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兰雨的诉说, 时昭深感这也不能怪兰雨一个双儿无用。

  时昭自己都深有感触,刚回来水城那段时间,自己拿回家产之事也没少受波折。要不是自己年轻力壮是个男丁, 又还会点武功,怕是那家产也难以拿回来。

  “那你娘家呢?他们怎么不来给你撑撑场子?”小荷的外公外婆那么疼小荷娘父,按理说应该为孩子出头的。

  小荷娘父又拭了一下眼泪道:“来过。也是因为我爹娘兄弟们来过,才保住了山林和这宅子,还有以前我们自己种菜吃的地。山林当初没有租给别人过,契约也还在。不过田产拿不回来,官府老爷不管。”

  “而且我娘家离得远, 也不能他们欺负我就到。他们就是本地人, 而我爹娘兄弟是外乡人, 外乡人怎么硬得过本地人。”

  “我爹娘原本是想把我接回家的, 但我要是走了, 不就正好遂他们的意说我改嫁吗。家里的东西, 包括这房子到时都没了。这些都是小荷他爹留给小荷的,这里有我和小荷爹的回忆,我舍不得。”

  “而且, 娘家有兄弟,我真要是回去,时间长了, 也难免兄嫂弟媳有想法。过日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嫁出来的人,再回娘家也是寄人篱下。”

  小荷娘父的哭诉, 句句都像火石落在时昭心上。他想起自己远在青州府的姐姐, 如今自家家道败落, 也不知自己和娘回到水城,姐姐在夫家过得如何。

  回来这段日子他一直忙着拿回家产,都忘了远在青州姐姐。今儿听到小荷娘父的哭诉,他才想起,走的时候姐姐已有四个月的身孕,如今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吧。

  他得托人去青州看看姐姐,或者想办法自己回一趟青州。

  嫁出去的女儿、双儿,娘家不是财大气粗,的确也是很难顾及得到。比如像现在的自己家,要是姐姐有什么事,自己也很难及时赶到。

  时昭安慰了小荷父子一番,自言会帮他们向官府报官。兰雨识字,时昭说让他们明日去自己家,兰雨写上委托状,自己帮他告官。

  今日才与人争吵,想来兰雨是需要休息一下,平复心绪。

  兰雨还是很担忧:“可是他堂哥陆平顺还是在衙门,报官有用吗?”

  时昭给兰雨打气:“水城县令已经换人了,现任县令应该是有所作为的,你不要担心。”

  “水城县的县令老爷已经换人了?”兰雨有些激动,“现在的老爷管事吗?”

  时昭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那真是太好了。”兰雨激动地喃喃自语。

  水城县令已经换人,时昭经过自己的报官经历,发现虽然这任县令平时看起来也不怎么管事,但绝对不太像是那种无能昏官。争取一下,总是有希望的。

  而且就算遇到一个昏官,他也已经想好了破解的办法。

  先前吵架的时候,陆老大的女儿陆秀美说他杀了人,县令大人还护着他。当时时昭没听明白,这会他理了理思路才算想明白。

  今日没在吵架现场看到陆家那个大儿子陆平顺,时昭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小荷这个堂哥。想来这陆平顺在衙门做事是有几分官场的老道圆滑,今日之事就没有露面,而是让弟弟妹妹前来。

  时昭想了想,觉得此人应该不在捕房供职,不然他就该知道当日自家案子的实情。而不会听自家妹妹、妹夫一说,就觉得自己真的杀了人。

  县衙捕房的人是知道自己有没有杀人的。

  为什么小荷的堂哥会相信自己杀了人,县老爷还护着自己呢?时昭想来,应该是当晚自己用飞镖伤了其中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晕倒前说自己的飞镖上有毒,被堂三叔一家听了去。后来黑衣人晕倒,他们自然认为自己杀了人。

  报官后,捕房把死在自己家中的刺客带回衙门,官府却对外宣称人没有死。想来同在衙门中的陆平顺是不知情的,以为贼人被抓,真的没有死。

  然后今日陆秀美和他丈夫回娘家,与回家过下元节的陆平顺说起当晚的事。双方一合计,就得出自己杀了人,县令老爷却帮自己隐瞒的答案,想当然地认为县令护着自己。

  时昭觉得这个误解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自己不用做什么,就把堂三叔一家和陆老大一家吓得屁滚尿流。

  今日陆秀美那个蠢货当众说了自己杀人,县官老爷护着的自己的事,事后肯定后怕不已。

  在荷塘村,他们为了自保,他们只能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更可怕,把自家的后台说得更硬,好让其他村民因为恐惧自己、恐惧自己曾经欺负过小小荷父子,和他们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这样一来,不管报官有没有用,这些欺软怕硬的山野村民应该不敢欺负小荷父子了。

  而对于陆平顺来说,则是更大的麻烦。他们这样无中生有给县令老爷扣帽子,县令大人知道了会作何反应不言而喻。

  不管是一个庸官还是一个清官,陆秀美的说法无异于把县令大人推向自己这边。

  时昭把思绪理顺,为了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问兰雨:“婶婶知道陆平顺是在衙门哪个房供职吗?”

