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只是个开端，还有人写同人文、画同人图……风波不止，每当江琛听到关于他们的讨论声时就会下意识地看向何川，何川总会用平静的态度来暗示他，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学着以何川的方式去对待，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不去在意外界的眼光，确实是难如登天。
“男的送男的玫瑰花？”晚自习下课后面传来男生的讥笑。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那群女的嗑疯了。”
“要是有男的这么送我东西，我肯定恶心得把年夜饭吐出来。”
江琛一转身就朝那男的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把他踹倒躺在台阶上。
“我干你妈！”男生吃痛仰头，吼了句。
“干我妈？”江琛先重复了遍，又嗤笑一声：“先干赢我再说吧。”
“你妈逼的——”男生想起身还击，刚离开台阶几寸胸口就被江琛一脚踩住，被迫躺了回去，身子再次撞向瓷砖的折角，“啊！”
旁边的男生见状想去推开江琛，被何川拦住厉声喝道：“滚。”
“你们干什么，不就…说了几句吗……”男生显然没打过架，声音越来越弱，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躲，避开何川的目光。
“送花怎么了？有人给你送吗？老子收花收到手软的时候，不知道你还在对着哪个片子喘。”江琛又狠狠地在脚上发力，踩得那男生连说话都困难。
旁边站着的男生只有干着急，“这是在学校！”
何川淡淡地吐了句：“那意思是…校外就可以？”
“我不是那意思……”
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众人议论纷纷，大部分还是在讨论那两个男生非要嘴贱，搞得那两人赧愧得抬不起头。
“别人之间送花关他俩屁事。”
“笑死，惹何川，怎么敢的啊？”
“那江琛看着也不好惹啊？”
“说真的，两个人还挺有范儿。”
“你想怎么样？”男生见江琛不愿松脚，咽了下口水。
江琛抬脚，躬身去揪男生的领子，手攥成拳头，朝他脸上挥去，却被半路拦截了，转头一看发现是何川。
何川：“你别打。”
躺着的男生松了口气。
何川又说：“我来打。”
男生：“啊？？”
众人：“牛逼。”
“我错了，下次不说了。”男生终于服软了。
“怕我？”何川插兜站在那儿，“那就该管好狗嘴。”
江琛一松开手，男生就灰溜溜地钻出人群跑了，他和何川也在众目睽睽下离场。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寝室，江琛关上门后露出懊悔的表情，“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揍一拳。”
“其实不用打回去。”
江琛着实被那两人气到了，“忍不了，那一脚都踹轻了。”
“嗯。”
江琛到现在还怒气难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忍不了。”他又问：“你不气？”
何川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怒气。
“他配让我生气？”
“可他们骂你啊！”
“他们越骂我，我越爱你。”何川再笑着补了句，“我叛逆。”
江琛还是觉得胸口闷，喜欢的人精心准备的玫瑰花被人用言语践踏，这比用锥子在他胸口凿洞还痛苦。
这段感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坎坷许多，说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是假，毕竟他也是个俗人，毕竟他们就活在这世俗当中，怎么可能不难受。
当事人非但没表现出恼怒，还抱着他安慰起来：“有支持就有反对，外界总有流言蜚语，看你是想听外界的声音，还是想听我说——我爱你。”
何川把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极了悄悄话，显得小心翼翼且情真意切。
江琛心一颤，“我还是觉得后者的声音动听些。”
世俗终究还是世俗，等他们化为枯骨，谁还管这世俗。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刚刚说的，收花收到手软。”何川松开他，盯着质问：“还收过谁的？嗯？”
“啊，我口嗨口嗨…”江琛没想到何川关注点那么奇怪，举起双手表示无辜，“就收过你的，一百朵。”他又点点头，一脸肯定道：“嗯！一百朵，如果不算游戏里的花。”
江琛掏出手机给何川看帅哥墙上的评论。
女生写的同人文把刚刚的事情从他们脑子冲淡了。
他第一次看男男h文，惊呼道：“我草，还真敢？？！”
“我草！那是什么姿势啊？”
“我草，哇！冰淇淋——”
“我草我草，手铐…囚犯play，我草…”
“这群女的好会啊——没少看吧？”
“不是，不能因为我腰细把我写得那么弱啊？”
何川在旁边听到透露着吃惊的话，笑说：“试试？”
“把角色对换一下，我还可以。”江琛一想到那些奇怪的play，就——
“好。”
“帅哥，你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点儿？”江琛占到个大便宜，一想到何川被拷就兴奋起来，经这么一联想，“丝带”这个梗又跑回他脑子里了。
