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再见面，墨微梵和裴兮尘的装扮调换了一下。
昨天披着头发四处跑的裴兮尘把长发高高束起，扣了一个银白色上雕羽蒙兽的银质头冠。
墨微梵则是连头发都懒得束，胡乱地披散开来，看着更不像一个好人了。
“你能把头发束起来吗？”宁双可喝了一口豆浆，觉得味道有点怪，看了一眼发现墨微梵往装豆浆的壶倒了小半杯槐花蜜，“别倒了，齁死你。”
墨微梵拢了拢飘到脸上的头发丝，拿着油条沾了槐花蜜，说：“束什么头发，让它自由地飞舞吧。多吃点甜的，让生活有点甜头嘛。”
豆浆放槐花蜜宁双可还能接受，油条蘸槐花蜜吃简直就是非人的行为，宁双可表示闻所未闻。
“你真是我的小机灵鬼，我吃好了，去找内个门童。”早上说好的一人两根油条，宁双可只吃了一根，剩下的内根被墨微梵顺走了，裴兮尘敲了他的筷子，抢过了内根油条，把内根油条又给了宁骁。
“宁叔多吃点，墨微梵饿着。”
哦，好卑微。
“门童说，一会儿有人来领我们，让我们等等。”宁双可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消息，还拎着一串糖葫芦。
墨微梵和宁双可就这串糖葫芦进行了激烈的争抢，最后以墨微梵被裴兮尘镇压结束。
哦，太卑微了。
闹了一会儿，有人来喊。也许是为了表示诚意，来的人是那天跟在北奚寄身边的中年人。
那人话不多，带着四个人上了马车。马车分了两辆，中年人特意嘱咐让宁双可和裴兮尘坐在第一辆马车上。
光明正大的坐车去，还没有宁双可内天溜去大统领府走得快。马车晃晃悠悠，宁双可有点犯困，眯着眼睛打盹。
“靠着睡一会。”裴兮尘递了肩膀过去。
“不，我能撑住。”信誓旦旦自己能撑住的宁双可，下一秒脑袋就到了裴兮尘肩上，十分心口不一。
穿过了热闹的街市，来到了大统领府门前，宁双可先掀了马车帘跳下了马车，装得一点也不像刚才睡过去的人。
裴兮尘跟在后面托了她的身子一下，省得宁双可跳下马车摔到自己。
“还请诸位稍等片刻。”中年人说话间推开了大统领府的大门进去复命。
墨微梵刚刚嘴馋，跑去买了糖葫芦，一颗山楂还没嚼完，中年人就又拉开门出来了，“请。”
昨天跟踪北奚寄，宁双可没有心思好好地观察一下大统领府，进来才发现这个大统领府大的出奇，但是十分荒凉。
不像寻常人家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北大统领府的院子里摆满了兵器。刀枪斧钺等十八般武器一套一套的摆开，十分的炫耀武力值了。
裴兮尘揉了宁双可的头，嘱咐她：“看路，一会摔跤。”
墨微梵半根糖葫芦吃完，和下面一颗山楂正较劲，“你怎么不关心我？”
“闭嘴。”
哦，十分卑微。
总而言之，墨微梵算是看出来了，因为自己昨天晚上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裴兮尘目前十分不待见自己。
跟着中年人行至书房前，看着面前被缓缓推开的书房，墨微梵心想，我还有一个大惊喜你们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估计就是裴兮尘和宁双可的混合嫌弃了。
中年人自知资历不到，躬腰请裴兮尘和宁双可进去，伸手拦住了墨微梵和宁骁，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大统领只请这二位见面。”
墨微梵牙上使劲，咬碎一颗山楂，咬得“嘎吱嘎吱——”响。
“让他跟我们一起进吧，不然今天这件事没得谈。”裴兮尘隔着中年男人的胳膊拉住了墨微梵。
墨微梵吊儿郎当地咬着糖葫芦的签，自己也不表态，等着他裴哥罩他。
不让宁骁进，裴兮尘大概明白，这个大统领就是照着四族里的主脉找上来的。
但是不让墨微梵进，大概是他们没预料到墨家的少家主自己跑来了。按照正常人情况，能瞒住墨微梵的存在是最好的。不过墨微梵，嗯，还是跟着他们两个比较好，这个人闷着声的时候，绝对不是知道老实了，是憋着更大的坏呢。
书房地方不大，北奚寄和北大统领本来就站在里面。等裴兮尘三个人一进去，就稍微显出地方有些挤。
墨微梵靠在书架上，偏头发现有一只小乌龟养在瓷缸里，让剩下几个人自己去谈事情，墨微梵侧着身子逗起乌龟来。
“见过大统领，晚辈兮尘。”
“晚辈双可。”
两个人介绍的时候都自觉地隐去自己的姓氏。至于墨微梵，北奚寄和大统领不认识他。宁双可和裴兮尘的想法则是，他能少说一句是一句，多说多错，彻底让他闭嘴所有人才能相安无事。
一副画卷被缓缓打开，画上是一个极其漂亮的“人”？
其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人形，下体类鱼尾，无鳞，有细毛。雌雄不辨，发如乌麻，长五六尺。全画泼墨而成，唯有双眸点靛蓝色。
“海妖？”宁双可脑子转得快，首先想到了北奚寄提过的海妖古遗迹，猜测这画上的是传说中的海妖。
北墨大统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是，也不是。海妖自水中生，颈上无孔，此物颈上有细孔，有人把它叫做海客，这是人类变过去的。”
这两天风大的奇怪，有风撞在窗户上，把书房的窗户撞得“哐啷——”一声，宁双可摸了摸身上起来的鸡皮疙瘩，问他：“人变得？那这是人？还是妖？”
“都算不得，这是一种返祖现象。”北墨大统领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裴兮尘，等裴兮尘接过去以后才接着说，“‘大陆志’记载，所有的妖都被诛杀。但是在霓丝存有海妖旧址的湖中，曾经人打捞出了这个东西的尸体。查阅户籍以后发现，这些都是城中的人，但是却是以古书记载中的海妖形态死去的，原来没有人把这个当回事。但是最近‘孤妖’谣言出现，有人托我告诉你们，不一定所有的妖都是消失了，有的可能只是以一种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状态藏了起来。那人说，你们要是想知道答案，就得去海妖旧址自己看一看。”
信上的内容大概和北墨大统领说的内容差不多，但是北墨大统领到底可不可信还是两说，贸然行动也不是明智之举。
