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棉衣的姑娘在河里挣扎,一个只穿了里衣的男人往那边游着。

  齐玉能看得出季子漠会游泳,可是,可是如刀子一样割过来的冷风划到脸上,齐玉心疼的红了眼。

  齐玉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冒出一句话,他不喜欢季兰了。

  季子漠与他说起季兰时,齐玉同样心疼这个姑娘,可是此时,齐玉想,他不喜欢她了,至少是这一刻。

  船上点了火把,吵吵闹闹的紧张着,可除了季子漠,再无一人下水去救人。

  冬日冷,河水冰凉,更何况是深夜最冷的时候。

  季子漠拖着季兰扒住船板,甲板上的忙把季兰和他拽了上来。

  季子漠瘫坐在甲板上,身子已经被冻的僵硬,唇上无一丝血色。

  齐玉拿了床被子帮他披在身上,季子漠缓慢的转头,看到他哭红的双眼想说些什么,只是冻的嘴巴不服管教,一个字都难以说出。

  齐玉花钱雇了两个婆子,让她们烧水给季兰洗澡换衣。

  季子漠披着衣服缓了会,被齐玉扶着站起身。

  季丫季安守着他,哭的直打嗝,季子漠紧紧裹着被子,苍白的脸上露了抹安抚的笑意:“没事了,回去睡吧!”

  见两人回了房躺下,季子漠才和齐玉回了房。

  关上门,齐玉没了往日羞涩,他把湿了的棉被扔在地上,又脱掉季子漠身上滴水的里衣亵裤,强势的把人塞到床上。

  季子漠打着冷颤,依旧无法说话,他就看着齐玉一会进来,一会出去。

  船上狭窄不好放浴桶泡澡,齐玉打了热水进来,拿着素白的帕子来到了床前。

  有力的小臂从被子里伸出,季子漠摩擦着齐玉的眼尾,笑着问:“吓哭了?”

  季子漠挑眉得意道:“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有担当?”

  齐玉抬头看过去,季子漠手掌移到齐玉脑后,微微用力把他的唇压向自己。

  季子漠闭上眼,苍白如雪的唇轻轻吻着他,呢喃道:“齐玉,我也可以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季子漠想,只要齐玉一直陪着他,他也可以变成一个有担当有责任,行为高尚的人。

  如果没有齐玉,季子漠也是会救季兰的,只是他救归救,触水的那一刻,季子漠可能会后悔。

  有了齐玉,季子漠不后悔。

  在现代,他努力过,努力变的懂事,最后没留住妈妈,还是被抛弃了。

  这一次,季子漠想再试一次,重新塑造自己,变成齐玉喜欢的样子,他想留住会为他留灯的齐玉,会牵着他的手回家的齐玉。

  季子漠深情且虔诚的吸yun着齐玉的唇,这一次,他不想再被抛弃了。

  季安也好,季兰也好,季丫也好,他们和齐玉是不同的。

  苦涩的泪自齐玉眼帘溢出,猛然想起主持之前说过的话,他说,季子漠是条鱼,自己若是舍不得他,就要当一个束鱼的网。

  现在网好像织成了,可是齐玉想,他不想当束缚季子漠的网,他不想季子漠委屈自己。

  季子漠吻的很浅,齐玉第一次配合他的吻,跪在地上勾住他的脖颈,轻启贝齿,露出一条小道邀请他进来品尝。

  季子漠喉结滚动,肆意的在他口中搅动风云。

  唇齿分离带出一缕缠绕,季子漠手指擦去齐玉唇角的银丝。

  “原是想再有把握一点再问,现在有点等不及了。”

  齐玉布满水雾的眼眸懵懂的看他。

  季子漠忐忑的问:“我和郑柏叙,能选我吗?”

  齐玉望见了他眼里的紧张。

  他回:“从未选过郑柏叙,我早已不再等,更是许久未曾回过信。”

  季子漠沉默了几秒,说:“你离开那两日,我去找了董寒玉,看了他没转给你的信,郑柏叙说有事绊住了脚,定会在你生辰前回来。”

  季子漠趴在床上,不想去看齐玉眼中的情绪:“他信上的意思,不在乎你是否成过婚,不在意你是否被我碰过,他对你的心如故,他想带你离开。”

  齐玉帮他擦着头发:“哦,若是我与他离开,你会如何?”

  季子漠转过头,看着齐玉的眉眼,过了许久才回:“不知道。”

  被人放弃过的人恐惧着被选择,季子漠不知道自己的胜算是什么。

  活了两世,自始至终,都无人看出季子漠有着自卑。

  眉中落下轻盈一吻,他听见齐玉说:“那你这个一家之主要好好的想一想,我生辰那日来了客,家里要准备什么饭菜。”

  “我幼时,见我舅家的大表哥坐在墙角,用刻刀在木簪上刻着自己和表嫂的名字,说是送给表嫂的生辰礼。”

  “我很羡慕。”

  “季子漠,我三十岁生辰日,还有三十五岁生辰日,是否可以收到刻着我们俩名字的木簪?”

  昏黄的烛光下,淡泊如烟的声音缓缓的说着,季子漠抚摸着齐玉的侧脸,胸腔堆满了对他的爱意。

  “为什么是三十岁生辰日,和三十五岁生辰日。”

  齐玉在心里答了句:因为我想把余下的生命都给你。

  季兰夜里起了烧,季子漠夜里也起了烧,几个人在船上住到天亮,齐玉下了船想去租辆马车,路上遇到相熟的四个乞儿,不,他们已经不是乞儿了。

  四个孩子有大有小,瞧见齐玉一个人,便跑着上前打招呼,问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又笑嘻嘻的说明:他们与季子漠的交情在,不收钱。

  齐玉说需要租马车,船上的季子漠发了烧,有两个乞儿接了银钱跑着去租马车。

  齐玉道了谢,等待间问留下的这个孩子:“为何觉得我需要帮忙?”

