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祺就没去书店了,大概是吃了感冒药,睡得十分沉,醒来倒是精神头很好。猫已经饿得不行了,在笼子里可怜兮兮地叫,齐祺赶紧放出来给它续了粮。这猫也不记仇,吃饱了又蹭过来和他撒娇。

  齐祺预约了下午三点多宠物店洗澡,现在时间还早,他随便叫了个外卖,吃完把家里打扫一遍。

  最先清理的是拍立得,那年生日拍了很多张,齐祺手里有两张含有郑南与的,一个是大家合照,一个是双人照。一晃多年,这些同学也基本没再联络,再见面恐怕也都是假客套。有些感情就是在那个特点的时间才美好,久了自然会变质。但齐祺把照片保存的很好,全都塑封起来,现在也没褪色。

  他又看了一眼双人合影,是十九岁的郑南与搂着他肩膀的一张自拍,开了闪光灯,两人脸都打得很白,背景仿佛黑夜一般看不清。十八岁的齐祺很瘦,姿态要畏缩些,像只毛没长齐的鹌鹑倚在郑南与身上,抿着嘴,由下而上怯生生望着镜头。齐祺记得自己当时很紧张,希望留下张好看的合影,他以为自己在微笑了,可照片出来却没笑脸。郑南与倒是很上相, 他拍照总是很轻松,也不用特意凹造型但每个角度拍到都是帅的,毫无负担地露牙大笑。

  齐祺很宝贝这张照片,因为照片里郑南与没看镜头而是在看自己。拍了两张,他们在背面题字交换,齐祺写的毫无新意,郑南与写的是“一切行愿皆悉满足”。郑奶奶念佛,他说这是奶奶最常念的,送给齐祺,祝他所求的一切都能如愿。

  他把这两张拍立得都装进信封,决定哪天直接送给郑南与。

  实体照片好处理,电子相册比较麻烦。齐祺花了一个小时整理所有和郑南与有关的照片,最早是高三时他第一偷拍郑南与睡着了时垂下的手,最近的是从朋友圈保存的,郑南与收到拾金不昧的锦旗和失主的合影。齐祺没再存档,放进回收站不舍得,导出U盘也不忍销毁,于是把U盘也放进信封。他想了个很聪明的方法:给文件上了锁,密码是自己的生日,告诉郑南与请他保管但不要打开。首先,郑南与要是答应了就不会骗他,其次,就算谁想偷看也不知道密码,双重保险。

  齐祺在那张清单上又划一道,想自己速度还挺快的。

  去宠物店洗猫时他联系了沈牧柯,把自己的清单展示给对方,证明自己想的很开。沈牧柯说他多此一举。“你早早做了计划的事情肯定做不好,”柯柯很不留情面,“你哪次做了规划表说要按阶段完成作业成功过?不都是磨叽到最后一晚才慌……”

  “到最后那不也是做完了吗?”齐祺反驳道。

  沈牧柯说:“作业那是有死线最后要交的,你说你不喜欢个人,谁给你下deadline了?我吗?”他这会儿又一副很有人情味的样子说,“没必要勉强自己,顺其自然就好了,暗恋又不碍着谁。”

  齐祺说:“……他结婚就是deadline,我最好在这之前谈恋爱。”说完他自己又重复一遍,加强语气,“我要谈恋爱。”

  沈牧柯低低笑了一声:“你当是菜市场买菜呢,你要就有?”

  ……

  下午五点,徐公子的生日宴就开始陆续进人了。他包了整个夜店,酒水畅饮,请来些狐朋狗友,那些人又带一帮不认识的朋友。徐楚安倒不介意被人占便宜,反正他刷他爸的卡,人越多越热闹越好。他锁的是DJ最近的卡座,销售看见他恭恭敬敬的往里面带,不用招呼那黑桃牌就先给他放在桌子上,店里还专门定制了灯牌写祝他生日快乐。

  销售问他:“您上去说两句不?”

