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娘几个用完饭歇下，已经是半夜十点了。
期间赵欣欣醒来一回，柳娘子并郝氏两个，给她喂药喂饭，直到摸着她身上滚烫的热度退下去了，才敢合眼。
赵青苹见状，越发绝了在这生孩子的念头。
整体医疗环境太差，对孕妇和小孩都很不友好。她就是回不去了，一辈子在这里扎根，也绝对不能生孩子。
第二日，临去赵家夼之前，赵青苹才想起跟柳娘子说一声她阿爷崴脚的事情。
“夫君说三五天就好了，不过我看阿爷那样，怕是想赖到阿奶原谅他了，才能好呢。”赵青苹叹气道，“阿奶这回气急，连纳妾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
柳娘子拍拍闺女的手，点头道：“娘知道了，会跟你爹说的。你只管好好忙自己的事情，长辈的事莫要插嘴。你阿奶不是糊涂性子，有她看着，你阿爷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等闺女坐车出了门，柳娘子扭头就去找自家男人：“娘这回定是真的伤心了，不然不能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她爹，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赵屠户“咣咣”几下将案板上的棒骨剁开，又把手里的黑铁刀重重搁在案板上，这才使腰间的围裙擦擦手，冷哼道：“老大老二那两个没用的，成天在村里呆着，还能叫阿娘受这样的委屈。”
还有他老子，都什么年纪了，也好意思动这样的念头？他就不怕传了风声出去，叫人笑话？
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儿，赵屠户沉声道：“收拾东西，现在我们就回村。”
他这才在镇上住了几天，什么幺蛾子都敢出来扑棱了，难不成以为他手里的杀猪刀不好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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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头，赵大伯娘自从在猪场偷偷听了赵老太和赵老汉说的话，这心里就一直憋着一个念头，难受地她夜里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好。
赵老大推她一把，粗声道：“我明儿还得去县城卖蘑菇呢，哪有力气跟你闹腾？你快消停点，早早睡了吧。”
说完，他便翻个身，背对着他婆娘，准备睡觉。
赵大伯娘却是长叹口气，忍不住拍拍赵老大的后背，低声道：“当家的，我今个去猪场找老爷子，听见……”
“你说，要是老爷子真有这个心——”赵大伯娘的眼睛发亮，脸上充满算计，“我们帮他一把怎么样？”
赵大伯“蹭”地一下坐起来，抬手就想给赵大伯娘一巴掌，骂道：“你脑子坏掉了？那是我娘，亲娘！”
他得多傻，才能凭着亲娘不要，给自己弄个后娘回来？
赵大伯娘吓了一跳，见他男人没动手，才接着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呀。我的意思呢，是纳妾。你也知道，这妾就是个玩意儿，不用咱当正经长辈敬着。”
公婆是跟着他们家养老的，她也不想头上顶着两个婆婆。所以纳妾最合适。
赵老大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婆娘，闷声道：“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算计，这件事想都别想。”那郑寡妇一把年纪了，纳回来不能干活不说，还得白养着她和她的孙子。
过几年她两眼一翻去了，自己还得给她发丧，这棺材不是钱买的？
有了这层关系，老爷子心里的情分加深了，指不定还得压着他给郑寡妇的孙子张罗亲事。这处处都是掏钱的地方，他就是脑子糊涂了，也不能干这么亏本的事儿！
赵大伯娘还是不死心，抓着赵老大的袖子说道：“爹不止养了你一个儿子，便是要折腾也还有其他两家担着呢。再说了，咱顺了老爷子的心意，他手里的私房……”
赵老大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成。老三最向着我娘。这事要是叫他知道了，他能打死我。”
赵大伯娘顿时叫起来：“他敢！怎么娘是亲的，爹就不是了？还没听过有儿子能拦着亲爹不让纳妾的道理呢！”
“你到底图什么？”赵老大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媳妇，“别说我爹手里没几个银子，就算有，等他纳了郑寡妇进门，那点银钱也都帮人家养孙子去了！”
“你还不如老老实实讨好我娘。”赵老大嗤笑一声，说道，“别看我爹在外面说一不二，家里的银钱可都捏在我娘手里。”
他可不会像他老子一样怂，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扣银子。
赵大伯娘脸上的神情变幻，有嫉妒又有不忿，“老太太最是势利眼，她哪能瞧得上我？别看你是长子，她心里可只有老三家那几个出息的。等着瞧吧，等她百年之后，她手里的私房不定便宜谁了呢！”
想起亲娘的偏心，赵老大的面色也难看起来。
明明他才是长子长孙，自幼得爷奶看重，可他娘愣着瞧不上他。
心思微转，赵老大幽幽道：“是我不讨阿娘喜欢，你都是受我连累了。”他抓着赵大伯娘的手摩挲几下，叹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难得的贴心话，险些叫赵大伯娘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她扑进赵老大的怀里，动情地喊了一声：“当家的！”
赵老大被她冲撞地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贴上墙壁才停了下来。他嫌恶的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婆娘，才四十出头的人，就有白头发了。因为天冷，为了省柴火一个月没洗澡，身上还透着一股儿难闻的味道。
他闭闭眼，强忍住要推开她的冲动，打探道：“阿娘本就不喜欢我，要是再给爹弄一个小妾回来，明着跟她对着干，她更要厌恶我了。”
如此一来，老太太手里攒的那些体己银子，更是想都别想了！
赵大伯娘撇撇嘴，不屑道：“老太太手里能有几个银子？老三家的也就这几年才发达了。以前也不过按例孝敬米粮和四季衣裳，再就是他那铺子里卖不出去的猪骨头和下水。就这，老太太还把他当孝顺儿子了。”
“要我说，老太太这心偏的没边了，咱这些成天在跟前守着的，她是一点没看见。”赵大伯娘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得叫老太太和她的孝顺儿子知道，这个家里，老爷子才是做主的。”
“这——”赵老大迟疑道，“那毕竟是我亲娘和亲弟弟。”
赵老三那铁拳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大伯娘转转眼珠子，说道：“便是闹起来，又关我们什么事？毕竟是老爷子先起的心思，我们不过是秉着做儿女的本分，全了老爷子的念想罢了！”
“那你是想怎么做？”他又试探起来，“老爷子已经拒了纳妾的事，再叫他提起这个念头，可不容易。”
“明个一早，我就去找那姓郑的，让她自己去求老爷子。”赵大伯娘得意道，“毕竟还有早年的情分在，我就不信人家哭着跪着求着的，老爷子能铁了心不动摇。”
那姓郑的没了男人和儿子，儿媳妇又跑了，她心里怕是巴不得有人替她养家呢！
赵大伯皱眉，听了一通，还是没听出这蠢妇算计的好处在哪儿。要是白忙乎一顿，只弄回个花钱的祖宗来——
赵大伯娘昂着下巴，高声道：“这纳妾也得有彩礼呢，这个钱谁出？老爷子这么多儿孙，还怕拿不出这个钱来？”
她帮着郑寡妇进老赵家的门，自然也是要讨点好处的。别的不说，彩礼钱她得分一半。
还有往后这郑寡妇从老爷子手里掏出来的每一文银钱，她都得分一半才成！
赵老大开始思索起这个可行性来，半晌，他摇头道：“难啊，爹手里真是没有钱。”
赵大伯娘丝毫不愁，“老爷子没钱，自然有那有钱的主儿。只要他禁不住郑寡妇的央求，就能从那有钱的身上刮下油水来。”
而她，再从郑寡妇身上刮油水就行了。
她就不信了，一个老婆子，她还能拿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