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香钰不由后脊发凉,偏偏看黄姐的表情,竟然仿佛完全没发现不对劲,微笑着不断轻抚那青紫色的面庞。

  这是疯了吗?!

  童香钰心里慌了慌,又强行镇定,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不管这人真疯假疯,她都必须把宋格的下落先套出来才行。

  黄姐抚摸够了儿子,伸手取拿童香钰的背包。

  童香钰看见黄姐拿自己的包时,瞳孔微微放大,立刻屏息住。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从来都待在包里的白白竟然不见了!

  黄姐从包里翻出那张毛毯铺在地上。

  山洞里潮湿阴冷,只有垫上毯子才能让孩子睡觉。

  安置好孩子,黄姐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罐头瓶子,就是昨晚小哲吃的荔枝罐头。

  黄姐一手拿瓶子一手拿军工刀,对童香钰微微笑说:“小钰你别怕,我只割你一点血,不会伤害你的。”

  童香钰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看着黄姐脸上的笑容觉得头皮发麻,这疯子明明都拿石头偷袭她了,竟然还有脸说“不会伤害你”这样的话。

  看着那个大大的空罐瓶,童香钰极力往后瑟缩,然而背后就是冰冷坚硬的岩石,她退无可退。

  童香钰唔唔唔地抗拒。

  黄姐蹲下在她面前,像是聊天气一样,语气如常,“你看,本来昨晚你多割一点血给我的话,什么事都没有。”

  “我儿子不会乱跑,你也不用糟这个罪。”说到这黄姐似乎想起来什么,哦了一声,“还有那个宋格,我也不用费力的把她推下山。”

  推下山?!

  童香钰大脑像是空白了一瞬,瞳孔猛地一颤,瞬间奋力挣扎起来,她眼泪决堤迸出,冲着黄姐唔唔唔哭喊!

  黄姐看她,“嘘……”

  黄姐把空罐头接在童香钰手下面,再拿起她的手,直接用刀在五根手指上都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手指顿时血流如注,黄姐忙把她指尖塞进罐头口。

  很快,腥红粘稠的血液就积了一个瓶底。

  黄姐满意,再看向童香钰,笑说:“你也别怪我,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如果让她活着,那她肯定把这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你的。”

  童香钰疯狂摇头内心崩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刚刚还能自我安慰,可现在黄姐的话比十指连心被割开还痛千万倍,她还不愿意相信,一边摇头挣扎一边哭。

  黄姐看她这么激动,很“体贴地”伸手为她擦眼泪,安慰说:“你别怕,你跟她不一样,听话点,我不会杀了你的。我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

  童香钰想起她砸自己时那毫不留情的样子,再想起昏迷中的宋格被推下山,心里痛苦绝望到了极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黄姐抬手试她鼻息,没死,于是继续挤血,她不紧不慢,当童香钰手指头上的伤口愈合后又立刻划了两道,让血放得更快一点。

  那么大的罐头瓶子,放满一半左右的时候,童香钰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变苍白。

  黄姐知道急不得,就暂时先收集这些,然后走到儿子身边,抱起他,“小哲,吃药啦。”

  小哲一动不动。

  黄姐于是用手捏开他的嘴巴,让他仰起头,然后把罐头里的血慢慢倒进他嘴里,说:“虽然不太好喝,但你忍一下,喝完就会好了哦。”

  有一丝阳光穿过洞口那些草藤灌木,斑斑驳驳的落在山洞中。

  童香钰从短暂的昏迷中醒过来,只看见小哲脑袋无力的后仰着,而小小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手指掐痕。

  小哲不是因为感染变异才死的。

  竟然是被这个疯了的亲生妈妈掐死的!

  童香钰鼻子发酸,想到宋格,喉咙艰涩,根本忍不住眼泪,再次哽咽着唔唔唔哭起来。

  都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那晚就不该割手指喂血救小哲,说不定会有其他办法,就算没有,也轮不到她来救,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是菩萨,现在救一个,接下来呢?十个百个千个吗?

  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救,她只要她的宋格回来。

  童香钰情绪几次崩溃,几次哭晕过去又醒来,然而每次醒来,眼前的噩梦都还在继续,只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黄姐给小哲灌下了那半瓶血。

  一开始灌不下去,都堆积在嘴里,还会从嘴角里流出来。但角度找对后,食道管打开,还是灌进去了。

  只是半瓶下去了,孩子还没醒来。

  黄姐自言自语道:“不够多。”然后放下儿子,又起身来到童香钰身边。

  童香钰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地看着黄姐,黄姐在割她的手指,但因为手脚被草藤捆得太紧太久导致四肢血液不畅,刚刚又放了那么多血,现在再割,已经流不出太多血了。

  童香钰虽然伤口自愈能力强,但血液生长的速度却显然没有得到相应的增强。

  黄姐看着那滴答滴答的血液,不满地皱眉,再瞪童香钰,“长这么瘦。都怪你长太瘦,血才这么少!”

  童香钰轻轻动弹了一下。

  黄姐看着她的眼神,疑惑了片刻,“你要说话?”

