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陪着别别扭扭的区从容下了楼梯，到了楼梯口的时候，区从容下意识挽住程白的手臂，身体也朝着程白靠了靠。
这是怯场的表现。
沈荑在人群的中心，和一群人觥筹交错着，保持着优雅知性的微笑，大方体面地回答各方的各种棘手问题。
一秘就陪在沈女王的身边，寸步不离。她心里知道沈女王就是有兴致才和这些凡夫俗子一起玩个尔虞我诈的小游戏，她仔细观察着沈女王的表情，假如她有一丝丝的不悦，一秘都会替她挡住人群替她从这些庸俗的人当中脱离出来。
女王说过，虽然大多数人都是笨蛋，但有时候接触这些笨蛋能够让她有点接地气，这样才知道现在国内的投资界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
一秘看见程白和区从容已经站在稍远处观望，显然沈女王也都看见了，但就是不过来和他们寒暄，看来女王还没玩够富人和穷人的游戏。
程白和区从容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是沈荑的场子，所有人当然围绕着沈女王在转，她们并不吃惊也不吃醋。
区从容挖了块黑森林慕斯在盘子里，一边吃一边观察四周：“怎么陆习风还没有来？”
这也正是程白心里在奇怪的，为什么她还没有来？难道被事情耽搁了？还是说今天她根本就不会来？
虽然陆习风实质上属于沈女王旗下的娱乐公司，但沈女王是隐形股东，表面上和华乐传媒没有关系，所以这次邀请陆习风用的是私人朋友名义，但在外界看来还是奇怪——什么时候陆习风又和沈女王搭上线了？难道是程律师做的中介？
“或许她今晚不会来。”程白抬头看着区从容，忍不住笑了笑，原来区从容的嘴角沾了一块慕斯，看起来特别可爱特别逗。于是伸手去拭掉这块慕斯，却不免得指端碰触到了区从容的柔软的嘴唇。
区从容呆愣住了，一动不动看着程白。
程白没有发现她的关注，抽了张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污渍。
“二位，沈总请你们过去。”一秘猝不及防地出现，像是鬼魅一样瞬间就站在了她们的身边，低声有礼貌地提醒。
程白望向沈荑，她还在人群中间，看着程白望着自己，她轻轻举起手里的红酒杯，朝着程白隔空敬酒。然后停了一下，再向区从容抿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然后再次敬酒。
程白和区从容边上都没有酒杯，只能呆呆地像是两只土拨鼠一样怔怔着，不明白沈女王的举动里到底包含着多少层意思。
大厅里有舒缓的古典乐正在缓缓演奏着，是肖邦的《小夜曲》，钢琴师是个俊朗的青年，背脊挺直，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时而匀速、时而飞快地飞舞着按下黑白交织的琴键，名贵的钢琴里发出的传世音乐却没有什么人欣赏。
程白和区从容起身朝着沈女王那边走去，既然女王邀请，那她们当然要给足面子。
但是沈女王却只是冲着她们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钢琴边上。演奏钢琴的小伙子显然是被女王的美丽亲和给吓住了，但艺术家有他的高傲在，甚至还和女王争执了几句。
一秘对着程白和区从容说：“这个小伙子刚刚从伯克利毕业归国，想要在国内出名，有人将他推荐给了沈氏作为这场晚宴的钢琴演奏，这家伙一开始还不想来，感觉大材小用，但是最后却还是来了。应该是有人和他说明了这里的利害关系，能受到邀请函来这场晚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如果能在这里演奏，拉到一两个识货的伯乐不是问题。”
“但目前看来，他还是没有自己想透。”程白接话。
“嗯，如果自己想不透一直需要靠别人提醒的话，这个小伙子在国内的路不会平坦。”一秘很欣赏程白的聪明。她是目前唯一能够跟上沈总思路的人，所以沈总才会一直和她打配合做投资。和同样聪明的人共同努力，事半功倍，而沈总就是一个讲究效率的人。
区从容问：“谁推荐这个傻不愣登的二傻子来这里演奏的？”
一秘回答：“是陆小姐。”
“怎么没看见陆小姐？”区从容东张西望。
“陆小姐说晚一点会到，但我估计她今天不一定能来，我们还在等最后的消息。”
“为什么不能来？”程白插话。
一秘和区从容都奇怪地看着她。程白从来不是八卦的人，但刚刚显然变得八卦了，又或者说她应该很期待见到陆习风，而这样的内心活动居然没有掩藏就当着大家的面吐露出来，这显然不是她日常的风格。
二秘走过来笑吟吟地说：“陆小姐可能有临时的工作安排，所以不一定能来。”
“嗯。”程白答应了一声之后再也不说话，情绪低落了下去。
有点失望。
今天这场晚宴很没有意义。
二秘转身冲着钢琴位置看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忍不住的笑意提醒说：“看来沈总要亲自出手教训那个钢琴家了。”
