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漠也笑了:“不会。”

  齐玉清眸露出好奇,季子漠把他按在自己胸口,轻声说:“无论什么原因,离开过我的人,我都不会再要了。”

  熟悉至极的嗓音裹着悲伤,齐玉在季子漠怀里没说话。

  次日出了太阳,季子漠在阳光最盛时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和齐玉去了隔壁房,季兰看到他捂着脸呜呜的哭了。

  季子漠转头看了眼齐玉,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了爱的人,他现在看人看事多了些平和。

  如之前季安的闹腾,季子漠生气心冷,现在季兰比他更甚,季子漠生气谈不上,心冷也谈不上,唯有深深的叹息。

  一张四方桌坐了五个人,季丫抱着季子漠的胳膊,已经过了这几日,她眼里的惊慌还未彻底散去。

  季子漠摸了摸她的头,他和齐玉都算不上手巧,季丫往日跟着他们,头发只草草的扎着,现在这两日跟了季兰,便换了花样,瞧着可爱的很。

  等季兰哭了一会,季子漠开口说:“大姐,我在县里给你租个房子,你住着吧!我不会和屠大哥说你回来的消息。”

  季子漠第一次去了四个乞儿的住处,无桌无椅无床,连碗筷都是破烂的,不定是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

  季子漠和齐玉到时,四人中的老大正在房顶上修着房子,看到季子漠和齐玉忙下来,喊着来客人了。

  四个人就从各处跑出来,笑容的明媚,和自身的住处不合。

  一个个说着家里第一次来客人。

  豁嘴的碗洗的干干净净,盛了热水过来,季子漠和齐玉坐在只有三条腿的矮凳上。

  四个孩子席地而坐,看着季子漠和齐玉只敢坐一半的凳子哈哈大笑,嘱咐着坐稳,要不然容易摔倒。

  打过这么多次交道,季子漠第一次问他们的姓名。

  “我们都喜欢大太阳,所以我们给自己取了个姓.....”

  在季子漠想着大太阳是个什么姓的时候,从左到右,从大到小的开始了自我介绍。

  “我叫大一,十二岁了。”

  “我叫大二,十岁了。”

  “我叫大三,七岁了。”

  “我叫大四,五岁了。”

  这名字,让季子漠沉默了好一会,还真是,不同凡响。

  知道在客栈时他们帮了不少的忙,季子漠从袖子里拿出十两银子出来。

  大三嫌弃的看向季子漠:“你都穷了,咋还是这么傻大方。”

  大四认同的点点头:“穷大方。”

  季子漠递钱的手僵硬中,齐玉别过头偷偷笑了下。

  四人中的大哥大一表示,他们虽然穷,但是应该是比季子漠有钱的。

  季子漠指了指空荡荡的屋子,还有屁股底下三条腿的凳子。

  四个人生动形象的给季子漠解释了下,什么叫做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花,钱要用到刀刃上。

  季子漠和齐玉表示叹服。

  梯子还靠在墙上,季子漠主动请缨给他们换上面的瓦片。

  他都快累出了汗,最后临走的时候,大一看着他来了句感叹:“季大哥,你真不是干活的料。”

  季子漠:......

  齐玉第一次笑出了声。

  大一到大四在桑农县混的熟的不能再熟,有了他们的帮忙,季子漠在离他们不远处,给季兰租了个合适的房子。

  把一个小院收拾好,买齐了东西。

  自从知道无需回杏花村,季兰苦涩的脸上轻松了不少。

  季子漠用凉水洗着手,季兰走到他身后,嘴巴张合了几次,干涩的叫了声大弟。

  季子漠回头看她。

  季兰红了眼眶:“对不起。”

  她反反复复的说着一句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却说不清,是对不起离他们而去,还是对不起在王家村的欺瞒,还是对不起深夜跳河连累季子漠遭了罪。

  或许都有。

  季子漠擦干手,笑着上前虚抱住她:“大姐,我都懂,你的大弟长大了。”

  身困沼泽的人看到了鸟语花香,季兰紧紧抱着他崩溃大哭。

  彷佛想哭出所有的一切,委屈,懊悔,愧疚,遗憾,所有,所有,所有的一切。

  季子漠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如小时候她哄着原身在树下睡觉时。

  这个拥抱来的太晚,若是早一些,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的。

  阳光移到阴影处,彷佛刚才的晦暗都是错觉。齐玉等人从屋里出来,站在门槛处看着院中相拥的姐弟。

  季子漠因季兰受委屈时,齐玉说自己不喜欢她了,可是齐玉又能理解季兰所做的一切。

  理解她为何配合王大柱演虚假,理解她为何跳了河。

  哭了一场,季兰老老垂矣的精气神恢复了很多,彷佛又变成了杏花村那个爽利的姑娘。

  她一个人去灶房,麻利的收拾出来一桌的饭菜,谁去帮忙都不让。

  大一,大二,大三,大四帮了许多忙,自然是在的,一张桌子虽然围的满满当当,却都开心的不行。

  季兰在院子里给他们补着身上开了线的衣服。

  她用牙咬断缝衣服的蓝线,大三到季子漠身边,扯了扯他的衣服说:“季大哥,你姐好像我娘啊!”

  季子漠:“你见过你娘?”

  大三不好意思的笑了:“没见过,但是我感觉我娘应该就是这样的。”

  季子漠笑了:“怎么,你是想跟我说,你想叫我大姐娘,叫我舅?”

  大三忙急道:“不是,那可不行,差辈了。”

  季子漠迷茫了下:“什么差辈了?”

