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贺诚的背影，我心里非常失落，有种难以诉说的委屈。
我躺在地上打着哆嗦，根本无力站起来，现在想来，我的泪水实在太过于廉价了。
我现在只剩脚下那一枚硬币了。
一旦拾起来，花掉它，我就成了曾晓雯口中的乞丐了。
可是我别无选择。
我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正准备吃，一个小男孩抱住了我的腿。
“姐姐，能不能分我一半？”
他稚气的眼睛，和我弟弟有点像。
见我迟疑，他补充了一句：“我妹妹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也许，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会互相理解吧。
我分了他一半，他告诉我，他叫宋洋，长大了一定会报答我的。
我笑笑，让他快把馒头带给妹妹。
没想到的是，后来，宋洋真的报答了我。
吃完馒头后，我开始找工作。我从小就干农活，又在砖窑那种地方出过力气，应该可以养活自己吧！
出乎我的意料，我连一份洗碗的工作都找不到。因为我年龄小，没有人敢雇佣我。
我到处碰壁，落寞地坐在路边，一辆非常漂亮的轿车停在了我面前。
我做梦都想不到，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娇俏的女孩子，她的一身装扮，比电视里的公主还要美。
“冉冉，是你吗？”
我惊讶地抬起头，这个声音，居然是阔别了大半年的周钰！
我穿的太脏，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和周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钰，你认识她？”车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干爹，她，她是我被拐走的妹妹。”
周钰说我是她妹妹！这一刻我心里几近狂喜，她都已经出人头地了，有了一个疼爱她的干爹，她还是没忘记我！
周钰干爹驾车离开后，她把我带回了住处。这附近的建筑几乎都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我在眼花之余，有一丝紧张，又有一些兴奋。
她的住处不大，但是很整洁，空调电视一应俱全。在这里，我第一次用上了热水器洗澡，换上了她给我的衣服，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
没有经历过劫后余生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舒畅。
她比我大三岁，胸口微微鼓出来一些，已经有了女性最原始的魅力。
不经意地，我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圈青紫色的瘀痕。
“周钰姐姐，你手腕怎么受伤的？”
她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很快恢复了正常，说是不小心碰伤的。
我不信。怎么可能两只手都碰伤在同一个位置嘛。这样的瘀痕，倒是和人贩子拐卖我们的时候，绳子留下的瘀痕差不多。
见她不愿说，我就换了个话题，聊起了她那个坐轿车的干爹。
她说干爹是大官，很有钱，平时很忙，不经常来找她。所以，周钰在闲暇之余，也找了一份工作。
她打开窗户，指了指一栋金碧辉煌的建筑，说在那里做公主。
我一听，马上说我也要当公主。电视上的公主，个个都穿金戴银，后面还跟着好多丫鬟宫女呢，多威风啊。
“当公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周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很多烦恼。
我为了哄她开心，说：“要是能跟周钰姐姐一起，你做公主，我就做你的丫鬟。”
她笑笑，告诉我，在那个地方上班，当丫鬟可能比当公主好一些。
我当时不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听得出，周钰的意思是希望我做“丫鬟”，那我就听姐姐的话好了。
第二天下午，周钰带我走进了皇家会所，这个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
直到现在，她也在后悔，当年为什么会一时糊涂，把我拉进了这个火坑里。
我不怪她，因为，我也要生存。
会所是晚上六点开始营业，我来的时候，看到好多漂亮姐姐，每个人都打扮的美美的。有不少姐姐见到周钰，都亲切地喊她小钰妹妹。
周钰告诉我，她虽然是年龄最小的，但在皇家会所，人气却是最旺的。所以很多人都会上来套近乎，甚至还想通过她，搭上她干爹那条线。
她找到一个领班，给我安排了一个洗酒杯的工作。在这里，上上下下都有周钰为我打点，每个人都给她面子，对我也算客气。
更难得可贵的是，周钰请了一个家教，来住处给我们上课。我晚上去会所洗酒杯，白天跟着家教学习读书写字，这是我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我记得，第一次拿到的工资，是一千五百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工资到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请周钰吃个饭，表示下感谢。
