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清狂【完结】>第97章 需要

  大殿之上,高位汇聚天地灵气,建光帝却日渐憔悴,他脸色浮白着,术士说是仙兆,他两眼还算有神,但多了几分狠厉,倒是与袍上黄龙的凶相相得益彰。

  建光帝是该不高兴,在他身子不爽的这段时间,朝臣多有懈怠,私铸铜钱案迟迟没有进展,饶是他素来十分信任大理寺邹振,也不得不对他有怨言。

  先是御史中丞沈复质疑案情进展,邹振说嫌犯已经确定,案情进展不算慢,沈寺正只是涉案,并无大错,暗说沈复有私心。

  沈复确有私心,但他的质疑不无道理:“既然你说嫌犯已经确定,那就该尽早结案,以免伤及无辜,邹大人莫说本官严苛,只是事到如今,主犯是何人,如何作案还是迟迟拿不出结论,邹大人到底在等什么?”

  “这……”邹振见皇上脸色不好,忙跪道:“主犯身上牵扯过多,他平日行事又隐秘,查证起来的确有困难,还望皇上多宽限几日!”

  让元斌顶罪是板上钉钉,只是二皇子还在收尾处理相关的人和事,为了整个案子看起来跟他毫无关系,他是不怕皇命的,左右也催不到他头上,就只有邹振心里苦罢了。

  说起伤及无辜,建光帝又道:“让叶校尉进来,他有话说。”

  叶清弋听到传召,一板一眼地走进来,眼睛半垂,步子稳重,肃穆得很,待行过大礼,头一抬,建光帝都以为他一个武人哭了。

  “皇上!臣心里苦。”

  “父亲远去庸关,臣一路护送,顾念父子情意,更难忘君臣之谊,这才一路快马飞奔回京,可谁曾想短短几日,留在家中的长平君就消瘦得不成样子,他每日以泪洗面,手边的帕子都不曾干过,臣看了心中难受,便想着奏请皇上,将御医和判决书都带回去,好让君上痊愈啊。”

  堂堂一个步兵校尉……建光帝挥手道:“说你奏折中所述。”

  “是。”叶清弋用余光瞄了身后邹振一眼,道:“所谓主犯乃元家元斌,与君上有些关系,但君上向来是非分明,若元斌真的有罪,他绝不求情,但君上近来为民间流言所扰,不说君上,下官听了那些流言蜚语也气得整宿睡不着,恨不得立刻冲进大理寺提出主犯用刑!”

  邹振忙道:“叶校尉莫急——”

  “我怎么不急?”叶清弋侧回身子,怒道:“逝去之人开不了口,若是邹大人的岳父母被这般猜疑、羞辱,邹大人还能这么镇定?”

  有人说了:“叶校尉口不择言了。”

  人离得有些远,叶清弋退了两步,一看,冷笑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韦大人上值要经过市集,那些流言蜚语都听全了还这么大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韦大人也把这些流言当消遣呢。”

  “你!”

  “吵什么吵!”建光帝烦了,指着叶清弋让他别太着急,又指指邹振,问他要宽限时间宽限到什么时候?

  邹振心中一喜,下意识就看向二皇子所在的方向,谁曾想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话被一个从来没有想到的人抢去了。

  “皇上,老臣愿拖残躯出任此案主审。”

  建光帝原本有些乏累,看见薛晏半白的发,愣了一瞬,后难以置信地说道:“爱卿……爱卿说的可是真的?”

  “是。”薛晏伏地跪请,整个人像是被厚重官袍裹住了,但脊背却直。

  薛晏这几年一直称病,不曾主动过问朝中诸事,一说起来就是朝中年轻才俊诸多,他老了,如今肯出面,建光帝非常高兴,此案交给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审最合适不过了。

  叶清弋最是惊讶,他知道父亲与薛晏颇有交情,但确实没想到薛晏会帮他,不过有了薛大人,想必这案子进展会快得多。

  比他预想得更好,薛晏给了他行了很大的方便,他非常顺利地见到了牢狱里的沈荣铮。

  看上去沈荣铮在牢狱里过得不错,粥挺稠,水也不脏,就是里头不方便,沈荣铮穿的里衣已经脏了破了,他的脸也污了。

  “沈兄!”

  沈荣铮大喜,连滚带爬蹿到栅栏前,眼睛发亮:“邹大人终于肯让你来见我了?”

  叶清弋蹲下来,递进去一份小笼包,“是薛大人,如今主审的人是薛大人。”

  沈荣铮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薛大人是谁,他低头看着干净的白粥和温水,低声道:“怪不得……”

  想来之前沈荣铮境遇并不好,想传话没有人理,吃食也糟糕,但眼下叶清弋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正要开口,沈荣铮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清弋,除了你我没有信任的人了,我想告诉你,我送进宫的去的文书被换了,上头列出的疑点被抹去了,我想来想去,出问题的就是大理寺,我在进宫之前去见了邹大人。”

  叶清弋点头:“丹阳县的案子就是烫手山芋,邹振找你去背黑锅。”

  再深究这个没用,沈荣铮飞快说道:“清弋,我想告诉你的是,虽然丹阳县沆瀣一气糊弄我,但我并不傻,我在丹阳县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定跟此案有莫大的关系。”

  “谁?”

