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夫人连忙上前回道,“回老夫人的话,这一路上,老奴仔细观望,这五小姐是个识大体的。”

她将这一路容熙的表现一一道来,待听到容熙处置了莺语的时候,老夫人捻佛珠的动作一顿,半晌叹了口气。

“识大体,知礼数,却也不愚善,倒是个懂事的。府里的事如今我做不得主,往后,就看她的造化了。”

声音悲悯,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廖夫人心头咯噔一下,明白老夫人这是在对大夫人不满。

当初容熙的生母先夫人意外身亡,老爷不顾老夫人的反对,硬是将容熙送出了府,又将如今的大夫人接进了府里,还给了名分,后来又先后接进来三位夫人,老夫人心里憋着气呢!

可这后进府的四位夫人,生的孩子都比容熙年纪大,堂堂嫡女硬被压成了五小姐,传出去容府难免为人耻笑,老夫人也就歇了把容熙接回来的心思。

可是如今,大夫人为了大小姐的前程,竟不顾老夫人反对,硬要把容熙接回来,还要让容熙……更过分的是,老爷竟也站在大夫人那边,老夫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廖夫人叹了口气,走过去,一边给老夫人轻轻锤着肩膀,一边劝慰道,“老奴瞧着,这五小姐不是个轻易能拿捏的,也说不准以后会有大造化。”

老夫人长叹一声,“但愿吧。”

容家的孩子,哪个出事她都不愿看到,可如今采馨出了这样的事,她虽然不喜大夫人的自私做法,可是却也明白,大夫人选的这条路,是唯一的出路了。

半晌,她微闭上眼睛,重新捻动佛珠,不再说话。

……

第二日,容熙很早就醒了。哪怕换了个壳子,可战场上的作息却刻进了灵魂里,她躺在床上蹭了蹭棉被,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有些不想起床。

做沈千俞的那些年,她是铁血将军,一个女人,想要在兵营中站稳脚跟,就得比男人更狠,更毒辣。她睡的最晚,起的最早,操练起来比谁都狠,行事风格狠辣决绝,才让那群将士彻底服她——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七年。

可是似乎却忘了,七年,再往前数,她也曾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早上缩在棉被里赖床的小姑娘。

若不是那年遇上那个男人,她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呢?或许到了年纪,由相近的长辈帮忙说一门亲事,纵然沈家只剩她一个人,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的亲事总不会太差。或许夫君不甚贴心,孩子不甚听话,可总不至于像她后面那样——

起早贪黑的习武,从娇生惯养的女儿郎一点点磨练成男人模样,带兵打仗,浴血奋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一步奋不顾身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却最终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

那一世如今想起来,只觉如梦,唯有流淌进血液里的那些仇恨,提醒着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她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窗外,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来,李婆子在外面敲了敲门,道,“五小姐,该起来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去给老夫人请安了。大夫人送来了两套衣裳,说是时间匆忙准备的仓促了,让您暂且先穿着,改日再叫来裁缝给您多做几身更好的。”

容熙这才掀开棉被下床。

李婆子捧着两身衣裳走进来,容熙看了一眼,两件衣服都是明艳的大红色,做工精致,高贵华丽,她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她厌恶这样的大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