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窗外的暑气炎炎,空调呼呼吹着,室内气温凉爽,不知不觉间,裴星铭就把一罐可乐喝完了,司徒朝暮的精彩故事却还在继续:“404,多么晦气的号码啊,就连那个雕刻着数字的门牌都像是被厄运笼罩了,我竭尽全力地劝阻,苦口婆心地阻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爷却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将刀一横,霸气侧漏掷地有声:‘牛鬼蛇神算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一刻,似乎有一道刺目金光从他的周身散发,瞬间荡平了404内外的一切不详之气——这,就是实力,恐怖如斯!”

  裴星铭已经习惯了如此夸张又玄幻的描述,将空易拉罐抛向垃圾桶的同时发问:“所以,你收了他多少租金?”

  司徒朝暮神不改色,信誓旦旦:“两千七啊。”

  “嘁。”裴星铭的唇角不屑一翘,显然是不信。

  司徒朝暮满目困惑,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大房不都是两千七一个月么,咱小区均价,不信我可以让你看合同。”

  裴星铭:“你们家空白合同那么多,你把真的一藏,造份假的出来,谁知道你到底收了多少钱?”

  司徒朝暮眉毛一拧:“你这人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啊?”

  裴星铭没再给她第二次机会,直接抓起了手机:“我问问二姑知道不知道。”

  司徒朝暮如下山猛虎一般朝着裴星铭扑了过去,急声大喊:“两千九!两千九一分不多!”

  裴星铭还是半信半疑,恰巧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正是司徒朝暮她妈。裴星铭旋即得意一笑,作势要去接电话:“行,两千九是吧?我刚好跟二姑汇报汇报。”

  司徒朝暮双手并用,死命地抓紧了裴星铭拿手机的那只手,气急败坏地磨了磨后槽牙,被逼无奈地说了实话:“三千二。”

  裴星铭惊呆了:“我艹!那套房子平时挂两千二都没人租,你他妈敢租三千二?”

  司徒朝暮却理直气壮:“平时挂两千二没人租是因为那些人都封建迷信,觉得404晦气不好听,不然三千二我照样可以租出去!”

  裴星铭不再废话,图穷匕见:“分我三千。”

  这下换司徒朝暮震惊了:“三千?裴星铭你趁火打劫是吧?”

  裴星铭的手机还在响,急急慌慌如催命符:“你中饱私囊贪了三万,三千块钱的封口费算多么?”

  司徒朝暮恨恨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心如刀绞,咬牙切齿:“三千就三千,这事儿要是敢有第三个人知道,我跟你同归于尽!”

  裴星铭:“成交,势必守口如瓶。”

  司徒朝暮这才放开他的手,裴星铭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没事人一般:“喂,二姑。”

  裴元是公立医院妇产科的主任医师,趁着工作的间隙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小铭,朝暮你们俩现在一起么?”

  裴星铭眼也不眨地回答:“在一起呢,刚从十一号楼回来,但是1101没租出去。”

  裴元诧异万分:“怎么没租出去呢?那孩子来看房子的时候很满意啊。”

  裴星铭:“他嫌1101太小了,换了套大的租,放心,租的还是咱们家的房子,钱还是咱们家赚。”

  裴元倒是没那么在乎那点儿钱,只是奇怪:“那孩子不是一个人住么?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想租一套大的?”

  裴星铭瞥了司徒朝暮一眼,镇定自若地回答:“可能是觉得租404划算吧。1101还不到五十平就一千五了,404一百三十八平才两千二,要是我我也租404,封建迷信根本不可取。”

  司徒朝暮立即给裴星铭竖了一个大拇指,顿时就感觉这三千封口费花的值了。

  裴元了然:“哦,这样啊。”又说,“只要那孩子不介意门牌号就行。”

  裴星铭:“人家一点儿都不介意,还感觉自己占便宜了呢。”

  裴元放心了:“行,我就是不放心你俩,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没想到你们俩还挺厉害的呢。”然而她刚夸完这俩人,就突然想到了什么,语调瞬时变得惊慌急切了起来,“诶呦忘了给你俩说了,404主卫的那个热水器有问题,还没来得及修呢,你俩赶紧给那孩子说说,可别出事儿了!”

  裴星铭:“好好好!我俩现在就去说!”

  在裴星铭挂断电话的同时,司徒朝暮已经抓起了自己的手机,迅速给宋熙临拨出了一通电话,担心语音通话说不清楚具体位置,她还特意拨打了视频电话,却惨遭挂断,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又宋熙临发了条微信语音:“主卫的热水器有问题,就是厨房旁边儿的那个卫生间的热水器。那台坏掉的热水器挂在厨房里面,连天然气的,你先不要用它,危险!”

  宋熙临:【嗯。】

  司徒朝暮:“……”

  回得这么快,说明你正在拿着手机玩啊,所以干嘛要挂我的电话?

  司徒朝暮的内心突然就燃烧起了一股愤懑之情,但出于责任和道德感,她还是又给他发了一条语音:“卧室里面的那台电热水器没问题,你可以放心使用,另外一台热水器我们肯定也会负责修的,不用你出钱,修理师傅上门前会提前通知你。”

  宋熙临:【不用。】

  司徒朝暮懵了:【为什么呀?】

  宋熙临:【不需要。】

  司徒朝暮:【……】这个男人,真的奇怪又冷漠!

  她甚至能想象出来,如果他们现在是在面对面的交流,这个男人一定会顶着他那张清清冷冷的刻板脸,不近人情地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司徒朝暮瞪着双眼,怒视手机屏幕。

  裴星铭纳闷:“怎么了?”