  大三:“和小丫差辈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心思,又忙跑了去。

  季子漠看了看五岁的季丫,又看了看七岁的大三,傻了好半晌。

  傍晚,夕阳撒在热闹的小院里,季子漠把大一到大四聚拢在一起,指了指背对着他们的季安,小声道:“你们有空帮我带一带这小子。”

  迷茫的大一,大二,大三,大四:“怎么带?”

  季子漠:“就拉着他跟你们一起玩。”

  大一四人哦哦了两声,同意了下来,等到跑回家后却傻了眼。

  四四方方的一张桌子,配着四个凳子,另一边并排放着两张床,上面铺着崭新的被子,瞧一眼就知道暖和的很。

  四个人又忙跑到另外一间房子,里面的残破的碗筷都换成了新的,墙角还堆着米面油。

  大四看到肥瘦相间的猪肉,馋的不停的咽口水。

  大二:“如果季子漠是我大哥就好了。”

  大三:“以后季子漠一定是我亲大哥。”

  三个小孩齐齐转头看他:“为什么?”

  大三攥着拳头说出自己的梦想:“因为我以后会娶季丫。”

  三个小孩恍然大悟:“对啊!那我们也可以娶季丫,娶了季丫季子漠就是我的亲大哥了。”

  大三震惊的瞪大了眼,急道:“你,你们不行。”

  三个小孩异口同声:“为什么不行?”

  大三:“我喜欢季丫,你们又不喜欢。”

  三个小孩再次异口同声:“我们也喜欢啊!”

  大三急的脸红:“不一样,这不一样。”

  四个人洗干净手脚,小心翼翼的躺到被窝里,大四眨着眼遗憾道:“如果我是女孩就好了。”

  其他三个人看他:“为什么?”

  大四说:“如果我是女孩子,就可以嫁给季安了,这样季子漠也是我亲大哥,就不需要跟你们抢季丫了。”

  大三也替他遗憾着:“如果你是女孩子多好,你嫁给季安,就不需要跟我抢季丫了。”

  季子漠不知道因为自己,季丫多了几个追求者。

  季子漠拉开房门与季兰来了个面对面,季兰端着洗脚水,肩上是一个擦脚的白色粗布。

  季子漠接过洗脚水,让她早点睡。

  合上门,季子漠把水放在一旁,拉着齐玉坐了下来,他单膝跪在地上给他褪去鞋袜。

  左脚被季子漠的手掌握着放在水中,齐玉像是整个人都掉在了温水盆中,心头震动的像是地龙翻身,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有夫君给夫郎洗脚的,就连他爹那般喜欢他娘,也从未有过。

  “我明天回一趟杏花村,大姐和季丫对这里不熟,你和他们在这里。”

  齐玉看着他的发顶,沉默了片刻后嗯了声。

  月色朦胧,齐玉被亲的动了情,季子漠的手掌一路而下,帮他缓解。

  齐玉脑中的璀璨流光消散,季子漠抓着他的手移到了一个地方:“帮帮我?”

  齐玉被烫的缩回了手,季子漠闷笑了声,道:“那睡吧!”

  时光流逝,季子漠闭着眼轻声问:“还没睡着?”

  齐玉嗯了声。

  房间静悄悄无声,齐玉推了季子漠一下,过了会,他又推了季子漠一下。

  季子漠抓住胸膛前的手:“齐玉,和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压着自己。”

  齐玉:“你为何......”

  季子漠:“为何什么?”

  齐玉闭口不答,他不信季子漠看不出他想问什么,无非又是捉弄。

  季子漠叹息一声,贴近他问:“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要了你?”

  要这个词让齐玉心惊胆战,心脏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因为哥儿香,浓郁的哥儿香怎么解释。”

  耳垂被含在口中,被人用舌尖轻轻逗弄,齐玉如溺水的鱼,听见他说:“齐玉,想要你,想让你完全属于我,想见见少年肆意的你。”

  次日,用早饭时,季子漠说了自己回杏花村一趟,季丫忙说让他看看家里的猪。

  季子漠一一答应了下来。

  一艘小船离了码头,季子漠躺在船板上闭着眼晒太阳,醒来打着哈欠伸腰时,望见一艘同样的小船不远不近的跟着。

  船头上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带着斗笠背对着他,一旁放的好似是弓和箭筒,他低头用布擦着什么东西。

  阳光落在他身上,手中折射出一道光,他手腕微动,折射的光落在了水中。

  季子漠想应当是匕首之类的利器。

  不知为何,季子漠看到那个背影总觉得很是熟悉。

  三日后,镇平县上相熟的人低声讨论着。

  说那晚王家村进了山匪,火光四起时,王家村的村长掉在粪池子里,被人救起来时浑身肮脏不说,下半身还冻的没了知觉,只能瘫在床上,现在嘴歪眼斜的说话都难。

  说那晚山匪进村,一个叫王大柱的人不给银钱惹恼了山匪,被山匪一脚踹晕,挥刀就割掉了命根子。

  不过山匪还是有良心的,那晚王大柱的夫郎惊了胎气,山匪还揪了产婆过去,只是王家气运不行,生了个女娃,以后要绝后了。

  因有产婆接生一事,被山匪进村吓到的人也不害怕了,都说:这山匪还挺好的,只抢东西不伤人,要是凶狠的,谁管你是不是生孩子。

  王家村告到县衙,捕头喊过威~武~,县令胳膊趴在桌子上听王家村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