区从容果然看见沈女王坐在了钢琴前，而那个年轻稚嫩的钢琴家站在了边上看着，一脸的不屑瞧不起，看样子他是想看一个笑话，因为他和一般人的认知一样，认为沈荑只不过是一个充满铜臭的商人，纨绔的富二代，就算学了钢琴那么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肯定不会厉害到哪里去。
而自己是大名鼎鼎的伯克利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她在这里越是挑衅，就越是会闹笑话。
区从容看着沈荑的侧影，又观察了一圈宾客。偷偷拉住最熟悉沈荑的一秘问：“你们沈总的钢琴水平到底怎么样？”
其实区从容心里更想直接问的是：如果等会儿沈女王下不来台怎么办？
她真不想看见高高在上的沈女王跌落神坛，每个人都有她们擅长的领域，沈女王已经很完美很厉害了，没有必要在钢琴艺术这个领域和一个在伯克利的专业选手比拼。
如果在这些人的面前丢脸，也不知道高傲的沈女王会怎么样，她应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吧？
“沈总学过钢琴。”一秘解释说。
但这样也没有让区从容放心多少。
可沈女王看架势已经要上手了。
只见她单手放在琴键上，试了试音，随手一弹就是一首“小星星”。
区从容捂脸，简直不敢再看下去。但目光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里头透出去，因为如果看见女王丢脸的机会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一次。
程白没有区从容的紧张，站在原地面色不动地瞧着沈女王，心想这个女人到底能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
沈荑双手摆到了琴键上，对着钢琴青年说：“我以前和你一样高傲，但是，我有高傲的资本，而你没有。”
小青年刚要开口反驳，却听见一串流畅的音符从钢琴里传递了出来。
是“辉煌大圆舞曲”！
等等，这和原曲有点不同......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换了钢琴演奏家，只觉得曲子突然间变了，而且变得比刚才吸引人，于是纷纷围绕了过去，这才发现居然是一身晚礼服的高贵的沈女王亲自在弹奏钢琴曲。
沈荑丝毫没有被围绕过来的人群打扰，她勾唇轻笑，然后瞬间变化了手势，将曲子迅速过度到了贝多芬的“c小调第8”。
不但人群中有人倒抽冷气，就连站在她身边的青年都怔住了。
一曲完毕，沈女王好像玩的有点累，站起来拿起高脚杯回首对男青年说：“怎么样，弹的不赖吧？”
青年暗暗握紧了拳头：“你曾经系统学过钢琴？”
“算是吧，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也在伯克利听过几堂课。”
“但伯克利从来不让其他学校的人听课。”
“我认识副校长。”沈荑低声说，毫不遮掩她的特权，“但现在有点生疏了，技巧上肯定比不上你。但是，我比你更吸引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合并了两首最欢快的曲子，这听起来很新鲜。”
沈女王轻蔑地一笑：“这是你专业的解说，但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专业性。”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比你有钱，有地位，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我比你好看。”沈荑说完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然后绕过目瞪口呆的年轻人，朝着程白他们走来。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青年却在背后突然大声宣战。
沈荑顿了顿脚步，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傲，但既然他宣战了，自己也不能不回应：“好啊，等着你。”
程白看见沈荑就说：“沈总今天的心情应该很好。”如果心情不好，也就不会挑衅一个小年轻，顺势借着她自己的名声地位来帮助这个年轻人一夜成名。相信这件事在明天的花边新闻里会占据一席之地。
“能够成功收购七院我的心情当然很好。”沈女王饮酒的时候余光瞥向了区从容，放下酒杯之后说：“区医生，你准备好你的心情了吗，等会儿我就向大家介绍你。”
“这么快？”区从容有点结巴。
沈女王凑过来盯着她的脸，魅惑众生地笑：“原来你也有紧张结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