  徐楚安看了眼DJ台,觉得没意思,他比较想在下面吃蛋糕。

  蛋糕是朋友A给他订的,三层巨豪华,礼物摆了半个卡座,价格不菲,但对他身边的公子哥都是小钱。徐楚安朋友多是二公子大小姐,他们是非继承者联盟,一水儿的纨绔,不算太坏但反正没多好,继承了公司的不爱跟他们玩儿。

  生日会徐楚安开了好几次香槟王,喝得酩酊大醉,在卡座上睡着了。DJ尽职地放些听不懂语言的劲爆曲目,同卡座的朋友在摇色子,徐楚安就是不擅长这个才被频频灌酒。他大概睡了一个小时,朋友们给他披了件外套,都是东倒西歪。徐楚安看自己的卡座上多了不认识的人在一起接吻,他没在意,低头看手机。他爸照例是拿股票基金打发人,妈妈知道他分手了不高兴又追尾了,说捷豹修好了开回来给她,给儿子重买了辆宝马。他哥没发信息,也没有礼物。成年后徐才俊就再没给他买过礼物。

  [你加班加死好了]

  徐楚安发了一串诅咒的话,盯着聊天框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拉黑他但也没回复。他感到无聊,酒精上头,天旋地转,他把卡座上不认识的人都轰走,自己独霸一张沙发横躺上去。给陈骏打电话。

  “喂,你来不来?”徐楚安抱着果盘,挑喜欢吃的放嘴里。

  “来哪儿?”

  “我过生日,在……”

  陈骏说:“吵死了,听不清。”

  徐楚安喝多了反而脾气不错,抱着果盘站起来,说:“你等下,我去……我去,去厕所跟你说。”他跌跌撞撞往厕所走,销售来扶他他不让,有女孩来拉他他也不准,一路走到厕所周围竟然每一个熟脸。

  陈骏没挂电话,听他在厕所里报完地址,回一句:“不去,没有五十万以上的车。”

  徐楚安说:“可以打车来……我给你钱啊。”

  “你要闹到几点,我明天还上不上班?”

  “那就,不上呗。”徐楚安念叨,“你上班又没几个钱,辞了算了。”此后他也不听陈骏说啥,就反复讲让他来。因为他最近和陈骏比较熟,他想过生日有陈骏的话会比较有趣。

  大概三分钟后,他说:“我不能呆在厕所了,我要出去。”

  陈骏说:“哦。”

  徐楚安自顾自解释:“因为,因为他们不让我在里面吃西瓜……额,确实,有点臭。”

  他拿着果盘又走出厕所,厕所门口的散台都是人聊天,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就蹲下来听。

  “……他俩又不是亲哥俩,你认真算,徐才俊他妈是糟糠妻,徐安生来这边发达了就又娶个年轻的小老婆,生的徐楚安。”

  “原先徐才俊是他弟的陪读,你们不知道?徐安生是他自己大儿子的资助人,等到徐楚安成年才告诉他们俩,八成也是看这个小儿子实在扶不起来!”

  “那你说他俩关系能好吗?都不是一个妈……”

  徐楚安站起来阴测测问:“谁跟你们说的?”这几人也没人见过徐楚安本人,只当他好奇,就说是听说。

  “听说,听谁说?”徐楚安把果盘摔到地上,他心里有答案了,“田乐对不对?”他只把这个和前男友说过。

  “什么田乐,我们不认识,诶你干嘛……”

  ……

  齐祺拿着那个信封,走到了派出所门口。他知道今天郑南与有夜班,被沈牧柯怼了的一时冲动让他大晚上走到了这里。

  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么晚单程来一趟很怪,可又走到这里了,如果没给出去柯柯肯定要笑话自己。

  也说不定郑南与出去了呢,他把信封放桌子上就可以走了。

  齐祺预感不准,他进派出所时郑南与刚好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齐祺不知道说什么好,攥着信封站在那里。

  门口的姑娘问他:“您好,您是有什么案要报吗?”

  郑南与说:“是我朋友,没事。”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向齐祺走过来,他今天没有发信息,也许是太忙了。

  齐祺有些结巴:“我,我……你还好吗?”

  “还好,”郑南与低垂着眼睫,“就是有点可惜,小炮不是我弟弟。”

  齐祺愣住了。

  郑南与问他:“你是因为这个来看我的吗?”他有些疲惫地笑笑,“谢谢你啊,齐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