  留下的孩子是四人之中最小的,他嘿嘿笑着说:“大哥说只有你一个人,肯定是遇上难处了,要不然季大哥肯定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游荡在街上。”

  齐玉楞了下,随后笑了。

  有了四个孩子的帮忙,事情就快了许多。

  只是等到把季兰季子漠都移到了马车上,烧的迷迷糊糊的季兰又开始闹了起来。

  只是她似没了神志,说的话难以听清。

  季子漠撑着马车的一侧坐直身子,说:“不回杏花村,找个客栈先住下。”

  他话落,挣扎着想要下马车的季兰安静了下来。

  四个乞儿又帮忙去客栈安顿。

  在船上时,季丫季安守着季兰不敢离开,齐玉一个人忙活着,给季子漠换了额头帕子,还要时不时的去隔壁看看季兰。

  现下有了四个乞儿帮忙,事情便少了很多。

  一个去客栈厨房催热水,一个去找大夫开药,连煎药的活都揽了去。

  等到季子漠和季兰都喝了药,他们又去街上买了吃食送过来。

  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季安说客栈的吃食贵,街上哪家的吃食钱少分量足。

  齐玉道谢,他们笑着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们等着季大哥以后风光照顾我们穷人呢!”

  齐玉看着他们出了客栈,跑在街上,跑在阳光下。

  季子漠烧了两日,季兰都比他退烧的早,大夫说季子漠以前未做过农活,底子有些虚,不过也不妨碍,多干干活就好了。

  中途季子漠醒来时,齐玉问他是否要看着季兰,防止她再寻死,季子漠说不用。

  夜深人静,唯有北风独自流浪,眼帘一热,齐玉忙睁开眼。

  季子漠病初愈稍显脆弱,他侧身笑着道:“这两天没睡好吧!”

  齐玉抬手摸上他的额间。

  “没事,我好了。”

  齐玉往他那边靠了靠,想要得到一个拥抱,季子漠往后撤了撤:“我刚出了汗,等洗过澡再碰你。”

  说着想要起身,齐玉坐起身按住他:“我拿帕子你擦擦身子,等再好些再洗澡。”

  齐玉兑了热水端在床前,湿了帕子递给季子漠。

  季子漠接过帕子伸到衣襟内,见蹲在水盆旁的齐玉背过身,不由笑了:“我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给我擦身子,难道不是你?”

  齐玉红了耳尖:“不是。”

  季子漠拉长音,似是失望道:“哦。”

  齐玉忙又道:“是我。”

  季子漠声音带笑:“我知道。”

  擦了身,季子漠躺在床上等着齐玉把水送回去。

  片刻后,齐玉躺在床沿,垂着眸期待着季子漠把他抱在怀里。

  季子漠在被子里撑开了一个小小的怀抱:“齐玉,过来,自己过来。”

  留下的烛光摇曳,齐玉的心像是风中晃动的海tang花,他一步步,主动的移到季子漠怀里。

  季子漠吻了吻他的耳垂:“齐玉,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如滚烫的热油,把齐玉煎炸的脱了力。

  “为何不用看着大姐了,万一她又......”

  季子漠抱着他道:“她在水里挣扎,就代表她有了求生意识,不想死了。”

  人总是祈求光明的,她在王家时许是真的求死,现在逃离了王家,日后如何是个未知,既然是未知,就代表着无限可能。

  季兰跳河的时候想死是真的想死,溺水窒息时挣扎,也是真的想活。

  齐玉在他的胸膛里张了张唇,想说自己任性的不喜欢季兰了,又想着季兰是季子漠的大姐,便又把话咽了下去。

  齐玉:“她为何不愿回杏花村,怕旁人嘲笑的目光?”

  季子漠:“她...性子好强不服人,旁人可伶同情的目光她看的多了,应该是不妨碍的,她是怕见到屠峰。”

  齐玉抬头看他,季子漠微笑道:“她抛弃了季家,也抛弃了屠峰,现如今这个地步......”

  季子漠知道齐玉选了他,心里踏实无比,此刻脸上有了两分嘚瑟:“就像是你选了青梅竹马,抛弃了我,到时候人家娶妻纳妾,你过的糟糕至极,你可以坦然的回头面对我?”

  齐玉心里回了句自然不能。

  若是如此,他定是要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敢看季子漠一眼。

  想是如此想,却还是因为季子漠的话生了些忐忑:“你,很介意郑柏叙?”

  季子漠放在齐玉腰侧的手捏了下,似是惩罚他的问题:“我要是介意就不会这样打比方了。”

  齐玉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你觉得屠峰还喜欢大姐吗?”

  季子漠肯定道:“喜欢。”

  齐玉:“那大姐和屠峰是否会?”

  季子漠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应当难了。”

  齐玉诧异的问为何,季子漠说:“有时候心里有了疙瘩,喜欢也仅仅是喜欢了,哪怕懂得她所有的悲苦,理解她的选择,却也没有了当初狂热的内心。”

  “就算不说屠峰,季兰应当也是迈不出来的,这和喜不喜欢无关。”

  “如果两个人之中有个死皮赖脸的,重新在一起应该不难,但是屠峰和季兰,一个沉稳不爱说话,一个自尊心强,难。”

  季子漠说到死皮赖脸时,齐玉就笑了,他说:“你倒是死皮赖脸,你若是屠峰,是不是就能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