  兰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读了点书,在衙门做事。”

  说完兰雨想了想又道:“他肯定不是捕快就是了。”

  虽然兰雨不知道陆平顺在衙门哪个房供职,但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陆平顺不在不房供职。

  时昭又想到,以前陈茂跟他说,现任县令上任后,就把原来的捕头踢走了,换了自己的人,想来这捕房不会还有以前留下的遗老遗少。

  诸事理顺,时昭长舒一口气。等过了这上元节,他必定要为小荷父子讨个公道。

  以前自家的事,他还当成个例,现在得知小荷家这事,还不知道在这山野乡村隐藏了多少这样村民习以为常,但被欺压者却求告无门的事。他觉得有必要为这些弱势的群体寻求一个可以讨还公道的地方。

  时昭又安慰了兰雨和小荷父子一番,叮嘱兰雨别忘了明日带小荷去自己家写委托书。

  他们临走前兰雨再三谢过时昭之后问道:“时家小哥,不知你今日前来我家有没有什么事?”

  兰雨想着会不会是艾叶来找自己儿子玩,但想着时昭也来了,会不会有什么事。如今时昭帮他的忙耽搁了,他当然要过问一下。

  时昭被兰雨问的一愣,不禁莞尔。自己本来是来找兰雨询问做下元节糯米团子方法的,没想到遇到这糟心事,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了。

  兰雨这一问,他赶忙道来:“原本是想向婶婶请教一下下元节水城这边做糯米团子的方法和一些风俗的,结果这么一闹,差点忘了。”

  “原来是这样。”

  兰雨娓娓道来水城这边糯米团子的做法和下元节的相关风俗:“水城这边下元节做的糯米团子,是要用一种叫花菜的野菜剁碎揉进糯米粉和粘米粉拌好的米粉里,揉成团。然后用挖来的野葱和白豆腐炒干做馅,素馅盐要放得清谈一点。最后做成糯米团子。有的人家喜欢一些别的口味,也会做一些高粱的团子或者不放野菜的也有。”

  “至于风俗,下元节是水官下降凡间巡查人间,为人们消除灾难的日子。在这一天要备上各种果品、食物在大门外‘祭天’;大门上还要挂水旗,请求水官消灾除难。水旗可以在集市上买,也可以自己做。就是裁一块三角黄布,周围封边,写上水字。”

  “晚上备上丰盛的晚饭,晚饭前祭祀祖先,请求他们护佑平安,降福子孙。要是家里有人做工匠的,在这一天要比寻常人家多祭祀一个炉神,祈求技艺精湛,生意兴隆。”

  “晚饭之后,人们就可以互相串门,馈赠自己做的糯米团子和祭祀祖先了的‘福余’了。”兰雨说道这里,嘴角带了点笑意,“除了过年,小孩子最喜欢过的节日就是下元节了。”

  风俗都大同小异,别的时昭都懂,就是不太明白小孩子为什么喜欢喜欢过下元节。他感觉以前在青州府的时候,小孩子们好像并没有怎么期待下元节。

  比如自己小时候就没有过。

  在青州府那边,下元节官府都会举行盛大的祭天典礼,各家各户也会有自己的祭天仪式,形式有别,但仪式差不多。都会做糯米团子,不过青州府那边糯米团子是红豆沙馅,甜的;水城这边是野葱豆腐馅,咸的。

  祭祀之后就是放烟火,这是除了春节意外,青州府会官方放烟火的另一个节日。到没有水城这边串门的习俗。不过不管哪边,下元节都是最像春节的节日了。

  想起放烟火,可能青州的小孩子的确也挺喜欢过下元节的。只是自己长大了,已经没有那份感觉了。

  大约是看出时昭的疑惑,兰雨解释道:“那些祭祀祖先后的果品吃食,我们这边叫‘福余’,按风俗除了自家吃,一般都要用来赠送上门送福的小孩。”

  兰雨这么一解释,时昭就懂了。水城百姓比较贫困,过下元节能有好吃的,好玩的,难怪这边的小孩子都喜欢过下元节呢。

  今日帮了兰雨父子一把,他们来兰雨家的问题解决了。离开的时候,兰雨送他们出门,边走边道:“你们才回来,可能还不认得这边的花菜和野葱。明日还有一天,我去你家写委托书,让小荷带着艾叶去挖野菜野葱,然后我教你们糯米团子的做法。”

  打开院门的时候,兰雨问:“你们买水旗了吗?要是没有买,我家买了黄布,明日多做一条给你。”

  这个还真没买,时昭也没有客气,爽快地接受,谢过谢过兰雨,与艾叶告辞离去。

  回去的时候,不行在陆家湾的寨子里,村民见了他,很多都跟见了鬼似的,吓得一溜烟没了影;也有个别和小孩子好奇的,偷偷朝他张望。

  在转过寨子中间石板路的一个弯道时,时昭听到路旁树木充当篱笆围成的小院里,正聚了好些人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他练过武,耳朵比较好,大致都能听到;对方议论的又是自己,说的什么,听不清的地方也能猜个大概。

  因为院子周围树木的遮挡,院子里的人没有看到他们,说话的内容被时昭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假期结束,祝大家明日工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