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旧统有问题。
这话从牛东升嘴里出来，曹顺的第一感，就是自己这回可能是要弄巧成拙了。
既然姚旧统早被特高课给盯上了，那自己让他冒充地下党的事，很可能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什么地下党，什么联络站，人家估计早就把姚旧统的老底给摸清了。
这时候，曹顺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了。
而犬养则相反，他认为，牛东升说的那个姚旧统，投诚书都放在自己口袋里了，心想，特高课这回是放了马后炮，迟了一步，不免心中有些得意。
牛东升看犬养和曹顺都不答话，以为他们俩不相信姚旧统有问题，就继续说道：“我之前就是吃了那个‘药酒桶’的亏，被他和同伙骗到一个地方捆绑了起来，差一点就命丧其手。因此，我判断，他决不是平头猴的线人那么简单。”
牛东升想说的是，姚旧统干残害逃兵的勾当，杀人越货，应该是背着平头猴干的。但他这话在犬养听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所以，犬养就接过了话：“嗯，你说的这个姚旧统，我们也注意到了，确实如你说的，他不仅仅是平头猴的线人，他还另外有一层身份。”
得到犬养的附和，牛东升笑了起来。
“所以，这次我养好伤回到漕镇，先去了‘药酒桶’家那边。可是，从早上到中午，家里都没人。之后，我想着，先不管那个‘药酒桶’，先找条船，自己去太湖那边找平头猴。等找到了平头猴，‘药酒桶’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知晓了。然而，就在我四处寻找船只时，突然遇到了四个人，四个太湖支队的人。”
“太湖支队的人？”犬养一脸置疑的盯着牛东升看，“牛先生，你恐怕不知道吧，就在几个小时前，太湖支队被我部包围在野鸭浜那边全歼了，你在哪里还能见到他们的人？”
犬养话说得很冲。
在他看来，闹半天，现在才明白，特高课这个什么牛东升突然出现，居然是奔着否定他全歼太湖支队的功劳来的，自然火冒三丈。
甚至，他还开始庆幸自己让人带了相机，把那面“工农红军太湖支队”的旗子，还有游击队被消灭的现场都拍了照片，要不然，特高课这帮人真不知道要怎么跳脚，说自己是虚报战功了。
面对犬养的质问，牛东升却很平静。
“犬养太君，你别急。你在野鸭浜那边消灭太湖支队的事，我听那四个人说话的时候也提及了。不过，那四个人中，有三个人应该是战场上的漏网之鱼。而领头的那个，是叫李什么水的，对，李大水，另外三个人才称呼他政委。李大水应该没有到过战斗现场，野鸭浜那边的事，都是另外三个人向他汇报的。”
“漏网之鱼？”
“是的，千真万确。”牛东升十分肯定的说道，“当时，我是看河边停着一艘小船，想过去看看，是不是可以借来用一下。当我小心走过去时，恰好听到那四个人在说话。”
“那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血债血还，要趁小泉大队主力没在的时机，去冲击军营，杀死一个日本人算一个。”
“他们现在在哪里？”
“唉，我跟了一段路，结果跟丢了。所以，我着急跑过来，就是想请求得到你的支援。”
“那你应该直接去小泉大队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去过了，哨兵说，大队长熊本清五没在，犬养君在曹府这边，所以我就跑到这里来了。”说着，牛东升就站了起来，十分认真严肃的说道，“犬养君，我建议调遣在漕镇的所有兵力，全镇戒严，彻查那四个溜进来了的太湖支队人员。”
“全镇戒严？”
犬养笑着摇起头来。
牛东升以为犬养不同意他的建议，着急起来：“当时，我听了那四个人的说话，除了一个政委外，另外三人好像是什么分队长，肯定是太湖支队的骨干，千万不能让他们从漕镇逃出去。
另外，犬养太君，想必你也知道的，眼下有一个战地观察团，正从上海往漕镇这边来，估计人应该到锦泽那边了吧。万一那四个人去冲击战地观察团，那后果是什么，应该不用我说明了吧。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必须在战地观察团到达漕镇之前消灭那四个危险人物。”
牛东升一提到战地观察团，犬养下意识就朝曹顺看了一眼。
刚刚，一中队全员赶赴锦泽那边时，犬养还向曹顺解释，说是有一批重要物资要护送，只字未提战地观察团。
现在，让牛东升一说，谎言戳破了。
这个消息，对于曹顺来说，自然是十分震惊的。
近期，日本本土有一个战地观察团要到上海，成员是由皇室成员、贵族要员组成，这个消息，曹顺倒是听小泉山夫说过一点。
据小泉山夫说，这个观察团主要是慰问侵华日军，要在上海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并接见在上海的侨民，以安抚因“雪、雪、雪”行动而人心惶惶的在沪日本人。
但是，观察团要去往前线，这个他并不知情。
而从犬养刻瞒着自己的情况判断，观察团的行动路线及行动时间，是属于绝密级的。
所以，这一刻，曹顺考虑的是，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胡大原，由他转告宋裁缝。
而牛东升这边，看到犬养听了自己的话后向曹顺看了一眼，他反应很快，知道自己很可能说漏嘴了，曹顺对此事之前并不知情。但是，事已至此，只能静待犬养的下文。
牛东升并不知道，犬养之所以会第一时间去看曹顺有什么反应，是因为他觉得，连牛东升这样的在特高课从来没听说过的中国人，他都知道战地观察团行动路线及时间的事，曹顺作为特勤机关情报处的副处长，且目前还是主持工作阶段，居然一点都不知情，生怕曹顺有想法，觉得在特勤机关的中国人，没有在特高课的中国人有地位。
在犬养看来，曹顺不管是出于赚钱的目的，还是出于保命的想法，他对日本人的投靠是出自真的心的。要是他连这样的人的心都伤，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主子对于忠诚的狗，总是要报之爱心的。
所以，他在想着，要不要先向曹顺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