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看着站在楼梯之上高高举着红酒杯的沈女王，她总是自带光环，刚刚更是用一首钢琴曲征服了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除了那个叫做肖浚的年轻人之外。
那个年轻人太高傲，在沈女王狠狠教训之后还大言不惭地对着沈女王喊：“总有一天我会征服你的！”
“征服？”沈荑轻蔑地俯视他，勾唇一笑，“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肖浚呆呆看了她一会儿，“你等着。”接着就在众人低低的笑声中捏着拳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到一个人穿着一条过膝的白色裙子站在那儿，她盘着头发，化着淡妆，手里拿着一只某牌限量版手拿包，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陆习风的突然出现让程白手里的高脚杯子一晃。
陆习风在肖浚的耳边说：“你这家伙还真的是自以为是，如果你得罪了沈荑我怎么和你爸妈交代？早知道就不介绍你来她的晚宴，免得你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肖浚的脸居然微微发红：“习风姐，我不想被人这么看不起。”
“那你说沈总的钢琴弹的到底怎么样？”
“还......还不赖。”肖浚的脸憋红了，“但是根本比不上我。”
“这一点你觉得这些人心里会不清楚吗？”陆习风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沈女王，“你应该谢谢沈总，是她帮你在内地打开了市场。明天你会上报纸，会上微博热搜，会一下子变成一个名人，这一切都是沈总送给你的见面礼。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你是不是会觉得心里的那一点点赌气的幼稚会烟消云散？”
“可是......”肖浚看着她的耳朵，觉得这副水晶耳坠特别适合陆习风，更加显得她的皮肤白皙。
“好了，年轻人。”陆习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照顾这个小弟弟有点心累，“我站在这里和你聊天，算是额外给你的礼物，你如果真心想在这里发展的话，就该接受我们的好意，然后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等着出名。”
肖浚听着她的那声叹息，心里儿有块地方一柔，不知不觉的就答应下来了。
陆习风在人群中找寻了一圈，忽略了沿路来套近乎的各色人群，径直朝着程白所在的地方走来。
程白其实从她出现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她，但当陆习风偶尔抬头往她这边看的时候，程白却低头假装喝水避开她的视线。这时候程白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明明还有一些的距离，她却仿佛能够听见陆习风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显然感觉到她正朝自己来了，程白低头假装在看地上。
“地上有什么，你看这么仔细？”
程白看见她的那一双米色的高跟鞋就在自己的视线内出现，慢慢抬头，看见她正笑吟吟地温婉地站在自己面前。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视线，但陆习风似乎从来不介意。
她到底怎么做到在告白之后还能保持这么坦然？难道演员都会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律师也不差！
程白在心里这样对着自己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陆习风挽住程白的手臂，在背后轻轻一捏她的后腰：“你还不承认你想我了？”
“......”程白嘴角稍稍一抽，后腰的细肉特别敏感，特别疼。
她们背后是墙壁，没有人注意到背后的动静。这里的人大多数知道程白是陆习风的律师，但是没有想到两个人的关系会保持的这么好，尤其是程白程律师的态度，外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一般，原来程律师和客户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相处的这么好，和传闻中的或者是和平时对待客户完全不同。看来人都会变，程律师也会被人影响。
但人们没有时间去深挖这故意躲在角落的两个人，因为沈荑这时候在楼梯上宣布了：七院临时的代理院长就是——区从容医生。
一时间所有人都露出吃惊、震惊，和举足无措的模样。
区从容是谁？
客人当中有一些是医学界的专业人员，他们曾经设想过可能是某某专家，某某博士，甚至为这个开了赌局，但是现在全都懵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听过区从容这个名字！
区从容在一片关注的目光中被二秘领着当众闪亮登场。
现场的灯光师好像之前安排好了一样，将外部的灯光调暗，然后将聚光灯打在了区从容的身上。
“这么一看区医生有当演员的潜质，很多电影的场景里女主角都是这么出场的。”陆习风说。
“她只想做一个医生，对其他的没有兴趣。”
“你们一定很了解对方。”
“嗯。”
“但如果我说，其实你并不完全了解她，你会怎么想？”
程白扭头看着陆习风的侧脸。自己和区从容从小一起玩到大，大家幼儿园就认识了，怎么会不了解对方？
