

  傅易寒喉咙发紧,轻声回答:“……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