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学去找上官芸菲查手机, 林冬返回办公室看事故调查报告。通常来说,交通肇事逃逸案件由交警队负责调查,发现死因非车祸所致时才会转到刑警队。这起案件的死因明确, 而确定死者身份的是现场找到的一部手机——手机卡号码登记在年俐名下。据此调查该案的警官联系了年俐的哥哥潘维恩, 对方来认尸时确认是自己的妹妹年俐。

  但是要按毕雨川所说,死者并不是年俐。家属认错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其一,死者撞的面目全非, 面部有近三分之二的部分塌陷,其二,大部分家属认尸时, 看到惨死的亲人往往只能匆匆一瞥, 体貌特征接近的话, 确实有误认的可能性。毕雨川说尸体眼角没痣, 但年俐的身份证照片上有, 他选择相信毕雨川, 那老油条虽然死认钱, 却又不得不承认其在业务方面是把好手。

  还有一个可能性, 也就是他一定要介入该案调查的原因——潘维恩知道死的不是年俐,手机是故意留在现场误导警方的调查, 他去认尸,认完带走一烧, 成了“合法”的毁尸灭迹。

  不专门核验亲缘DNA属于此类案件的常态。办案要控制成本, 要说柜门锁的紧的保险柜, 公安局的肯定能排的上号。派出所临检时查谁吸毒没吸毒的验尿板都得算着用, 何况是出DNA检验报告了。耗材得花钱买, 各部门的预算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批。就像去医院看病, 得个感冒就被要求去照CT照核磁,病人绝得投诉医生过度医疗。

  同样的,DNA鉴定报告要根据案件性质来判断是否需要出具。在交通意外死亡的案件中,对于死者身份的判定,家属没有异议的话,警方通常是不会额外做DNA鉴定,在没有硬性规定的地方,甚至连尸检也仅仅是做尸表检查即可。如果调查该案时发现死者身份存疑,涉嫌刑事犯罪的可能,那样就需要进行死者DNA与近亲属的核验,尸检也必须进行解剖。

  目前来看,交通队的调查核验流程没有问题,出问题也是出在潘维恩身上。他有抢夺入狱前科,出来之后有犯罪升级的可能性,同时他还有可能被牢里接触到的人事物提高了法律意识,学会了掩盖罪行的技巧。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有的人坐牢出来能改邪归正,可有的人,却是越陷越深。

  林冬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家属:求着警察把违法犯罪的亲人带走,说“给TA关起来好好改造改造”。然而他想跟对方说的是,坐牢是惩罚罪犯的手段,监狱不是学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罪犯和罪犯待在一起,交流的大抵不会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积极阳光的内容。

  再者,至少在苏雅兰的认知里,年俐失踪了,并牵涉到了毕雨川。那么年俐到底是死亡、真的失踪,还是为了配合潘维恩的“计划”故意隐匿行踪,是目前的一个重要调查方向。

  正琢磨着,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祈铭打过来的。林冬刚回来就把尸检报告给送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根据尸检报告所述,死因是重型颅脑损伤,这个没问题,”祈铭说,“不过我看尸表照片,发现死者双侧手臂及前胸有疑似盘状红斑的症状,考虑生前患有红斑狼疮,对了尸体还在么?在的话我可以——”

  “已经烧了。”林冬打断他。

  那边静音了两秒,传来一声叹息:“那就没办法了,我不能光靠照片确诊。”

  “不,这就很有帮助了。”

  林冬边说话边写了张纸条递给秧客麟,让他查一下年俐的就诊记录。红斑狼疮是免疫性疾病,患病后需要终身治疗,年俐在这边的生活了好几年,有病的话不可能不去医院开药。这种病小诊所治不了,得去实名制的大医院。

  这边挂上电话,秧客麟那边调取医疗记录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医疗记录属于常态调查内容,各大医院的数据库他早已畅通无阻,之前还顺手帮几家医院托管的服务器杀了下毒。

  十几家医院查下来,年俐没有治疗红斑狼疮的医疗记录,只有治发烧感冒牙疼和淋病的记录。拿着打印出的几份病历,林冬将目光投到白板正中那个带问号的框上——现在进一步佐证了毕雨川的推测,死的不是年俐,而是另有其人。

