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预料到了他们可能会在席间提陈小羽身上那些痕迹的事,他们也确实提了,但并没有等到我开口,陈小羽自己就解决了问题里的一大半,她非常淡然的:

  没有男朋友。

  啊?这些怎么了吗?

  可能昨天晚上跟家里的狗玩得太过头了吧。

  ……行。

  洛城?不知道。

  他可能误会了吧。

  没事啊,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嗯?我知道他很帅,要我帮你介绍吗?

  ……行。

  不过我最近都没有跟他联系了,楠联系得比较多一些。

  我眼睁睁看着一众小姑娘把目光甩向我,我莫名其妙,不明白她这是在唱哪出。难不成真的要我给洛城介绍?这么狠吗?不用这么往小朋友身上捅刀子吧?

  真这么狠啊?

  我瞠目结舌看着依旧一脸坦然的陈小羽:“啊——”

  陈小羽说:“下周末洛城不是要在家办个聚会吗?”

  这情况他还可能办吗?

  “可以把大家都带上啊。”陈小羽又说。

  “……”先停一停,“你也要去?”

  “你去我就去。”

  让我缓缓。

  我缓了一会儿,点了下头。小姑娘们顿时兴高采烈的,我不得不委婉提醒她们洛城才十八岁,是个高中生。提醒完才想起陈小羽也才十八岁,心里一个咯噔。

  有种不小心触犯了刑法的感觉。

  不至于不至于。

  “不过得先洛城同意。”

  “好啊好啊!”

  话题彻底离开了陈小羽,来到了洛城身上,我随口说了句洛城家比较大,立马激起了大家的八卦心。一顿饭净在说洛城了,快吃完的时候才说起了我。

  “老板你们家都有哪些产业啊?”

  “我们家涉猎比较广……”这主要归功于作者很敢想。

  “那我以后能不能找老板借钱啊?”

  “这个嘛,我这个人比较抠门……”

  饭后他们还有娱乐活动,我最不喜欢参加饭后娱乐活动了,但无奈被硬拖了过去。我只好拉陈小羽当挡箭牌,任何事都是“我不行,我不会,小羽你来”。

  陈小羽真的就来了,划拳喝酒,划到最后她滴酒未沾,包间里趴了一堆。目瞪口呆已经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反应,她甚至中途还喝了口我递过去的茶,然后接着划。店里的小姑娘们抱怨说不能这么玩,这还怎么玩,然后再也不带她玩了。

  陈小羽又喝了口茶,坐回了我身边。

  ……

  我放平了心态,回忆了一下,说服了自己这不意外。她反应贼快,数学也好,心态也好,善于观察,跟这群人比划拳,那确实跟玩儿一样。没事,淡定。

  然后我摩拳擦掌:“我们来试试。”

  陈小羽问我:“输了有什么惩罚?”

  “输了我喝呀。”

  “你想趁机喝酒。”

  “那你想要什么?”

  “你规规矩矩睡一晚上。”

  “……”

  陈小羽贴到我耳边:“我好累,我只想睡觉。”

  那你还贴到我耳朵边?

  我发现我搞不懂她的想法,根本无法判断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像我还没搞明白她为什么要让我带他们去洛城的聚会一样。是真的累了?还是在戏弄我?

  “可以?”

  “三局两胜。”

  陈小羽跟我划拳的时候也一直看着我的眼睛,直勾勾的,就像是能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的想法一样。我甚至怀疑她真的有这个能力,我以前似乎也怀疑过,但她没有。有没有似乎差别并不大,第一把平局,第二把我输,第三把我输。

  陈小羽赢得干净利落,我看着自己那只手,这感觉让我似曾相识,仿佛曾经也有那么一次两次的,我就是这样,刚喊个开始,她就结束了战斗。

  “你输了。”然后她说。

  “嗯……”

  我还盯着自己的手,我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小怪物,太可怕了。

  “那你晚上要说到做到。”

  “……”

  “你们在玩什么啊?”有个小姑娘过来问我们。

  “聊……”我指着陈小羽,“都一晚上了她一杯酒没喝,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是啊!”小姑娘立刻激动起来,“小羽,不管怎么也要喝一杯吧!”

  “就是啊!”我立刻鼓掌以示赞同,笑容满面,“来吧喝一杯吧。”

  一杯就倒的陈小羽……

  不对。

  我突然反应过来。

  陈小羽端起酒杯,跟小姑娘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坐了回来。

  我就知道。

  我靠在沙发背上,指了指陈小羽,最后还是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一杯就倒是假的,套路我是真的。我就说再怎么酒劲上来也不至于那么快,前一秒她刚喝下去,下一秒就上头了,那酒精不是下了胃,得直接灌进她的脑子才有这个速度。我以前是一点都没怀疑过她,真心以为她单纯,聪明和单纯不相悖啊。这种套路换个人我肯定多少会有一丝警惕,对她我是从头到尾就没设防。

  三十几的老阿姨被个小朋友从头套路到尾,说出去都丢人。

  这小东西,人拐到手了也不装了,兔子尾巴一撅,黑漆漆的肚皮就露了出来。

  “好了一杯酒行了啊,知道你是个小骗子了。”

  小骗子没说话,挽着我的胳膊靠在了我肩上。

  “真的醉了?”感觉好像不太对。

  “没有。”她说,“但是我一喝酒就会头晕。”

  “以前喝过酒?”

  “嗯。”陈小羽说,“以前在餐馆里打工,有时候客人会让我们陪喝酒。”

  “那你一喝就晕,怎么办?”

  “抠喉咙啊。”她说。似乎有些迷糊了,把脸埋在了我肩上。

  我似乎也习惯了听她说以前那些经历了,但偶尔还是会像这样,冷不丁听到一句,心里也跟着抽一抽。尤其是她还总是这样,只用三言两语,说得云淡风轻。

  刚才过来找陈小羽喝酒的人看情况不对,问我陈小羽是不是不能喝酒,我点点头,她立刻端着酒出去奔走相告:陈小羽不能喝酒,一杯就倒了,不要去劝了。

  人一走,陈小羽把我抱得更紧,几乎就要钻进我怀里。

  “我们回去吧。”

  “嗯。”

  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带着陈小羽回了房间。

  两个人窝在已经更换了新的床单被套的大床上,陈小羽睡在我怀里。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我看着怀里因酒醉而迷蒙的人,她像是自然生长一般长在我心上,光是看着她我就能感受到一种无由而生的安宁,像是爬满潮湿山涧岩壁的绿植。

  “你在看我。”她突然说。

  “嗯。”我回答。

  “我喜欢你看我。”

  我险些被吓出一头冷汗,但什么也没发生,看来连在一起是可以说的。

  以及她确实醉了。

  “乖乖,睡觉了,不说了。”

  “嗯。”她说,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那你呢?”

  “我什么?”

  “你还没有说呢。”

  “我说?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这样看着我。”

  “嗯。”她回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又过了一会儿,“我其实没醉。”

  “嗯嗯。”好标准的喝醉了酒的人的台词呢。

  “都是骗你的。”

  “嗯嗯。”

  “你有时候就是太单纯了,是个人都能骗到你。”

  “嗯嗯。”

  “白长那么大个儿,白活那么多年。”

  “……”我深吸口气,“嗯嗯。”

  “为什么要叫警长‘警长’?”

  “我小时候有个动画片……”

  我从一只耳受伤讲到白猫警长殉职,还想讲下去时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安静了很久,低头一看,果然已经睡着了。我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闭上了眼。

  新的一天,我在床上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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