但程白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一说出口就容易变成争执，而程白不想和陆习风争辩。
“人类的思维复杂，所以需要秩序来统一底线，法律就是最低的秩序。我不可能完全了解另外一个人，因为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
陆习风噗嗤一笑，“一下子上升到了哲学高度。”
“法哲学。”
陆习风不置可否，安静了下去。
昏暗柔和的光线下，陆习风的面部轮廓更加柔美，程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心似海，但肖浚的表情明显地在告诉大家：他喜欢陆习风。
即使这是肖浚单方面的爱慕，但程白总觉得不是那么好受。
在宣布代理院长之后，好奇的人们就像是狼看见羊一样围绕住区从容，甚至连强大的沈女王都不得不沦为陪衬。
一秘走过来对陆习风打招呼说：“陆小姐，201房间是给您安排的房间，您如果累了可以上去休息、化妆、换衣服。您的助理阿霜小姐那儿有一套备用钥匙可以使用。”
“好的，谢谢。”陆习风接过钥匙上楼去了。阿霜这时候下来替她挡掉了一群想要借机接近的狂蜂浪蝶。
程白没想到陆习风这么快就离开，趁着陆习风不注意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听着她交谈的声音，程白觉得只要听见她声音就觉得足够。
大明星要无时无刻保持着华丽的外表，让这些人永远看见她闪闪发光的模样。所以这时候上去休息或者是补妆都无可厚非。
但区从容和陆习风都不在身边，这让程白顿时觉得舞会有那么一点点无聊。
“你就是程白？”肖浚主动走过来问，他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干巴巴地看着这一场华丽的宴会。
“嗯。”程白不动声色。
“听说你很厉害，能在很差劲的情况下找出线索，找出真相。”
“我念的是法学。”
“啊？”肖浚茫然。
“不是刑侦。”程白缓缓说，“更不是法师。”
肖浚这下知道程白在嘲讽自己对法学的一无所知，带了点怒火说：“你别看不起人。”
程白漠然。
肖浚抿嘴忍了忍：“我想雇你，你开个价。”
程白笑了笑：“对不起，你的案子我不接。”
“你还没问是什么案子，你不是律师吗，律师难道不应该主持公道？”
“你说的还是法师，”程白补刀，“掐指一算的那种。”
说完程白也不等肖浚继续，随手放下杯子打算回到房间休息，等区从容那边应付好了就一起回去。
程白一直是个很自律的人，确定的时间会去安排做相应的事情，阅读、写作、工作，她安排的有条不紊，但是今天参加宴会是个例外，自从答应来开始一切都不在她安排的规律当中，让她觉得情况有点失控。
在和陆习风谈话之后，程白决定按排出自己让自己安静下来重新理清思路，让一切回到自律的正轨。
或者说，是企图努力回到正轨。
“等等。”没想到肖浚契而不舍地追上来，这让程白有点意外。因为肖浚显然是那种恃才傲物的人，骄傲的个性和良好的家庭出身让他觉得自己胜人一筹，刚刚那样的打击居然没有让他觉得厌烦，反而锲而不舍地追上自己，而且隐隐约约态度有了改变。
这个人的真实性格难道不是表面的那样？
“肖先生，我刚刚说的很清楚了，你的案子我不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肖浚咬了咬牙，在程白以为这下终于能够甩开他的时候，他却在后面轻轻说：“对不起。”
程白顿住脚步，楼梯两侧的油画颜色鲜明，扭曲的、奇怪的人物脸谱似乎在盯着他们俩。
“你说的案子到了什么程度？是刑事案件、民事案件还是行政案件？”
“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我想请你帮我找一找他。”
“报案了吗？”
“报案了。”
“那就等警察调查，很抱歉，我是个律师，不是警察。”
“警察根本不会努力去找，再过几个月他失踪的时间就达到了四年，他们根本已经放弃了寻找他！”肖浚的情绪有点激动，干脆跑到程白的面前，眼睛里隐约带着点泪光说：“我一直在关注你，从沈家的案子到习风姐的案子都是你在处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包括新闻报道里都没有写的细节，我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些案子根本不可能解决。”
程白觉得有点头疼，在接沈荑的案子之前她一直就是个不上庭的金融律师，现在在大家看来难道已经变成了福尔摩斯这样的侦探？
“这些都是报道的夸张，我并没有那么神奇。”程白一再解释。
“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人是失踪了，但并不一定死了。”
“你是个律师，你应该知道再过一个月他就会被宣告死亡。”
“在民法的意义上他是死了，但这是法律规定意义上的死亡，并不是自然意义上的死亡。”程白看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是否在法律上死亡？”
“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想他的身份证被注销、户口被注销、他留下的创作曲谱都被一些毫无文化的所谓亲戚瓜分，他是个具有潜力和才华的艺术家，他不应该就此埋没！”
“所以是因为你很看重他的那些曲谱？”
“不是这样！”肖浚有点激动。
程白抿了抿唇，思考了片刻还是说：“不好意思，我不接这样的案子。我建议你动用你强大的关系去警察局看看，或许会有人因为你的背景上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