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登大宝的不稳,朝臣中施加的压力。
还有……雪景的绝望和自愿,最终迫使轩辕楚不得不放手让她上了去北漠皇庭的路。
长长的十里红妆,已经赶上一个公主的出嫁队伍,红鸾帐中,雪景笔挺的坐在上面,身上穿的,就是那件衣服。
她神色漠然到了极致,从昨天开始轩辕楚已经没出现在她面前,当然这就是她想看到的。
离宫门到底是越来越近。
上次她就是在这里挥起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腹部,然而现在她却是漠然的坐在那儿,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轩辕楚,容妃……!"心底默念这两个名字。
她痛的,她也会让轩辕楚好好尝尝这份滋味。
去北漠,杀了北漠太后,也就是以前南楚的容妃,她知道这一条命根本不及雪家上下那一百多条人命。
但是,这能让轩辕楚痛。
他爱戴他的母亲,因此恨丞相府恨到了极致。
她是恨不得杀了轩辕楚为丞相府报仇的,但她觉得那样太便宜他了,既然他要冤冤相报,那么她就成全他。
杀了容妃,让他在后半生中痛不欲生。
……
城楼之上。
那抹玄色身影站在那儿,身后跟着的是尝尝的队伍,寒风呼啸,雪粒子挂在脸上有些生疼。
"皇上,舒服娘娘的大宫女求见。"
"嗯。"
"宣!"太监赶紧将玉清淑妃的宫女给宣上来。
大宫女跪在轩辕楚不远处,匍匐在地卑微的禀报:"皇上,娘娘从昨日起就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念叨着皇上。"
"宣太医,找朕做什么?"
"太医去过了,说是娘娘,说是娘娘……"
"说什么?"
"可能不行了!"
"……"不行了!?
这就不行了!?
其实大宫女也没说谎,玉清淑妃虽然没被伤到要害,但因为是伤在腹部,加上她自己也不怎么忌嘴。
应该是肠道被什么给污了,体内的病不好医治,这两天一直无法进食,加上太医说她大喜大悲,因此也让她本就重伤的身体心神受损。
当时雪景那旋转的几刀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强大的隐患,那不是直去直抽,那几下是让她体内受了大损伤。
然而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此刻轩辕楚的态度也尤为漠然,只听他道:"滚下去。"
"皇上。"
"滚!"
他的眼底,现在是队伍最后都已经出了城门,透过那红纱可以看到雪景笔挺的背影,她就这样越来越远。
到最后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她……对他,甚至对整个南楚当真是没有丝毫留恋,而他……这时候却也找不到将她留下来的理由。
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如她说的水落石出又能如何呢?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那一切现在都已经无法挽回。
"景儿……"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心也撕扯的痛到了极致。
心里已经暗暗的在想着那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愿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而现在……
……
长途跋涉中。
不管是风霜雨露还是到最后的暴热天气,雪景身上都始终穿着那件衣服,以至于到后来她身上都散发出一股让人不想靠近的异味。
而这些人的目光,她丝毫不在意,从离开南楚开始她就淡漠的很,不管外界的任何都无法影响她。
"雪小姐,下来休息一会吧,吃点东西!"外面响起送嫁侍卫云深的声音。
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只有他,也只有他对雪景始终恭敬,面上没有带上一点点别样的嫌弃。
雪景:"不用了,让他们休息吧。"
"您总还是要吃点东西,这样下去,你想做的事儿怎么做?"男人有些冷怒的声音响起。
雪景:"……"想做的事儿?
对啊,她还有想做的事儿。
如此,怎么能饿着自己呢?
干硬的馒头和肉干让人有些难以吸烟,这是南楚一般长途中要用到的干粮。
雪景就这样静静的吃着,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努力的吃下去。
只因云深那一句想做的事儿。
到了交界处的时候,雪景没想到云深还会跟着她一起过境,所有南楚来的人都被拦在了边境。
雪景:"你怎么能过来的?"
"我本来就是北漠人。"
"北漠人?"
"是!"
"……"原来是北漠人啊!
那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是去南楚接亲的!?
怪不得,即便是已经知道事情可能有转圜的余地,轩辕楚还是答应了她来北漠,想来是北漠的人已经到了南楚。
而这些雪景丝毫不知。
"给我说说你们的皇帝吧?"