  童香钰点了点头。

  黄姐心想童香钰哭那么久,肯定也没力气作妖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警告:“你不要大哭大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我不想伤害你的。”

  童香钰又点了点头。

  黄姐终于拿掉堵她嘴的布。

  童香钰眼睛还肿着,干涩着,她声音沙哑地问:“你把宋格推下哪座山了……”本来以为情绪稳定了,可话一问出口,艰涩疼痛的眼眶再次涌出眼泪。

  黄姐失望,说:“你就问这个?还能是哪座山,当然就地解决了,我可没那闲工夫又要搬你又要搬她。”

  童香钰双目失神,想起当时那个长满荆棘丛的山坡,荆棘还有毒素,当时也没看到下面是什么有多高。

  她呛了一下,哽咽着哭。

  “行了。”黄姐要把布堵回到童香钰嘴里,又想起什么,问她:“是不是只要是你的血都行,不一定要用手指?”

  童香钰哽咽着流眼泪,没有说话。

  不能再这样了。

  再难过再绝望都要打住。

  她不可以抱着“宋格死了她也不要活了”这样的心态,她必须振作起来,活着离开这里,找到宋格。

  宋格命那么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还要向这疯子报仇。

  “这是我的异能。”童香钰抬头看向黄姐,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头晕,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要我主动救治才有用,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喝这么多血都没用?”

  黄姐愣了愣,有那一瞬间怔怔,但紧接着欣喜若狂地扑向童香钰,“真的?怎么都能救?!”

  天色已经很黑了。

  童香钰从黄姐那句反问里得知,黄姐真的是在装疯卖傻,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小哲已经死了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要掐死儿子……

  童香钰已经不关心原因了。

  童香钰只安静地想着:如果今天不下山找小哲就好了,如果前两天不割血救小哲就好了。

  ——她跟宋格就安安稳稳等待着天亮,等着向下一个山头出发。

  天灾过去后,乔队长他们的无线电也在慢慢恢复信号,已经能断断续续地联系上避难所基地了。

  距离不远了。

  真的,不远了,她们距离抵达国家政府的救援基地,只差最后一步。

  而之前那么多困难,那么多危险,明明都撑过来了……

  却只因为她时的恻隐之心,给宋格招来了杀身之祸。

  童香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时,她低低说:“对。都能救。”

  夜黑风高。

  山丘扎营的基地里,气氛低沉得能滴出水来。

  明明分配了值班守夜,却有孩子在半夜丢了,而帮忙找的大人转眼间又丢三个。

  不仅如此,营地里两个帐篷里的背包和物资也突然“不翼而飞”!

  马上就要到政府避难所了。

  无线电都能联系上了,乔明山不相信宋格跟童香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辞而别。

  所以只可能是黄姐自导自演,为了身体已经出现感染症状的小哲做出傻事。

  看着昏迷一整天、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的向卫军,乔明山气得一口晚饭都吃不下。

  周波一边吃着面包,一边低着头说:“这山上邪门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队长,我觉得我们明天一早还是继续赶路比较好。”

  乔明山立刻说:“我们走了,宋格童香钰怎么办?”

  周波很明显的看了眼大家围坐着的、放在最中间那块染血的石头,没说话,但无声胜有声。

  乔明山明白他的意思,语气硬邦邦,“这个算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希望你们别忘了,我们的这些人的命都是两个小姑娘给的,没她们,我们在天上掉陨石那晚就死透了!”

  这话振聋发聩,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说话。

  好一会儿后,秦楠开口说:“但是那片山坡下不去,没办法往下探查,不然还是等向卫军醒来,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

  乔明山绷着个脸,说:“戴防毒面罩,明天我亲自下去看。”

  水声淙淙,冰冷刺骨。

  宋格感觉有什么粗粝的东西在舔自己,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只长着浑白眼球的变异狗。

  “小奶茶……”宋格转头,下意识喊,胸口瞬间传来一阵的剧痛,短短三个字像穿过了几根断裂的骨头,痛得人两眼发黑、脑袋抽疼,才终于喊出口。

  “汪汪!”白白冲她急急的甩尾巴,又绕着宋格转了两圈,似乎想要找另一个主人。

  宋格费力的撑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在一处石滩上,边上是山涧崖壁,泉水涓涓流下。

  四周除了水声,静寂一片。

  宋格想起自己本来要去救那个小孩,然后闻到了一阵异香,紧接着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她从那个山坡摔下来了?

  宋格仰头看,但哪怕她能在黑暗中视物,也只能看到一个很高很高的光秃秃的山涧断崖,边上倒有一些嶙峋怪石和树木。

  这么高摔下来没死,期间肯定有不少缓冲,大概是变异藤蔓的功劳,不然早砸成肉泥了。

  宋格捂着疼痛的胸口慢慢站起来,苦笑,完了,大小姐肯定要吓哭急疯了。

  没人哄着可怎么办。

  宋格忍着剧痛抽了口气,感觉应该是肋骨断了几根,她往前走了几步。

  白白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焦急地乱转,再仰头冲宋格吠。

  宋格走了没三五步,忽然想起什么,脚下一顿,脸色瞬间铁青,她低头大骂:“靠!你他妈傻狗!!”

  伸出的几条藤蔓瞬间将那只变异狗捆紧高高举起。

  白白立刻不敢再叫。

  宋格却铁青着脸看那条狗,“你找我干什么?她养你这么久,你应该牢牢跟在她身边啊!”

  那个黄姐。草!

  宋格才想起来,连胸口的剧烈疼痛都被焦急压下几分,她四周扫视一圈,要找一条最快爬上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