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鸽依然不说话,他在榻榻米前跪下来,阴影笼罩在祝鸪脸上,保持着相反的方向,轻轻吻了他。

  接着一掀被窝钻进去,抱着祝鸪静静地不出声了。

  祝鸪心率也渐渐平复下来,半晌,他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又睡着了?祝鸪微微侧过脸,忽然有些恼了。

  他又不是安眠药。

  林鸽坐怀不乱的态度严重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祝鸪默默从林鸽怀里钻出去,离开房间下楼。

  瑞恩在通讯设备旁守着,祝鸪和他打过招呼,装了点冰水,忽然听见他说:“主人,那个客人好几天没打电话过来了。”

  祝鸪知道他说的是谁,动作一顿,把菘蓝要买走他的事告诉了瑞恩。

  祝鸪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把瑞恩转手给菘蓝,对他来说就相当于是员工结婚了而已,他到这会儿才想到,自己没问过瑞恩的意见。

  虽说瑞恩根本没有感情这东西,而且智能NPC的出厂设定是,回报给对方同等好感度。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捅瑞恩一刀,他会捅回去,感情也是同理,瑞恩会把菘蓝喜欢他的程度精准地反馈。

  但这种感情在祝鸪看来就相当于没有感情。

  “你愿意和那个女客人结婚吗?”

  瑞恩没两秒就给出了答案:“愿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瑞恩接着说:“她很喜欢我。”

  祝鸪大概猜到这是瑞恩根据她的行为分析演算出来的结论,他嚼碎一块冰,犹豫了片刻:“那你帮我分析一下,林鸽他……”

  话到嘴边,祝鸪又觉得难以启齿。

  但瑞恩已经推算出来他要问什么了:“林鸽喜欢你,程度无法计算。”

  祝鸪一愣:“无法计算是什么意思?”

  “没有比对案例。”

  确实,林鸽和花町小屋中其他员工都是正常交往,没法对比。祝鸪本来也没指望真能算出什么答案,他嚼碎了杯子里最后一颗冰块,转身要走。

  “在你之前,林鸽有过一次订婚,但无法作为案例进行比对。”

  祝鸪蹙眉:“什么?”

  瑞恩说,林鸽在现实世界订婚过一次,是商业联姻,后来他家曝出丑闻,又被竞争对手落井下石,导致破产。婚约就取消了,而订婚的双方并没产生感情,所以不能作为案例比对。

  当时那件事上过报纸,所以瑞恩资料库里收集了这部分资料,正好和林鸽的信息对得上。

  之前没人问起,瑞恩就没有提过这件事。

  瑞恩的资料库虽全,但也不会特意去收集一些普通百姓的信息,所以此前祝鸪一直以为林鸽和自己一样名不见经传,在他那里应该也是查无此人的。

  没想到这一问,能查到的资料还不少。

  比如当年被曝出的那件丑闻——林鸽的父亲有暴力倾向。

  林鸽父亲从商,在外自然要维护形象,所以他施暴的对象就只能是……家庭成员。

  林鸽母亲产子以后,曾患过产后抑郁症,据说几次自杀都被抢救回来,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大约在林鸽七八岁的时候,查出了糖尿病,她过世没多久,就曝出了那桩丑闻。

  奇怪的是,林鸽父亲的产业虽然倒闭了,但事后因此失业的员工一分工资都没少拿,还得到了额外的赔偿,这笔钱是一个基金会出的,之后没多久那个机构也销声匿迹。

  在丑闻曝光遭到彻查之后,林鸽父亲的大量违法交易也浮出水面,其中甚至还牵涉几起毒品走私案。

  他人没死,但牢饭管够,能吃一辈子。

  而林鸽从不掺和他父亲的生意,原本就行事低调,在这起事件中也只是扮演一个边缘角色。

  有部分想采访他的记者在他家门口蹲守好几天都没堵到人,之后渐渐也就没人再关注他了。

  而祝鸪这个从不关心时事热点的,更是连当年那件事都没半点印象,毕竟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每天都不断有更劲爆的消息推翻前一波浪潮,这种商业新闻关注的人原本就不多,没几天就石沉大海了。

  只有当事人会一直记得……也许还会长年累月被噩梦纠缠,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还有部分花边新闻,可信度无法估计,说是林鸽不愿意接管他父亲的生意,一直游手好闲,原本和他家联姻的那个企业老板曾经问过他,他自称在写文章,但写的内容不便透露。”

  “之后有人怀疑,流出的那部分曝光丑闻的手稿就是他写的。但这种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产业的继承人就是他,即便他不接手生意,只要不随意挥霍,那笔资产也够他安度余生了。他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还有吗?”装过冰块的杯子外壁一片冰凉,祝鸪手心温度骤降,寒意传遍全身。

  瑞恩摇头,表示自己这里没有更多资料了。

  祝鸪上楼,推开林鸽的房门。

  他才离开没一会儿,噩梦又找上林鸽,他浑身冷汗,猝然睁眼从床上坐起,在门外透进的灯光中摸索着从枕头下翻出纸和笔。

  半晌,林鸽停下笔,才发现祝鸪一直静静杵在门口看着他。

  “写完了?”

