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两人的视线间滋滋地冒着火星子。

  “都凉了,我给你换一杯吧。”一整杯喝下去,恐怕强如那维莱特也要吃不少的苦头,歌莉娅只想给他个小教训,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莱欧斯利伸手拦住了她,“世界上没有两杯相同的咖啡。大审判官喜欢的可是这一杯。对吧,那维莱特?”

  “嗯。”那维莱特闭上眼睛,拿出了同时审判天理和七神的勇气,手指勾紧了咖啡杯。

  他的喉咙里传来咕咕咕的声音。酸、涩、苦齐齐在口中爆发了,即便是污染的海水恐怕也没有这么难喝。

  “不准喝了!”歌莉娅绕过莱欧斯利,摁住那维莱特的手,夺下了杯子。

  杯中的咖啡已经所剩无几,薄薄的一层几乎盖不住杯底。

  “你怎么喝得这么快?”歌莉娅皱着眉,担心地望着那维莱特。

  就算要表达歉意,也不用这么过激吧。

  那维莱特擦了擦嘴角,看着歌莉娅纠结的神色,他这杯咖啡好像没有白喝。

  “我去拿点水给你。”歌莉娅急忙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那维莱特起身跟着她一起走进了茶水间。

  莱欧斯利品着自己芳香的茶水,对着那维莱特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他一直以为那维莱特在感情上单纯的像张白纸,没想到苦肉计玩得这么溜。

  茶水间里,那维莱特不停地往嘴里灌着水,冲刷着嘴中难以去除的苦味。

  “不好喝干嘛还要喝?”歌莉娅忍不住抱怨道,看那维莱特难受的样子,她并没有获得想象中报复的快感。

  “我以为你想让我喝。”那维莱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做会让歌莉娅感到开心,并没有莱欧斯利想得那般城府深沉。

  “我是想,哎不对,你怎么这么笨?”歌莉娅解释不清自己复杂的心绪,急得直抓头。

  终于缓过劲来的那维莱特放下水杯,紧张地问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歌莉娅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红着脸说道。

  一只大手突然揽住她的肩头,歌莉娅绷紧了身体,紧张地抬起头,“你……你干嘛?”

  那维莱特揉了揉胃,苦笑了一声,“我好像又需要依靠你了,我的朋友。”

  “这里不行。”歌莉娅跺了跺脚,紧张地望着茶水间外路过的人。

  “为什么?”

  “我在上班呢!现在不是私人时间。”

  那维莱特虽然不懂为什么工作时间不能帮助朋友,但还是听话地收回了手,扶着手杖慢慢地走出了茶水间。

  “喝什么好喝的喝了这么久?”莱欧斯利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那维莱特不理他的问题,直接切入了正题,“那批劣质咖啡粉的来源我已经查清了,是愚人众在背后作祟。”

  歌莉娅惊讶地望向那维莱特,“你不是已经给我定了罪吗?为什么还会去查?”

  那维莱特解释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只是那时候群情激奋,我怕民众被有心之人煽动,又怕你被埋伏在人群中的愚人众伤害,才让发条机器先把你关起来。”

  原来那维莱特把她关到梅洛彼得堡是为了保护她。骤然发现自己错怪了他,歌莉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几天她可没少在梦里扎那维莱特的小人出气。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那维莱特那双纯洁到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审判是那维莱特的职责,他做事情需要从全局的角度去思考,不能像她这样带着强烈的个人感情。在众人面前支持受诬陷的朋友固然很义气,但却会激化矛盾,让背后之人得逞。

  “哎呀,看来我的新秘书要出狱了呢,我怎么有点舍不得呢?歌莉娅,要不留下来吧,你看水上的世界比这还危险呢。”莱欧斯利遗憾地转了转茶杯,说着挽留的客套话。他可没指望那维莱特会答应让歌莉娅留下来。

  那维莱特横了他一眼,“歌莉娅现在还不能离开。”

  “这是为何?”另外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维莱特道:“我还没有拿到关键性证据。这件事比我想象的更复杂,愚人众的有关人员都离奇失踪了。起先我以为这只是商战中常见的陷害手段,但我后来发现这件事的背后有至冬执行官富人的手笔。”

  富人?歌莉娅回忆着游轮上的匆匆一遇,如今再回头品,富人的笑并不仅仅包含谢意,似乎还藏着遇见猎物的欣喜,只是那时她并没有在意过这件事。

  这段时日来,她遇到的事情背后桩桩件件都跟愚人众有关,她有理由怀疑,那场偶遇并不是意外,而是刻意为之。

  富人为什么要算计她呢?