"你打听他做什么?难道是想余生好好跟他在一起?"
"呵!"雪景呵笑一声,觉得这是个可笑的笑话。
日子……!
她的余生中还能有日子而过吗?
显然,这些都是没有的!
云深是个有些黝黑的男人,大概是气候的关系,但他的五官却是让人过目不忘,因为太过好了。
此刻他就这样静静听着雪景的话。
雪景:"你认为,我还有日子可言吗?"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悲戚和绝望,将她身上本该有的气质掩盖的一干二净,而也是这样更让人觉得可惜。
云深不知不觉就道:"只要你想,自然可以。"
"……"可以!
"但你要有希望。"
"……"希望!
这两个字狠狠的扎在雪景的心口上。
原来有一天,这两个字对她来说会是如此奢侈。
浓浓的绝望将她包围,她没接话,也因此让云深更觉得这个女人已经被伤到了极致。
而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甚至半点也不可以,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死,说的大概就是雪景这样的。
他知道她最终为什么来北漠,而她答应来的这个要求,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一旦完成,她的命也就终止。
……
在路上行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抵达了北漠皇庭。
然而这里的一切对雪景来说都是漠然的,在来之前她就知道没好日子过,当然……也是没有的!
箭第破风而来,"噹!"一声,直接插在了红鸾木柱上。
紧接着第二箭划破红纱,"噗!"
这支箭直接插在了雪景的左肩上,剧烈的疼痛已经蔓延至全身,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挺拔的坐在那儿。
好似这一切跟她丝毫关系也没有,其实,她已经额头疼的出了冷汗。
云深不知道去了哪里。
长长的迎亲队伍将她迎进一处宫殿将她交给宫里的宫女就走了,而那些宫女,个个面色冷然的做着自己的事儿。
"啊!"箭被拔出来,雪景疼的浑身抽搐。
即便刚才已经隐忍到极致,但也不能改变她真的很疼。
那宫女将箭放到一边,细声道:"很疼吧?"
"我不疼!"
雪景嘴里满是倔强,然而开口的语气都是冷和颤抖,说明她此刻已经被痛到了绝对的极致。
那宫女也不反驳她,当然,她们也不敢反驳。
只是道:"你也不要委屈,这是北漠的习俗,你进宫门的时候是好兆头。"
雪景:"……"习俗?不是为难?
不得不说,这习俗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民间的?"
"是!"
"那你们这里的新娘子还真可怜。"刚进夫家的门就差点丢了半条命,要是运气不好的,估计都没命进门了。
那宫女但笑不语,细致的为雪景处理着伤口。
她身上有很重的味道,毕竟最近一个月她都没有换过衣服。
但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闻不到一般。
洗浴之后,其中一个宫女就要将那一身血的衣服拿出去丢掉,然而却被雪景叫住:"不要丢。"
"娘娘,这衣服……"
"放下。"
"您若实在喜欢,奴婢就拿去帮你洗一下吧?"
"不用洗,洗不掉的!"怎么洗的掉呢?那上面可是所有人的魂。
她还要穿着这身衣服去拜见太后。
让她好好看看,雪家因为她这个女人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宫女面面相窥,显然都很奇怪雪景对这件衣服的态度,明明是污秽不堪,但她却不让扔掉,更重要的是还不让洗。
"好。"
宫女将衣服整理叠好放到一边,然后侍候着雪景起身。
她很瘦,现在浑身上下都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在南楚的侍候她就已经非常不好,然而在路上的这一个多月,到底还是让她……!
"娘娘早些歇息吧,皇上已经差人来报今晚不会过来,说您舟车劳顿好好休息一番。"宫女细声说道。
雪景:"……"
从现在这些表面上看,北漠这边并没有为难她。
这让她有些奇怪的。
轩辕楚说过,他的这个弟弟对雪家的态度和他对雪家的态度是一样的,他那么恨雪家,他的弟弟自然也是。
宫门口的那两箭她以为是北漠对她的羞辱,然而却是习俗。
不过这些都不在她的关心之中,她很清楚自己来到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无所谓,这边人到底什么态度对她来说,丝毫关系都没有。
"都下去吧。"
"是,娘娘。"
宫人都下去,内室中就雪景一个人。
而她,就这样静静的!
在南楚发生的所有事儿都还恍若昨日,那些记忆自然是痛的,而她……也会将这份痛演绎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