  林鸽放下纸笔,沉默良久,应了声:“嗯。”

  祝鸪走进来,半坐在榻榻米边,低声问:“我可以看吗?”

  “我……”林鸽握住祝鸪的手,发现这次他的手居然比自己还要冰,怔了片刻。

  “我不喜欢自己记的那些东西,所以不想让你看。”

  噩梦、阴影、沉重的回忆,他每一次记录下那些致郁的文字,都在撕开自己的伤疤,他有时怀疑自己与噩梦缠斗过久,也成了噩梦。

  平淡生活的喜悲他感受不到,糖果是苦是甜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那就不看吧。”祝鸪帮他把纸笔塞回枕头底下,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鸽心里长久未动的弦忽然一紧,伸手抱住他,声音很轻:“你别生气。”

  祝鸪没说话,轻轻咬他耳朵。

  祝鸪曾经嘴炮说要办了他,但从没主动做过任何亲密举动。

  林鸽一怔,捉住了那只解他衣扣的笨手,把祝鸪双手制住,不让他乱动。

  “没领证,是吧?”祝鸪抢在他之前开了口“林鸽,你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任何人将来吗?”

  以前他知道拥有的一切迟早会被他自己一手推翻,所以不敢许诺,也拒绝任何亲密举动。

  现在他孑然一身,只剩下之前攒下的积蓄,就更不敢了。

  没房睡山洞那句话,其实他是对自己说的。

  祝鸪有和睦的家庭,还有花町小屋,林鸽不希望自己反而成为他生活中唯一一道阴影。

  在家暴丑闻东窗事发之后,他就封笔了。之前的作品他都收藏着,只是从来没翻开看过,虽然外界对他的书评价很高,但他早就厌倦了记录苦痛的笔,也厌恶写出噩梦的自己。

  沉沦了这么久,忽然遇上这么一个人,林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向你道歉。”祝鸪低垂着羽睫,声音压得很轻“之前我说的太轻松了,我没想过有很多人连平凡地长大都做不到,但我说……只想过平淡的生活也是真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就足够了,你不用那么辛苦。”

  “你的事我听说了。”

  林鸽放开了祝鸪的手:“听说了……什么?”

  “你的……”祝鸪不想揭他伤疤,话到嘴边换了一句“你的婚约。”

  “你居然背着我和别人订过婚。”

  林鸽听到这,就大概清楚祝鸪都知道些什么了,也看出来他是在假装吃醋想盖过这件事。

  “鸪鸪。”林鸽这么一叫,祝鸪额头条件反射地冒起一根青筋,他从小最怕听他妈这样喊自己这个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的小名。

  看他炸毛,林鸽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点笑意:“有没有人劝过你,找对象要找家庭和睦,父母恩爱的。原生家庭和童年阴影是人一生难以摆脱的桎梏,不缺爱的孩子才懂得怎么爱别人。”

  “看出来了。”祝鸪说“你就一点都不懂,只知道撩完就跑。”

  林鸽一怔。

  “那又怎样?我懂不就好了?”祝鸪一摊手“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原生家庭不和睦的多了去了,谁还谈恋爱?”

  “就算……就算那阴影真的一直跟着你,也不是你的错。”祝鸪抱住他“别责怪自己。”

  林鸽沉默良久,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老板,你那个任务清单呢?”

  “在这。”祝鸪从兜里摸出任务清单“怎么了?”

  “还剩多少?”

  林鸽气息有些沉重,祝鸪大概猜到他在忍耐什么,伸手拨他扣子:“非要等到领证吗?”

  “嗯……嘶。”

  林鸽应到一半,衬衣被祝鸪直接撕开了,他一手绕着腹肌摸到腰间,探身吻上去。

  “领什么证,以前同性婚姻没通过的时候人上哪领证?”祝鸪轻轻咬了一下林鸽的下唇,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少废话,老子忍你很久了。”

  林鸽呼吸陡然急促,制住他乱动的手,吻着他压了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断网来晚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