会所还没营业的时候，我在化妆间里找到了周钰，兴奋地跟她说我现在有钱了，发了一千五百块呢！
没想到，化妆间里的一个卷发姐姐冷笑一声，说我真是个穷鬼，没见识，一千五百块对周钰来说，也就是三个小时的事儿。
周钰精致的脸蛋马上阴沉了下来。
卷发姐姐似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屑地说了句，不知道现在有钱人都是怎么想的，居然都喜欢这种毛都没长的小婊子。
卷发姐姐说完后还瞪了我一眼，掐灭了手中的烟离开了化妆间。
我很想问周钰是如何三个小时挣这么多钱的，但是看她的脸色不对劲，话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我已经在皇家会所里洗了三年多的酒杯了。
这一年我十二岁，遇见了他。
在会所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卫冉冉了。
这里是本市最大的销金库，是有钱人为所欲为的天堂，是男人寻欢作乐的世界。
我也知道了周钰口中所谓的公主是什么。她比起三年前出落的更加漂亮，成了会所当之无愧的第一号头牌。前不久，有一个有钱的公子哥为了她，怒砸了一百万，让其他的姐妹羡慕的眼都红了。
她的风头达到了鼎盛，公子哥有钱又英俊，周钰不止一次偷偷告诉我，说好喜欢他，以后一定要嫁给他，永远在一起。
当时我没想到，没多久，她少女粉红色的憧憬，就被撕成粉碎，并且把周钰拖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是对于会所里的声色犬马，还有出卖自己身体的行为，我还是有一种本能的抵触。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可能会留在后勤处，洗一辈子的酒杯，靠微薄的工资平平淡淡生活下去。
这一天，我还和往常一样，在水池旁洗着酒杯。
小腹处一阵异样的疼痛，我连忙取下胶皮手套去了趟洗手间，站起身的时候，看到马桶里一片血红。
和周钰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我也懂得了一些，这叫月经，以后每个月这个时候，都会流血的。
我问小姐妹要了卫生贴，在包厢里休息了一会儿后，又匆匆忙忙赶往后勤处。
我不是一个偷懒的人，拿了这么高的工资，就得老老实实干活。
路过长长的走廊时，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肥胖的肚腩，堵住了我的去路。
“老板好。”会所规定，每一个工作人员，遇到客人的时候都要问好。
男人叼着烟，带着浑身的酒气，把我拖进了一旁的包房里。
“你们看，我抓到了什么好东西。”他一把将我扔到了柔软的沙发里。
我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听到周围不断传来喝彩和轻佻的口哨声。
“这么嫩的，老子还没玩过。”中年男人粗壮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脖子，捏了捏我的下巴：“叫什么名字？以前没见过你。”
“老板……我，我是后勤处的，不，不坐台的。”我结结巴巴地答道。
说完这句话后，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陷入狼群的小白兔，每个男人都流着口水，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我，在考虑从哪里下手可以让我一击致命。
包房里很暗，我有些害怕，站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中年男人一把将我摁在原地，双眼通红，喘着粗气地看着我。
“你他妈的是不是聋了，老子问你叫什么名字，没听到？”
“我，我叫卫冉冉，老板。”
他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拿起一杯酒递在我嘴边，命令着：“喝！”
一群人盯着我，我知道，不喝下这杯酒，我肯定无法脱身。
我伸出发抖的手，接过中年男人的酒杯，慢慢端近嘴边，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了鼻子里，这酒一定很烈！
再烈，我也得喝下去！
好辣，好呛人！
舌头，喉咙甚至是胃都像被火烧一样！
我放下酒杯，擦了擦嘴角，讨好地问：“老板，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吧？”
“小妹妹，你还挺够味的嘛。”另一个男人又递了一杯酒给我。“我数三下，喝不完的话，你要加罚一杯。”
我咬了咬牙，心一横，端起酒杯一下子灌了下去。
我被辣的呛出了眼泪，灯光本就昏暗，视线更加模糊。
“真有种，看不出来嘛。”中年男子砸了砸嘴，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拿起半瓶酒递到我面前，“喝，喝完它，这些钱都是你的！”
他丢出一叠红彤彤的钞票，摔在桌子上。
那叠钱至少有一万，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喝完这半瓶酒，就能拿到半年的工资，那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