这快成他的执念了。
熄灯后亮着的台灯提醒了江琛，“我是不是该抽背单词了？”
“嗯。”
两人按照约定，在熄灯后听写单词。今天何川也稳健发挥，只错几个。
“再背会儿书，你历史还不太行，留个印象理解就好。”江琛合上听写本。
“不想了，我累。”何川说着就爬上床开始玩手机。
江琛叹气没再强求，又自己复习了四十分钟再回床，查看手机消息，点开帅哥墙都快成了他的习惯。
就在半小时前，账号又更新了动态。
是两人在楼梯口的照片。
可能因为才发不久，下面的评论不多。
【原-野】：谁能说一下为什么打起来了啊？
【心心小简】回复【原-野】：好像是那两男的说何川和江琛同性恋恶心。
【阿延】：有那个大病。
【也也】：无语子，怎么那么下头啊！恋爱关他们p事。
【周六】：在现场，江琛很A！一直以为他是好好学生，没想到还这么拽，是被何川传染的吗
【某某】回复【周六】：再温柔的人也不允许别人骂自己对象吧……
江琛刷新了一下，看到新增一条评论。
【川上游】：大家快去看何川的空间！他设成所有人可见，发说说了。
江琛去点开何川的空间只看到他在12：05发了条说说，只有三个字。
【何川】：我单恋。
自何川发了这条说说后，大家想法不一，有人认为这是为了防止受到歧视才否认同性恋，有人认为两人举止不亲密，真的是何川单方面喜欢。
学校里学生顶多路过他们时多看几眼，然后极小声地嘀咕几句，但网络不一样，有了面具的保护，他们以语言为长｜枪开启一场混战。
【1】：换两个丑男看你们嗑得下去不。
【2】：本就是普通朋友，非要说人家是恋人。
【3】：何川这算想掰弯直男吧？江琛怎么想的？
【4】：江琛好温柔，知道何川喜欢他，也不会疏远朋友。
【5】：假的吧？你们都逼得人家不敢承认了。
【6】：那玫瑰花那天是要告白？
众人以三字为圆心展开，用无数伤人的字词拼凑了个圆，将两人困在其中。
事情发生转变是在一个女生给学校墙一篇投稿之后。
【Rose】：我是一个腐女，也看到了最近关于h和j的传闻，说实话，不管他们是不是gay，都轮不到我们来说。并没奢求大家都接受同性恋，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歧视，看到这些言语无论作为朋友还是恋人的他们都会难过，他们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不觉得我们把过多的关注放他们身上了吗？
还有说我们嗑cp是看颜，你们看片都指着好看的女的选，不都是为了满足心理的愉悦？就算是两个普通长相的男生恋爱，我也会祝福的。我不想用性别和样貌来界定爱。
我也希望各位姐妹能收敛点，别给腐女招黑了，理性嗑cp。
如果h和j是假的，那我祝他们友谊万岁。
如果是真的，我祝他们的爱天长地久。
不匿。
紧接着另一篇也出现了。
【XX】：我是直男，我确实不能接受同性恋，但我不歧视。你们的话真的过分，我们学语文不是让你们用最刻薄的言语来诋毁辱骂，我们学思想品德是为了坚守内心的道德底线。
有些人你看你学了些什么东西？
大家都是青春期，对一个人心动有错吗？还说什么迟早要分，我也有女朋友，你要当着面这么对我说，你看我不把你揍死？青春期真心的恋爱，哪一个不是想陪ta从校园到教堂？管好你们自己吧。
我想说，恋爱自由。
匿一下，谢谢。
“何川。”江琛看完大家的言论，想说很多话，但千言万语一窝蜂地上涌，卡在他喉咙里，“我……”
“什么？”
“你看过这个没？”江琛下床把大家的投稿递给他。
在何川仔细看手机的过程中，江琛组织好语言：“我想我是不是太怂了，面对了那么多流言，我却一句发言都没有。”
每次都让何川一人站在风口浪尖，看得他心疼，想一起经历这波风雨，可这个时候何川总会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
“怂？你那天踹那男的一脚就能证明你很勇。”
“其实我踹他一脚后，还有点儿怕，怕他们去给老师告状然后受处分什么的。”江琛一直都维持着普通的好好学生的形象，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打过架。
“别怕，有我。”何川看完把手机递回去，“大家写挺好。”
“嗯？”
“我不对你更好点，都算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江琛笑道：“我也这么想的。”
之前总不喜欢何川的处事态度，但经历了这次后，才明白这是该从何川身上学到的东西，他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而何川对一切冷嘲热讽都置之不理。
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是什么。
接受的是众人，诋毁的也是众人，但相爱的，从始至终是他们两人。
网络是把双刃剑，但这次不是伤人伤己。
刀剑所指的爱人拥抱彼此，以身铸盾，在备受指责时，两颗真心反而更贴近了几分。
他们在言语最沸腾时依然相爱，就像被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中，哪怕皮肤溃烂，哪怕血肉翻滚，哪怕白骨显露，也依旧忘我地热吻，拥抱彼此的灵魂。
而从沸水中蒸发出的爱意飘散升腾，那是宣告，也是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