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落院中。
丞相夫人自尽的消息传来,轩辕楚第一反应就是要瞒着雪景。
然而雪景还是知道了,轩辕楚竟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什么,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份血书中的字字铿将,让他下意识就要去相信,但他……又不敢信!
所以现在血书中的内容正在查验,而他在这个时候也下意识的对丞相府收手,但到底……!
他以为此时的雪景会发疯,会发狂!
毕竟昨天从天牢回来后她的心智就已经有些受损,那自言自语的样子好似将自己彻底的封闭在了独自的世界中。
但此刻,她没有,淡然的好似和她无关。
半响,她放下手里的碗,吐出两个字:"真好!"
"雪景?"
"真好,真好……全了,现在,全了!"
轩辕楚:"……"
只见雪景起身朝内室走去,然后拿出那件皱巴巴的嫁衣抱在怀里往门口走去。
轩辕楚心惊的跟上,下意识的就要去跟上。
奉命看押雪景的侍卫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然而却被轩辕楚一个挥手全部停下了动作。
雪景就这样静静的走着,静静的走在大雪纷飞的宫道上。
好像今年的南楚雪特别多,几乎天晴不到两三天就要下雪,要么就是下带着雪粒子的雨,天气很是寒冷。
雪景衣衫单薄,轩辕楚下意识要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然而却没有上前的理由,甚至现在跟在她身后的理由他也找不到。
就是这样下意识的跟着,找不到任何理由,甚至没有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雪景一直走一直走。
直到丞相府大门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抬头静静的看着丞相府三个字。
她在笑,然而这抹笑却是惊疼了轩辕楚的心,他要上前,然而听雪景呐呐自语道:"全了,都全了!"
轩辕楚:"……"
刚才不知道她说的全了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懂了。
丞相府上上下下的鲜血都齐全了。
昨天她亲手将丞相的血染在了衣服上,今天……
雪景一步一步进去,轩辕楚就这样静静的跟着,心,亦是跟着狠狠撕扯。
那件衣服,之前是他染的,然而现在……是她!
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种滋味让人心口一阵阵发麻,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就看着雪景将那些血染在了衣服上,嘴里不断的呢喃着:"都全了,都全了。"
都汇聚在了一起。
而这三个字在很久之后,也成为了轩辕楚午夜梦回中的们梦魇。
……
三天之后,玉清淑妃醒来。
然而身边本该有的轩辕楚却不在,一问才知道这几天轩辕楚一直都跟在雪景身边,不安涌上心头,眼底弥漫着阴鸷。
"雪景!"两个字几乎磨牙。
记忆里弥漫的都是三天前雪景那把匕首在自己腹部转动的狠辣。
不得不说,昔日那大小姐,当真狠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直到轩辕楚一脚将她给踹飞出去,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雪景,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我迟早都会一点一点拿回来,一定会!"语气狠冷,无情到了极点。
"让富大人来一趟。"
"是,娘娘。"
……
雪景回到残落院后,整个人都异常沉默。
期间轩辕楚有让她去长门宫住,现在大雪天,残落院连个完好的门都没有,寒风就这样呼啸着窜进来。
然而雪景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对外界的一切都摈弃,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她好像在等什么,轩辕楚跟她说了不少话,但最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雪景。"
"都染上了,真好!"
轩辕楚:"……"
她就是这样,要么不开口,要么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让人撕心的话。
轩辕楚到底还是走了。
一切,等到血书上的真相调查出来再说。
然而,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即便是他身边最强的影卫也都一时半会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回来。
倒是朝中对北漠联姻的事儿多番催促。
说什么雪景上个月就该出使北漠,现在都还在南楚这实在不合规矩,再有就是南楚和北漠现在的关系本就紧张更是不可大意。
说来也是笑话,北漠是他弟弟掌管,然而他的这个弟弟,却也是对南楚恨之入骨,如他轩辕楚恨北漠一样。
在多重压力下,轩辕楚到底还是松口让雪景立刻出使。
后宫中。
玉清淑妃得到消息的时候,嘴角扬起一抹笑:"走了好,走了以后是什么样子,可就跟我们这南楚没有任何关系了。"
"娘娘精明。"
"是富大人的话起了作用,也才能让雪景顺利离开。"
要是可以的话,她真的是恨不得要亲手将雪景千刀万剐。
但她清楚,若是自己真的要了雪景的命,那么她和轩辕楚现在这样的表面也必定维系不下去。
"去准备一下吧,毕竟是南楚出使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是,娘娘!"