  沈荣铮握住栏杆,手心微汗:“廖鸿远。”

  “你就是廖鸿远?”

  符黎拽住了廖鸿远的头发,晕厥的廖鸿远没有知觉,像个提线娃娃,符黎不愿碰他,只想杀他,“要不是你还有用。”

  小羽机灵可爱,这样的孩子被无情摧残,廖原死了他的罪过就能一笔勾销?子不教父之过,廖鸿远难辞其咎!

  边上,名叫大寒的下属犹豫道:“大执事要是知道您截下了他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符黎从见到廖鸿远开始,浮在面上的笑便消失了,平日拿在手上把玩的折扇被他反握在手里,像执剑,刀口对准的却是自己。

  不伤害戚栖桐是底线,可他最亲近之人却一直在背刺戚栖桐,符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要戚栖桐一日不管月隐,符凇就会持续利用、腐蚀月隐的实力。

  尽管符凇跟符黎一再保证过不会做伤害君上的事,但这话越来越没有说服力了,市井中的谣言能大肆传播少不了符凇的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把廖鸿远送走吧,哥哥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是夜,戚栖桐已经更衣,只着寝衣靠在床头看信。

  信是刚到手的,似乎还能嗅到天山戈壁的气息,戚栖桐不知回来翻阅了多少遍,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专注。

  信纸上的内容他能倒背如流便分了神,盯着身侧多余的枕头。

  叶清弋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着两日半夜才归,回来时小心翼翼,却偏要往床上折腾,戚栖桐入睡难,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竟觉得心安。

  今夜他大发慈悲,要留一盏烛灯给叶清弋,想他能视物了,不会再手抚到自己脸上。

  不过今夜叶清弋回来早了,手里提着食盒进来,见着戚栖桐先笑,不说笑什么,关好了门,坐到小桌前,打开食盒笑得更深了:“小羊排、粉蒸肉,蒜蓉茄子,还有豆腐煲,嗯,晚膳的时候来不及吃,做宵夜刚刚好。”

  哪里就这么忙了?连饭都吃不上……戚栖桐不理他,继续翻信件,没翻出什么新内容,却觉得复热后的小菜香得过分。

  也是怪了,他晚膳就吃的这些,那时不觉得有滋味,也没用多少。

  “也有你一份。”叶清弋双手捧出一碗醪糟鸡蛋汤圆,献宝似的。

  原来那笑带着哄人的意思,谄媚但不讨人厌,戚栖桐赏脸过来,要下床,叶清弋赶紧过来,碰过碗筷的手在衣摆上抹了两把才将他抱起。

  两人到了饭桌,无话,叶清弋赶着填肚,吃得快但动静小,戚栖桐尝味道而已,慢条斯理地嚼,搅着瓷勺不时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都动嘴,但不说话,难得相安无事,待用完了宵夜,碗筷都清出去,叶清弋事赶事地帮戚栖桐按摩。

  他不按,小羽也会进来按,戚栖桐由着他来,本来就该他来,他自己保证过。

  按第一回 ,叶清弋努力回忆穴位和力道,按第二回就游刃有余了,透过寝衣看那骨肉,如前一世般欣长的身子,身架极好,就是瘦些,禁不住风雨的样子。

  戚栖桐见他眼热似的不眨眼,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偏头打量起来,不过就几日没见,戚栖桐觉得叶清弋似乎变了,春猎时策马还见少年意气,现在瞧着成熟不少,像个男人了。

  什么是男人?戚栖桐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抬眼跟叶清弋对上,心跳又漏了半拍,目光乱了方寸,他遮掩:“你怎么按这么重?”

  是重,手指压下的地方按出一个小坑,叶清弋认真地解释:“总想把之前没按的补回来。”

  戚栖桐定了定神,道:“你不欠我什么。”他不在,小羽在。

  目光触及枕边的书信,戚栖桐又说了一次:“你不欠我什么。”

  叶清弋抱怨他说话生分,借坡下驴:“那明日庭审,你自己去就够了,我不必去了。”

  那怎么行?戚栖桐拐弯抹角:“沈寺正还在狱中。”

  “那怎么了?”叶清弋不以为意。

  “他不是你发小么?”

  “是又怎么样。”

  戚栖桐点头:“发小都不够格,不必说其他。”

  叶清弋飞快看他一眼,“其他是什么?”

  “没什么。”

  戚栖桐摆正枕头,要睡了,叶清弋不让,右手按着褪,左手扯住戚栖桐手臂,语气重:“其他是什么?”

  腿上没知觉,手臂痛了,戚栖桐正眼看他,见他目光凶得恨,更不说,紧抿了嘴,目光却缩,叶清弋不肯放过他,扯住了手,又扳过了肩,两人正对,叶清弋才吐字:“其他是夫妻。”

  叶清弋又说一次:“我们是夫妻。”

  像牙牙学语的稚童,懂得了什么便反反复复地说,有些得意,反复确认又源于迟疑,之后是欣喜。

  叶清弋高兴了,因为戚栖桐需要他。

  【作者有话说】

  廖鸿远是廖原(戚栖桐最开始想接近的人)的父亲,原尚书之职,他是二皇子亲信。(要开始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