  司徒朝暮把手机伸到了裴星铭的眼前,让他自己看聊天记录:“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聊天记录不长,都无需往下滑页,裴星铭大眼一扫就看完了:“既然他不需要就不用找人给他修了,还省了一笔钱呢,就别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司徒朝暮却说:“这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是我好心好意地发语音提醒他注意安全,还主动包揽了修热水器的责任,他竟然只回了一个‘不需要’!”

  其实裴星铭根本不理解她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人家说不需要也是合情合理的吧?他就自己一个人住,根本用不上两台热水器啊。”

  司徒朝暮却更加恼怒了:“谁说热水器的事儿了?我说的是态度!是他的态度!”

  裴星铭:“……”

  女人的态度论,虽迟但到。

  裴星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都没计较热水器是坏的事儿,态度还不够好?要是换了那种刁钻的租客,非得折腾着你退钱换房子不可。”

  司徒朝暮最烦的就是裴星铭这种自以为很公正的理中客姿态:“你懂个屁呀!你又没见过他,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凭什么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还有,你到是谁哥?怎么还帮着他说话呢?”

  裴星铭:“我帮理不帮亲。”

  司徒朝暮:“你就是假公正!臭渣男!”

  裴星铭:“你们女生就是这,心眼儿小又爱生气,明明不占理还总是爱强词……我草!”

  他的话还没说完,司徒朝暮就抄起了茶几上的水果盘,把装在里面的苹果梨橘子香蕉什么的一股脑的全泼到了他的脸上:“就你伟岸!喜欢审判女孩子的超级大英雄!”

  裴星铭:“……”

  司徒朝暮冷着脸把空盘子扔到了茶几上,起身就走,走了还没两步,手机响了,是她妈打来的。

  “怎么啦?”司徒朝暮接了电话,但脚步不停,态度坚决的要离臭渣男远一些。

  裴元在电话中询问:“跟人家说了么?”

  司徒朝暮正不高兴着呢,语调十分短促:“说了。”

  裴元:“那孩子怎么说的?”

  司徒朝暮一字不漏地复述那家伙的话:“说‘嗯’,‘不用’,‘不需要’。”

  裴元一头雾水:“这都什么呀?”

  司徒朝暮:“意思就是人家不在乎那台热水器坏不坏,也不需要修。”

  裴元:“那他还怪好说话哩。”

  司徒朝暮:“……”

  裴元又提醒了一句:“你别忘了把天然气卡和门禁卡给人家,物业的联系方式也给一下。”

  租个房子,怎么还这么多事儿啊?

  司徒朝暮已经生无可恋了:“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我是废物。”她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

  裴元却没指责女儿,反而是鼓励:“你怎么会是废物呢?第一次当房东做成这样已经很棒了呀,万事开头难,第一次没经验,忘东忘西很正常的,下次就知道啦,以后只会越来越棒。”

  司徒朝暮的内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的鼓舞,但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我今天受够了精神冲击,不想再去面对任何世俗的交易了,你让裴星铭去给他送小区门禁卡和天然气卡吧,我累了。”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再去面对那个冰冷的、无情的、不知好歹的家伙了,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裴元却纳闷了:“你不是和小铭在一起么?直接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司徒朝暮哼了一声:“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他说!”

  裴元叹息一声:“你俩又吵架了?”

  司徒朝暮:“是他先挑衅我的!”

  裴元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过不了多久这俩人又会自动和好:“那行,我去跟他说,你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你们班主任刚才还在群里发通知了,开学当天就要进行仪容仪表大检查,你那头发该扎扎,该剪剪,还有那指甲也是,利利索索的才好看,校服你爸也早就给你洗好了,在你衣柜里,你自己找找。”

  妈妈的啰嗦永不缺席,司徒朝暮耐心地听完了她妈的话:“嗯,知道了。”

  裴元:“诶呦,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马上就高三了,紧张而刺激的学习生活就要开始了,开心点嘛!”

  司徒朝暮:“……”

  学习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嘛?

  本来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在顷刻间雪上加霜!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裴星铭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门禁卡和天然气卡在哪儿啊。”

  司徒朝暮趴在床上,头也不抬地喊了四个字:“书房抽屉。”

  裴星铭:“你家书房那么大,我哪儿是知道哪个抽屉?”

  司徒朝暮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门,看都没看裴星铭一眼,甩头就去了书房,从书桌右下方的抽屉里翻出来了404的天然气卡和一爿小区门禁卡,甩到了裴星铭的面前。

  裴星铭挑起了眉梢,欠了吧唧地瞧着司徒朝暮:“你还没给我转账呢,我可是纯义务帮你办事儿啊。”

  这世上怎会有你种厚颜无耻的人?

  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呢!

  司徒朝暮伸手就去抓门禁卡和天然气卡:“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去送!”

  裴星铭却抢先她一步抓起了这两样东西,露出了一个与她同仇敌忾的笑容:“哥去会会他,看看能不能帮你报仇。”

  司徒朝暮一怔,内心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但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干嘛帮我报仇?人家又没惹我,是我自己小心眼。”又严肃叮嘱,“你到了之后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把东西交给他就行了,千万别为难他。”

  裴星铭相当意外,没好气地说:“你对他怎么那么大方呢?对我就是又打又骂抡水果盘子。”

  司徒朝暮沉默片刻,问了句:“哥,你玩过切水果的小游戏么?”

  裴星铭:“玩过啊,跟这有关系?”

  司徒朝暮轻叹口气:“我用一盘水果砸你,是真的能砸到你脸上,但是我砸他,他是真的会拔刀切水果,顺便把我也给一劈两半。”

  裴星铭:“所以?”

  司徒朝暮:“我不敢惹他。”

  裴星铭一愣:“合着你他妈是看人下菜?”

  司徒朝暮回避了这个犀利的问题,真心实意地劝告:“我奉劝你,也不要惹他,不然明年的今天我只能去陵园里给你送水果了。”

  裴星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