  “那你想怎么做?”莱欧斯利追问道。

  那维莱特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富人是以普通商人的身份在枫丹活动,表面上跟愚人众并无关联。我找了个税务审查不通过的理由逮捕了他。他马上就会被带到梅洛彼得堡了。这个理由关不了他太久,我需要你协助我撬开他的嘴,找到劣质咖啡粉来源的具体位置。”

  “梅洛彼得堡可不兴私刑啊。”莱欧斯利拒绝道。

  那维莱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我相信典狱长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宜在此久留,先告辞了。”

  临走前,那维莱特不放心地对歌莉娅叮嘱道:“千万不要跟富人接触,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知道吗?”

  歌莉娅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跟富人打交道。如果她的推测属实,那富人必然跟原主是认识的,或许在他那里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更有利于她找回自己的魂魄。

  与狼共舞肯定有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莱欧斯利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盯着她的眼神逐渐凝重,“这是梅洛彼得堡,只要你不自作主张,我还是有能力护得住你的。”

  他的这句话听上去既像是对那维莱特的承诺,又像是对她的警告。

  *

  歌莉娅一路把那维莱特送到了电梯口。

  尽管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那维莱特的胃还在抽搐。

  “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少来梅洛彼得堡了吗?”

  “啊?”

  “我跟这里犯冲,每次来都胃疼。”

  “那就别来啊。”歌莉娅不解地说道。他是大审判官,不想来派个人来传个话不就行了?而且他两次胃疼好像都是因为她,跟梅洛彼得堡似乎没多大关系?

  “要不是你在这里,我确实不会来。”那维莱特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留下了这句话。

  歌莉娅望着空荡荡的电梯井,耳朵渐渐变成了熟透的虾子。这是不懂人类情感的大审判官先生会说的话吗?她好像被撩到了。

  *

  歌莉娅在特许食堂吃午饭的时候,正好瞧见富人从楼下走过。

  富人换了一副简单质朴的装束,手指上的昂贵饰品也全都收了起来,只保留着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阴寒之气。

  富人去往的方向,似乎是梅洛彼得堡的寄信处,他去那里干嘛?

  歌莉娅扔下了饭,远远地跟上了富人。

  寄信处人山人海,富人在人群中穿梭着,怕跟丢了人,歌莉娅不得不缩短距离,从墙角转出,跟了上去。

  她的鞋跟突然被绊住了,她低头一看,只见一早上不见影子的小海獭紧紧地抱住她的鞋跟,把她往寄信处外拉。

  它怎么跟来的?歌莉娅迅速抱起了海獭,快步追着几乎要离开她的视线的富人。

  “哎,秘书小姐,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她旁边的一个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结实的身材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

  歌莉娅此时并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帮助别人,踮起脚观望着富人的去处。

  不过短短几秒,她就再也找不到富人的身影了。

  德瑟布尔恳求道:“拜托拜托,我弟弟生病了,我得去照顾她,没有时间排队。请你帮我把这封信投递出去吧,这里的人我只能能信任您。”

  歌莉娅认出了德瑟布尔,她在希格雯那里见过他,他说的情况属实。见这位面上确有难色,并不像故意为难她的样子,便答应了下来,反正也找不到富人了。

  队伍移动地很慢,这儿的空气又十分闷热,歌莉娅抱着海獭站久了有些累,便打算换个姿势,结果手中的信封不小心飘了出去,被前面的人一脚踏了上去。

  撕拉一声,信封连着信被撕成了两半。

  歌莉娅捡起信封,碎成两半的信纸掉了出来。

  歌莉娅并不想偷窥别人的信件,但信恰好落在了她的手心,不多的几行字撞进了她的眼里。

  她的瞳孔倏地放大。这居然是封写给那维莱特的情书,结尾处的署名更是炸裂,您的爱人纯白铃兰。(注①)

  信的撕裂处恰好是一颗爱心的正中间。

  要是别的信粘起来也就算了,可这是情书哎,歌莉娅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十分对不起这位纯白铃兰。

  不过德瑟布尔一个大男人给自己化名纯白铃兰?难怪他要找自己帮忙寄。

  歌莉娅不好意思去找他重写,思来想去,决定模仿信的笔迹,抄一封新的寄给那维莱特。

  歌莉娅买来信纸和笔,刷刷几笔抄好了信,举起来晾干了墨迹。

  这一次轮到趴在她肩头的海獭瞳孔放大了。歌莉娅每天都会梦到他帅气的面庞?为了见他一面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还想被他斥责!

  歌莉娅被夺舍了吗?

  它歪头望着歌莉娅发自内心的笑容,这看着怎么还挺真情实感?

  海獭的小脑瓜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对此一无所知的歌莉娅封好信,把信交给邮差后,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她的罪过可以解除了吧?

  转过身,戴着半框眼镜的男子抱着手含笑望着她道:“歌莉娅,你在找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纯白铃兰的信是游戏4.1版本中的新支线剧情,为免剧透请感兴趣的小天使自行搜索。信的内容非常热辣。当然这种厨力在我们那厨中只是最普通的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