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兮尘落后两步，和北奚寄并肩走了一会，斟酌好了才问他：“北奚寄，你说返祖现象也许与更换灵脉有关？”
“是啊。”
“你能跟我讲一下，更换灵脉的过程吗？”
“怎么？”
“你看见刚才的那篇话了吧。‘不为妖族所属’，虽然我没想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海妖一族，可能和人族的返祖有很大关系。更换灵脉说不定是一个切入口。”
北奚寄噤了声，好半天才蹙着眉说：“我只知道，换灵脉这事情，一定是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做了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但是要把一个小孩的根骨，都剜出来换给需要灵脉的孩子。”
“全都剜出来？那被挖了根骨的孩子？”
“活不了，你自己动脑子想一下怎么活的了。”
宁双可虽然离他们两个有一段距离，但也是留心着两个人说话的内容，听了北奚寄的话，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搭话：“根骨就算全挖了有什么用？又不能全换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换血。”一直没出声的墨微梵说了话，“或者说是把别人的灵脉融到你的血肉之中。”
“换血能有用吗？”
墨微梵咳了一声，看着前面没了树木铺路，纵身一跳带着众人到了路面上。缓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没有用，换血当然没用。但是把灵脉碾成粉末，混着心尖血注射到根骨里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灵力天赋。但是这种事情只是在奇闻异志里记载过，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有人真的做过。”
“而且，如果真的有更换灵脉这件事情。说明一定有一批修为不低的光灵者在帮忙。”墨微梵接着说，“毕竟，借助别人的天份提升自己的灵根品质，根本上来说也是一种严重的伤害。”
雨势大了起来，北奚寄的头发被水黏在脸上，他划拉了两下头发，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所以说明白了，这个事情都有鬼，就算是真的换成了灵脉，代价是什么也没有人敢说。”
四个人商量着灵脉的事情，又沿着青砖路跑了一条街，停下的时候一面深蓝色的大湖铺在面前。雨滴落在湖面上敲起涟漪，水光荡开，潋滟生辉。
湖水是硬的，宁双可蹲在湖边往深处看去，没见到湖鱼游弋，没有生机的模样，伸手进去摸了一圈水温低的刺骨寒。
“入口？”裴兮尘和宁双可并排着蹲在一起，实现从湖面上逡巡而过，也没见到什么能进去的地方。
“嗯，这个……”
见北奚寄支支吾吾的模样，裴兮尘脑子好使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海妖旧址是在湖里，照这样来说。“入口不会是……”指指湖面，又指指北奚寄，虽然说是心下答案已经想明白七七八八，但是对北奚寄的这个操作他还是没太敢相信。
“湖底下啊，你要下去，跳湖啊。”北奚寄没明白裴兮尘内心的挣扎，掷地有声地把答案说了出来。
宁双可蹲着和裴兮尘对了一个眼，默契的一起站了起来。宁双可按住北奚寄的肩膀，裴兮尘从后面直接给了他一脚，“那你下去吧！”
“噗通——”北奚寄落入水中的时候扑腾了两下，然后慢慢放松了自己，吐着气往湖底沉，并没有宁双可他们预想之中的慌乱。
“管他真假，先下去再说，别看着了，走。”墨微梵率先反应过来，向离岸边远一点的水面跳过去，往北奚寄沉下去的地方游过去。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没一会跟着北奚寄沉得不见人影。
水面除了雨滴敲打起来的波澜，没有一点起伏，好像刚才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进去过一样。
风雨吹了一身狼狈，看不出从雪域来的世家大族子弟的样子，宁双可狼狈地笑了一下，拉着裴兮尘说：“走。早跳晚跳，都得跳。”
穿过蔚蓝色的水面，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身体沉下去的时候，耳边伴着“嗡嗡——”的鸣声。
没有生命的气息，划过冰冷的水流，指尖碰到裴兮尘的衣摆。不敢呼吸，慢慢有了窒息的感觉，宁双可放松全身向下沉去。
眼前，出现了一丝光。
千丝万缕道光芒穿破黑暗，从黑暗越向光明的一瞬间，宁双可拉住了裴兮尘的袖子，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仙灵掌空间，一束仙灵幻化出百千个阵法空间，由于因为布阵之人的灵力强弱不同，阵法的隔断能力也不同。
宁双可是仙灵修炼者，对仙灵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她很确信地感觉到自己穿过了阵法的隔断，进入到了一个庞大的空间阵中。
“怎么了？”就算是进到阵法里宁双可还是微微地发抖，仙灵相克的冲击让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脑海中一片混沌，听见了裴兮尘轻声询问她。
宁双可刚想回他一句“没事”，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条件反射地倒吸一口气，又突然想起来在湖水里会被呛死。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穿过隔断，来到了一片被隔开的水下城外。
墨微梵和北奚寄，站在离他们两个五六米开外的地方，经过刚才沉湖的过程，都已经是湿漉漉的模样了，眼瞧着他们两个落地，并肩跑过来。
墨微梵站定以后抓着披散的头发拧了一把水，问宁双可和裴兮尘：“看出来什么了？”
