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暝否认此事和他有关，季凉初又思忖着国师冬藏的异常，她便又把此事重心放在了冬藏身上。
“那种蛊虫不止生存在南疆。”凤凰翻阅着古书解释，“只是这种秘术是自南疆流传出来的，又传进了楚国皇室，故而现在这种蛊虫应该早就流传出去了。”
季凉初轻轻叩击着桌面的手稍顿，她蹙眉，还未说话，凤凰就接着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前段时间，应该受尊主之命去截杀了楚国长公主吧？”
季凉初提醒道：“楚国长公主楚琼。”
“啊好像叫这个名字。”凤凰挠了挠头，把古书合上，继续说，“我听说她擅以蛊虫控人，嫁过来时又不情不愿，故而她身上肯定带着蛊虫。”
那是近一月前的事了。
季凉初处理了楚琼，并没处理她的尸体，她听说楚琼已经被楚国人带走了，因楚琼为服毒而死，楚国也没仔细调查，就将她草率下葬，这肯定是不能再去调查的了。
季凉初蹙眉道：“你是说有人在我走过，取走了楚琼身上的蛊虫？”
“或者说你怎么知道楚琼是在你劫杀她时才服毒死的呢？”凤凰意味不明的笑起来，“万一早就有人想要她手中的蛊虫，早就把她给杀了，做了一个假现场呢。”
季凉初恍然大悟。
难怪。
只是她有些咋舌，这背后操纵者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心机竟能沉稳到如此境地。
她立刻道：“我这就去找冬藏问个仔细。”
死因找到了，蛊虫也确定了来源，现在就要找凶手冬藏对峙。
正逢初夏，杨柳抽新。
天色阴沉了会，就有细雨打在铺满青石板的小径，鹅卵石参差不齐却别有韵味，王城顶笼着层青烟淹没在史册缝隙中。
冬藏被一滴自树叶滑落的露水滴在耳畔的声音吵醒，他缓慢起身，披白衣停在笼了雾气的回廊。
他垂眼吩咐身侧下人：“一会，将军府的季姑娘来访，不要阻拦。”
季凉初没想到会突然起雾。
凭栏回廊，楼台烟雨。
季凉初感觉自己走在梦里，因为她能清楚听到摇船人爽朗的笑声，还能听到三三两两的渔人在谈论今日收获，却怎么也看不到人。
楼兰圣女的住处怎么会有渔人。
可季凉初和父亲生活的地方却有一片湖，周围住着三三两两靠湖吃湖的爽快渔人。
季凉初稍顿了步，却并没有停太久继续往前走，光明终于割破黑暗，她看到天青欲雨处，白衣人正坐在一泓绿水前，抱着一只黑猫，躺在回廊处晒太阳。
楼兰人向往抬眼，每人都喜欢晒太阳，于是她试着叫了声：“国师？”
白衣人恍若未觉，他怀里的猫却被惊动了，抬起碧绿色的眼和她对视。
天地开始旋转。
斗转星移。
她看到她处于和父亲生活的小镇，但此时已经开始褪色，碧色山城褪成阎罗千层，她看到渔人们僵立原地，雕塑一般的随风而化。
白衣人似乎有所察觉，环顾四周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她心生惊喜，想去拉他时却依旧是抓了一把雾。
世界再度陷入沉睡。
她感觉自己是在梦里。脚踩万兵尸身，头顶旭日祥光，身披江山社稷，眼前却是地狱修罗。
有人披着白色涌金莲长衣破了迷雾朝她走来，他唇角噙笑，手指微凉摩挲着她的脸，“你知道地狱吗？”
“你把我推进过地狱，现在换我推你。”
“以后啊，你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恍惚中有青鸟清灵的叫声传来，她睫毛轻颤，慢慢的，包裹着隔绝外界沉浸梦中的硬壳迸出了裂痕，感知和意识慢慢渗透。
“醒了？”有人说，“你走进我的幻阵了。”
季凉初感知思绪回笼，她环顾了一圈，麋鹿般的眼终于定睛停在冬藏身上。冬藏蹙眉，正担心季凉初不依不挠时，她却是道：“国师，你为何要杀尚书？”
冬藏刚端起茶盏，听此稍顿：“可有证据？”
“没有。”季凉初老实的说，“蛊虫你取走了，我也没抓到你的任何把柄。”
“那你怎么断定是我？”
季凉初眯着眼，撑起身，慢慢的道：“我自是有我的办法查出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杀尚书。”
总会有原因的。
诸事果皆有诸事因，三千怨果三千因。
冬藏手拂过龙涎香飘渺烟雾，淡淡的道：“你应该猜到了一些吧。”
“可若单纯你不喜帝王的话，不会做的这样直接，你性格太过内敛。且你把尚书自火海救出……你怎会掐着点去的那般凑巧？”
冬藏问：“你想说什么？”
季凉初眯眼道：“你是想要尚书手中的长生玉以召阴兵对吧。你没想到尚书府已经被我烧了，长生玉也被我拿走了，但你意外救下了他，所以你想着用尚书之死给我给将军压力，好让将军尽早把长生玉给你们。对吗？”
冬藏眯着眼轻笑，像只老奸巨滑的狐狸，却又带着些许和煦温柔风姿，他注意到季凉初的沉默，就伸手示意她继续讲。
“但我搞不懂，将军迟早会把长生玉给圣女，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只是为了给将军施加压力？”
冬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说沈暝会把长生玉给圣女？”
“难道不会？”
“怎么会？”
季凉初说：“长生玉需身怀桃骨之人才能召出阴兵，为己所用，可当眼世间地界，除了皌佛还有谁身怀桃骨？”
冬藏便但笑不语。
季凉初问不出个乙丑，便告别请辞，冬藏送她出门，季凉初走了几步又折身叫住了冬藏，问：“刚才的幻境是根据什么而做的？人心还是不堪，前尘还是未来？”
冬藏想了想：“随手做的，蒙蔽人心智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