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苹推门出去，就见赵老汉扶着墙，疼得龇牙咧嘴的。
她唬了一跳，忙上前扶住自家阿爷，关心道：“阿爷你这是咋了？”
眼神瞥见窗户底下踩翻的小木凳，她大胆猜测：“莫不是崴了脚了？”
赵老汉又是“哎哟”一声，明明疼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偏还强撑着长辈的威严，摆手道：“无事，缓缓就好了。”
赵青苹见状，哪里能放心？
她扬声道：“阿奶阿奶，阿爷崴脚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喊阿奶干什么，她如今正在气头上不说，便是出来了也背不动阿爷——
“夫君！”赵青苹又扯着嗓子喊叶问渠，“阿爷崴脚了，你快来——”
叶问渠正和赵青河几个一起拌饲料呢，闻声放下手里的木锨，几个起纵就奔过来了。后头赵青学几个不明所以，也呼啦啦跟着跑过来。
赵青苹将赵老汉旁边的位置让开，解释道：“阿爷像是崴了脚，疼的厉害，你给瞧瞧？”
叶问渠点头，先是扶着赵老汉回屋里坐下，然后掀开他的裤脚，伸手握住脚踝轻轻晃了晃，又在肿胀处按压几下，点头道：“是崴了。不过问题不大，没有骨折。”
赵老汉眼珠子一转，“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孙女婿，真没骨折？我怎么觉得疼的厉害，一动不敢动？”
老太太在旁边看了，忍不住啐道：“瞧你那点出息。趴窗户根儿偷听，也不嫌丢人。”
赵老汉只当听不见，又问道：“那我这得养多少日子才能好？要不要抹点跌打损伤药？”
叶问渠说道：“阿爷，你这种情况肯定不能乱动，要多休息才能好。要是有跌打损伤丸吃点也行，不过还得冷敷，平日里多把腿抬高一些，能帮助消肿。”
赵老太听完，明显地松了口气，指挥旁边的两个孙子：“把你阿爷抬回去，让他家去养着。”
她是给孙女干活咧，在这住着也是名正言顺；老头子在这里白吃白喝像什么话，儿孙都在，哪有让孙女供养的道理？
赵青学跟赵青河兄弟俩对看一眼，刚想上前，就被老爷子用烟袋砸了满头包：“不孝孙子咧，阿爷都不能动了，还要撵阿爷走？！老汉不走，就在这里住着了。”看書溂
说完，他还得意地瞪了赵老太一眼。
赵老太太的怒气又上来了，冲着兄弟俩嚷嚷道：“抬回去，让你爹照看。我老婆子身上还有差事呢，哪有闲工夫伺候他？”
实在不行，三个儿子都叫回来，轮班伺候他老子！
赵老汉用烟袋敲敲炕边的青石板，板着脸质问两兄弟：“老婆子的话你们听得，老汉的话就不听了？！”
他今个是打定主意不走了，他倒要看看，哪个敢撵他出去！
叶问渠见状，偷偷拽拽两兄弟的衣袖，三个人悄没声儿地贴墙根溜了出去。
外间，赵青苹和两个堂嫂迎上来，关心道：“怎么样，阿爷不打紧吧？”
叶问渠点点头，小声道：“无事，休养个三五天就好了。”
三五天？
赵青苹心中一动，问道：“阿爷装的？”
真是看不出来，她阿爷还有这份心计呀。
叶问渠失笑，为老爷子说了句公道话：“倒也不是装的，阿爷是真扭着了，不过状况很轻，抹点药油很快就好了。”
“啧啧啧。”赵青苹感叹道，“阿爷这是要借机跟阿奶求和呢。”
不过她瞅着老太太的心思，怕是没那么容易让阿爷过关。
因为赵老汉扭着脚了，行动不方便，所以晌午饭的时候，是在炕上安了一个小方桌，一家子陪着老两口用饭。
赵老汉胃口很好，用鸡汤煮的小馄饨喝了两大碗，又旋了半个肘子，夹了几筷子红烧兔肉，直到赵老太瞪他才放下筷子。
老爷子讪讪道：“你不在家，我好些天没吃的这么舒心了。”
老大家两口子都是抠门的，做的饭菜一点油水没有。他熬不住把老三送的卤猪下水切了一半，还没挑几筷子就被家里几个重孙孙抢光了。看書喇
他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好意思跟几个小娃娃计较——
赵老太耷拉着眼皮，淡淡道：“那你给人家又是担水又是挑柴火的，人家也没留你用饭？还有你这衣裳，腌臜地不成样子了，人也没说帮你洗洗？”
赵老汉涨红了脸，粗声道：“我是有婆娘的人，这衣裳哪能叫旁人给我洗？”
“哦，这会儿想起我了。”老太太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哼道，“难不成我是那等专门伺候人的婆子？”
赵青苹几个面面相觑，长辈的私密事，他们实在是不好围观。
正想组团溜呢，又被赵老太叫住：“你们几个留下，我等下有事要说，还得你们做个见证。”
见证？
几人都一头雾水，唯赵青苹心中猜到几分。
她心中像土拨鼠一样尖叫起来：不会吧不会吧，她阿奶不会是想说纳妾的事情吧？
赵老汉心中格外恼怒，觉得老婆子当着几个小辈揭了自己的面皮，往后他哪里还能在这几人面前抬起头来？
这么一想，说话的语气就格外冲：“你个泼辣婆子，年轻时候就不讲理，到老了还是爱胡搅蛮缠，怎么就不能像人家一样——”
话没说话，赵老汉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偷偷觑了对面的婆娘一眼，不吱声了。
赵老太却是冷笑一声，说道：“像人家一样什么？对你小意奉承吗？我呸！老婆子天天洗衣做饭的伺候你，还得对你低三下四的，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呢！”
深吸口气，赵老太淡淡道：“不就是觉得别人比我好吗？那成，我今个成全你。只要她愿意，我明儿就找媒婆上门，替你纳了她！”
“阿奶——”
赵家两兄弟冲过来，对着赵老太劝道，“阿奶，你可别做这糊涂事啊！”
老爷子都这岁数了还要纳妾，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赵老太哼道：“不纳妾，难不成你阿爷天天屁颠颠地上门给人家干活，说不出去人家就不笑话了？”
她这张老脸，早被这死老汉子糟蹋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