宫女退下,玉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走吧,走了就好了!
虽然她很想亲手折磨她到死,但却也不敢拿轩辕楚的真心来玩儿,毕竟……轩辕楚对雪景,是真的动心的。
只是可惜了,她们面前横着的,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
第二天。
残落院宫女进进出出,一些随嫁的物品都陆续的搬进来,这些都是要随着雪景一起带去北漠那边的。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这身嫁衣是雪景主动套在身上的。
看着被打碎的铜镜中的自己,这一身衣服,穿的让人心底发憷,然而她却穿上了,狠狠的穿上了。
苍白如雪的她,配上这样一身血色嫁衣,当真如厉鬼在人间。
宫女恭敬上前:"雪景小姐,奴婢为您梳妆吧。"
"不用,这样很好!"
雪景咯咯的笑起来,在场的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的她还能笑的出来。
然而她这一笑,更是让她苍白的脸色看的有点渗人。
轩辕楚来的时候,几乎是要上前狠狠的将她身上的嫁衣撕扯下来,然而她却退一步,"这颜色真好看是不是?全部都染上了,果然比较红!"
都染上了。
那几个字说的是那般撕扯。
轩辕楚:"……"
她变了,好像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此刻的她,就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娃娃。
其实没人知道雪景的心现在死的到底有多彻底。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起的,而她现在……要让这一切都让这个女人付出代价,那就是轩辕楚的母亲,容妃。
他杀了自己的父亲,那么她现在远途北漠,为的也就是要取那个女人的命。
"雪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吗?
这语调,现在的雪景却是吃不透他语气中的意思。
现在影卫已经在查那份血书上的真实内容,这是雪景不知道的。
一直不曾查看当年一切的轩辕楚,现在让人在暗中调查,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你父亲在走的时候留了一封血书。"
"哦?"
"现在影卫已经在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原本不想告诉她这些,但她现在这份心境,他很担心!
可担心之后,却又发现即便是将这些告诉她也很苍白无力,完全安抚不了她现在这份心惊。
果然,闻言雪景更笑了。
那冷笑在苍白的脸上,更如厉鬼!语气森寒的接话:"水落石出,呵呵!"
轩辕楚:"……"
她的语气让人揪心,他也希望那血书上的内容是真实的。
然而雪景的一句话,却是碎裂了所有。
"水落石出,又如何呢?"笑,继续笑,但笑的眼泪却滑落了下来。
爹爹没解释吗?解释了,可他从来不相信。
等到那份血书出现,而他的命也丢了,连带着母亲也跟着走了,他对当年的事儿……动摇了!
可是这个时候动摇有什么用?整个丞相府上下就剩下雪景这一条命,就剩下她一个人。
如此,还要这份真相做什么呢?
"雪景……"轩辕楚艰涩的喊道,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的话,就是现实!
这现实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好几个巴掌。
她说的对,现在水落石出有什么用,该走的人已经走了。
雪景:"别查了,事情就这样吧。"
"难道你不想……"
"无所谓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相,还丞相府一个清白。
可是现在这份清白对她雪景来说,好似也变的不这么重要。
"景儿……"轩辕楚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沉痛。
这一刻,即便是明知道那份真相还没出来,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似乎此刻他真的已经信了。
好像,真相就是如此!
但这个认知却在狠狠的折磨着他的心智,在这一瞬间让他痛不欲生。
雪景:"真相,清白,现在这一切对丞相府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每一个字都说的悲戚,自言自语的样子,让人揪心。
轩辕楚下意识就要上前抱她,然而她却继续念叨一句:"都死了,都已经死了,都死完了。"
一句都死完了,几乎将所有的可能都打碎。
如此来看,那份真相真的已经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