  沉思片刻,他回手敲了敲何兰的办公桌——

  “兰兰,写立案申请。”

  —

  折腾手机折腾到午饭点儿,唐喆学直接进食堂找林冬。经过细致的检查,上官芸菲确定他手机没问题,怀疑是手机卡出毛病了,让他得空去换一张。

  “不是中毒就好。”

  得知结果,林冬松下口气,随后将上午的调查所得告知。案子已经立了,按凶杀调查,也同步给了重案组。林冬的办事效率一向没得说,不过听说陈飞派付立新过来跟进案件调查,唐喆学不禁皱起了眉头:“老付行么?我看他平时开会都不怎么言声。”

  当初林冬因为林阳的事被停职过一段时间,悬案组也暂停了所有工作,那时候他成了没家的孤儿,还同时接受各种约谈调查,好在陈飞不惧非议,在那段前景不明的日子里,将他收留在了重案组。其间跟着办了几起案子,当时他就注意到,作为重案组唯二的老人儿之一,付立新完全不像个经验老道的前辈,开案情讨论会的时候就没听对方说过话。干的也都是按部就班的排查和走访工作,没啥特殊贡献。没事的时候就窝办公室最角落的工位上,看书喝茶看报纸,全然一副与世无争,打算混到退休的模样。

  不过他后来知道付立新为什么会这样了,罗家楠递给过悬案组一案子,付立新儿子的——游野泳的时候溺亡。据说怀疑有人报复付立新所为,但案发后查了好几年都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最终只能以意外结案。罗家楠是觉得这老哥不容易——孩子没了,老婆离婚了,父母到死都不原谅他,让他们有空再帮着看看。案子递过来也有段日子了,但没抽出功夫查,他倒是看了遍卷宗,实话实说,真没疑点。

  咽下嘴里的豆角,林冬看看周围,低声说:“老付这人呢,你只能说他不是个将才,但是执行力非常强,而且思路敏锐目标准确,我在分局的时候跟他合作过一次,无名尸体,需要查实身份,当时根据死者染发的线索,安排他带人去走访全市的美发店,你知道有多少家么?”

  “多少?”这个唐喆学真没概念。

  “那个时候有433家。”林冬记得十分清晰,“他就带了俩人,一礼拜走了一百五十家,并且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信息,而在相同的时间内,我这边的人连五十家都没查完呢。”

  唐喆学顿住筷子,愕然道:“我去,他可真够牛逼的。”

  “所以,好好学学人家的侦破思路和手段吧,他可从来不带徒弟的。”林冬挑了挑眉,“趁机偷个师什么的。”

  闻言,唐喆学把托盘往前推了推,腾出块位置以免蹭脏衣服,随后倾身靠近林冬:“你到底是拿我当什么养?儿子?动不动让我学这学那的。”

  “还不是为你好?再说我要有你这么一儿子,头发早白透了。”林冬说着视线一垂,语气瞬间不悦:“别这么靠着,坐直了。”

  “啊?”

  “我让你坐直喽,大庭广众的,别坐没个坐像。”

  “哦。”唐喆学随即坐直身体,视线往旁边一斜,不由勾起嘴角,“我这还叫没坐像?你看楠哥——”

  林冬往旁边瞄了一眼,就见罗家楠半躺在椅子上,一边胳膊搭着另一张空椅子的椅背,仰脸枕着椅背看手机,那两条长腿干脆伸对面祈铭坐的椅子底下去了。就这“光辉”形象,要被人传到网上去,主管警风警纪的盛副局能给椅子拆下来拍他。

  但是林冬毫不在意:“祈铭都不管,我更管不着他。”

  “嗯,你就盯着我。”

  虽然祈铭情商堪忧,但唐喆学偶尔还是会羡慕对方对罗家楠的放纵,人家两口子相处起来感觉就很平等,他跟林冬却总跟上下级似的。

  林冬不以为然:“我也可以盯着别人啊。”

  “得得得,您还是盯着我吧,别霍霍其他人了。”

  “赶紧吃饭。”

  林冬伸手把盛满蛋白质的托盘往前推了推,填补了唐喆学身前那块空位——好家伙,吃个饭还把胸搁桌上,给谁看呢?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林冬:我的,只有我能看

  我真是楠哥的黑粉头子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短,最近事情比较多,为了不断更只能短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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