“这么大一坨，你问我看出什么了？”宁双可终于从刚才的冲击中缓了过来，眼前的城池高高耸立，除此之外她也看不出来什么。
本来以为北奚寄说的跳湖找“海妖旧址”就是唬他们三个，没想到看着没有多大的城心湖里真的别有洞天。
就连北奚寄自己都没想过，这所谓的“海妖旧址”是规模如此宏大的城池，四个人又一次同时进入大脑当机状态。
青黑色的围墙不漏缝隙地把建筑群围在内部，四个人站在外围堪堪能看见高大建筑的半身，看不清全貌的情况下，甚至都能感受到这些宫殿的壮丽辉煌。
整个城池采用了穹顶覆盖的集中式形制，单一空间、集中式构图，与主殿形制仿似的众多小宫殿众星揽月般把主殿围在中间。
最高的宫殿被不知什么材料浇铸成圆形，上覆半球形穹隆顶，穹顶上镶嵌着被裁割成星月形状的夜明珠或者是其它东西，在并不明亮的空间阵中散发着幽光。
满天璀璨的星斗都被它缀在头上，本该是说不出的华丽，但是整个城池整体却让人感觉到森冷。
巨大的城池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站在他们这里看过去就是一个空城，“遗迹”二字的真实性不由得重了几分。
端详了半天，出发时说带着脑子，就是最大帮助的宁双可，的确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所以说，我们不是应该先找大门？怎么进去才是正经事吧！”
“这不得靠你吗。上吧。”宁双可的仙灵在墨微梵眼里就没有正经用途，找个正门后门偏门歪门最管用了。
和光灵不一样的是，仙灵铺散开的时候和水流有一点像，主人没有刻意控制，会带着白色的光，经过北奚寄的身体时，还绕了一个圈，把北奚寄圈在里面。
“还能这样？”北奚寄第一次知道，灵力能像有自主意识一样的绕人玩，好奇地伸手摸摸。
“别动。”
“嘶——”好奇的下场就是被灵力电了一下。墨微梵湿漉漉的，还偏要倚着裴兮尘站着。裴兮尘笑着指点他：“可可的灵力和你不熟，自然会电你。”
他们两个在旁边闹腾，宁双可这边灵力收回来，笑容完美地给大家陈述了一个“美好”的事实：“没门！”
“不可能，没门还怎么弄。”
“这是，上天指引我们翻墙？”
“你们两个闭嘴。可可再看一下，墨微梵和我爬上去瞧瞧里头。”
墨微梵望着至少有十四五个他高，并且没有任何施力点的城墙，直截了当，“不去。”
不管他的拒绝与挣扎，裴兮尘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就要往上蹿，墨微梵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北奚寄。三个人踉跄着滚作一团，身上的水染了一地。
宁双可没理这三个，再放出仙灵注意了一下城墙的结构和材质，发现有一部分城墙是镂空的。虽然整体还是很厚，但是比起其他部分算是薄上不少。
“但是直接破墙也不可能，城墙的材质厚度姑且不谈，我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贸然破墙说不定会引来麻烦。”
“那也不能在这干等着啊。”
“谁说干等着，这个城墙有薄弱处，就说明这是一个开放性的城池，总会有入口。”
“怎么办？还是要爬上去？”墨微梵靠着裴兮尘坐了起来，觉得爬上去这个主意，会要了他的狗命。
“不，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阵，我估计城池里面也会有，那么阙与阙阻断的地方，我就可以架设通道。”
宁双可伸手去拉墨微梵，让他立到自己身边，伸手指了指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我现在要把仙灵以薄弱的墙体为中心布满四分之一的空间。但是凭我的能力布这四分之一都困难，你帮我，把光灵少量注入到仙灵中间。”
光灵掌管光与修复，虽然对阵法之间的门道没有那么清楚，但是帮仙灵找个阙处还是能做的。
光柱再次出现，向着宁双可察觉到的薄弱部分打去，却有像没使什么力气一样被打散，在这一片天地中飘忽飞舞。
离地面十二米的地方，飞舞的光灵和仙灵就像是被吞噬一样没有反弹，全部消失在半空之中。
“没有阙处，但是这里的确应该是入口之一。或者是这个阵法太高级，我辨别不了它的隔断，没有办法架设通道。”每个人能催动的灵力随年龄和等级都不一样，宁双可这个年纪再加上她修为不够，这一会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虚着扶了一下裴兮尘。
坐以待毙只能是空手而归，占地如此巨大的城池，从外面甚至没办法走完整个圆周。裴兮尘打量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干等着也没办法，就算是里面有洪水猛兽，也只能顶着头皮上了。”
“你想怎么做？”
“北奚寄，你是什么灵力？”
“花灵。”
“啧，花灵掌生命，那没办法了。”
墨微梵见自己问话裴兮尘理都没理，甚至还去和北奚寄搭话，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帮你还不行？”
“光灵掌管修复，你可帮不了我。”裴兮尘说着话间右手成爪，握住背后背着的黑色长剑的剑柄，拔剑出鞘。
虽然不是帝妖剑，但是这把黑色长剑一看也是不凡之物，剑出鞘，寒光闪现，血气翻涌。
裴兮尘将长剑高高抛起，长剑并没有落下来，反而是斜仰着对准了刚才光灵和仙灵消失的地方。暗灵从空气中出现，黑色的灵力侵蚀了光线，顺着长剑翻动的暗灵逐渐汇集，百十来束暗灵剑腾空成型。
“干什么？破城。”话音落下，空中的剑阵对着宁双可说的阙处存在的地方狠狠刺去。
年少的人，没有多少修为，在雪域的弟子之间是说得上名号的能者，到了这个地方也只显出力不从心。
空间阵不只是维持阵型，还能够防御，保护城池。裴兮尘在外面进攻，就有灵力反噬过来。
裴兮尘咬着牙倒退了几步，喉间涌上带有铁锈味道的腥甜。
宁双可见状，准备上去帮忙，城池内却突然传出声音。
是有朝气的男声，吐字的时候带着一点软糯，有点太阳照在草地上的感觉，声音里带着笑意和好奇：“外面的小孩想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