“话已至此，信或不信都交给你们自己，奚寄，送客。”明显地是不想被牵扯进这桩事件，交代完自己该说的，北墨大统领就准备让北奚寄送人。
墨微梵把手里的乌龟翻了个个，被墨微梵惹急了的乌龟，张嘴咬住了墨微梵的手指。墨微梵摁着乌龟的脑袋，想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
宁双可看见这一幕，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嘴比脑袋快，还没等脑子里的想法清楚，嘴上就已经问了出来：“晚辈有一个问题，不知北墨大统领为什么要帮那人传递消息？是有什么说不得隐情？”
“孤妖”谣言牵扯进来越来越多的人，裴兮尘和宁双可是作为监察者的角色主动介入，死去或者失踪的内些人也是作为主动的参与者，北大统领府背后的人也许是知道部分内情的人，那么北墨大统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主动参与？不可能，如果是主动参与，就不会有昨天晚上宁双可听到的“不要别牵扯进去的”言论。
被动加入？那是因为什么，北墨大统领府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事情，被人抓住了把柄？
北墨大统领自然是不肯说的，只是打着太极：“我们只是因为声名引来了不该有的，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眼看着北大统领不肯说，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是没有意义的。宁双可再想问话反而被裴兮尘拦了下来，裴兮尘给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牵着宁双可的手，喊墨微梵离开。
顺着北奚寄引的方向，裴兮尘带着宁双可和墨微梵就出了书房门。
在等着下人去请宁骁的功夫，裴兮尘把主意打到了北奚寄的身上。
人做事情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形单影只，抱团行凶总是能让人理直气壮。
比如现在这个情况，裴兮尘、宁双可和状态外的墨微梵把北奚寄团团围住。
“北奚寄，你自己想清楚，你也明白现在这个状况，人妖纠纷，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容易的。你爹说传个话就传个话？不可能的，你们有能力对抗背后的内个人吗？你们知道该怎么处理妖吗？”
顶着再好听的名头，皇亲国戚，北墨骠骑大统领的儿子，北墨国的少统领，这都是说着好听的东西。抹去这些七七八八别人加给他的东西，北奚寄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面对危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点不是怎么解决，而是怎么逃避。他还是会害怕，希望有人能够保护他。
宁双可和裴兮尘分工明确，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等裴兮尘恐吓完，紧跟着宁双可就说道：“所以你有什么事就和我们说，我们怎么说也是上边来的，要是我们都帮不了你，那你们就完蛋了。”
梅月的霓丝城是永夜的时节，分不清早上晚上，大家都是靠城里的打更声作息起落。但是生理适应不了这种状况，黑夜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发出休息的信号。
墨微梵打了个哈欠，迎面看见宁骁走过来，晃荡着去找他宁叔：“宁叔，我困了。”
“那我们回去？”
裴兮尘低声交代北奚寄，“你要是想明白了，明天中午来倾天下找我们，老地方。”
回去的马车上，一直神游天边不在状态的墨微梵，被生拉硬拽地拐上了裴兮尘和宁双可的马车。
挤死了。
墨微梵扒着马车窗户试图跳车，裴兮尘拽着他衣领子把他扔回马车里，“你老实点，有事情和你说。”
被发配干活不是一次两次，就算是傻子，这么多次下来也应该摸出规律来了。每次只要不是什么正经活计，裴兮尘他们分任务的时候都会极其“讲道理”地分配给他。
沉默是最好的反抗，不出声是最后的挣扎。
但是，沉默只能换来被直接安排的下场。
“反正我们得把北墨大统领府拉下水，不然太不保险了。要是明天中午北奚寄没有来，明天晚上你就直接去大统领府敲晕北奚寄，我们带着他下湖，去找海妖旧址。”本来墨微梵以为这两个顶多是有点花花肠子，准备嚯嚯一下北墨大统领，原来这是打算直接抢人？
“你们是打算皇帝生辰，让我去送人头吗？”墨微梵直接被这两个人的馊主意惊呆了，“你去北墨大统领府抢人，信不信过两天这个城里全是我们的通缉令？”
“所以派你。”
“我们两个负责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想得美，我不会屈服的。”
月光从马车的窗子缝隙中洒进来，一车人没有谁说话，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吱呀”声。墨微梵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感觉自己心态都要崩溃了。
仔细想想，从小惹是生非，能怪他一个人吗？每次他都打算老实一下的时候，身边的这几个都主动撺掇着他去惹事。
“行吧，我去。”
墨微梵这个人有点矛盾。要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催促，说多少遍，只要是不想做，那就一定不会做。但要是别人求他办事情，不用怎么求，一般再问一次或者盯着他看一会，墨微梵自己就认栽了。
裴兮尘和宁双可更是墨微梵一起长大的发小，盯他看了一会，墨微梵自己先受不了了。去就去吧，这种事情也不是少干。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北奚寄不只是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