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步走进为学生安排的宿舍区,被朱红琉璃瓦所覆盖的围墙之内,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就连路边的小花都没了野趣。

  陆星坷随手揪起一朵,听着他们寒暄来寒暄去,都快无聊死了,头顶被人拍了两下,对上亲爹无趣的眼神,指了指师尊,耸肩无奈。

  就在前头说话的萧枫没发现这父子俩的小动作,还饶有心情的和主办方谈论枫灵常见的修仙心法。

  等到外人都走了,陆星坷直接一个泄气,趴在房间的桌子上,萧枫没好气的敲着桌子,“端正点态度,这不是在家里。”

  “没事,也就这会儿了。”陆暮秋拦了一句,转头叮嘱道,“你们师兄弟出门在外,一定要互相照顾。”

  “要是碰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不到看不见,就打。”陆星坷慢悠悠的接上话。

  陆暮秋停了一下,有被儿子的话哽住,“不管看不看得见,直接打就是了,剑派永远是你们的师门。”

  “是,掌门!”三人齐声,尤其是伊书,神情大动,从没人这么叮嘱过自己。

  萧枫见状,反倒是多叮嘱了陆星坷一句,“你这脾气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但这回没有你师兄们在,又带着师弟,凡事多想想退路,要真跑路的时候,千万记得保证所有人的安全,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陆星坷摆手,“师尊放心,现在是这么出来,回去的时候也一定是四个人。”

  见小孩吊儿郎当的,萧枫真是不放心,刚想说打道回府算了,就对上了陆暮秋的眼神,轻咳,“好了,知道你烦我唠叨,自己多看着点,有点做师兄的样子,我们就先走了。”

  “恭送掌门、掌教!”陆星坷带头说道。

  另外三个也自觉跟上,萧枫即便再不舍得,也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可算走了。”陆星坷甩甩膀子,“这房间还挺大的,但是怎么住四个人?”

  谢桦入了剑派,这才知道陆星坷被管的有多严,科普常识这件事只能由自己来做了,“雏鹰学院一向以精英教学为噱头,为促进各门派精英间的感情交流,将来人一并打散,分为五人一间一组的方式进行教学。”

  “所以不是咱们四个住一间?”伊书问道。

  谢桦摇头,多少有些无奈,“萧师伯适才同人说那么久的话,就是为了把咱们分在同一组,所以是还有一位室友没到才是。”

  陆星坷听得点头,起身绕到屏风后头,果然是炕,大通铺。

  “师兄可习惯?”贺覆跟在后头,担心的问了一句。

  陆星坷跳上炕,“习惯是不习惯的,但是比起时时刻刻被看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谢桦在外间给伊书科普完,见两人都不见了,随即同伊书一道往里间走,听到这话,问了句,“说起来,掌门师伯他们为什么不让你独自下山?”

  “这你就不懂了吧!”伊书虽在后头,但快行几步,抢在谢桦之前坐在了炕边,“你们这些金尊玉贵的少爷公子,哪里懂得什么叫,‘掌上明珠’。”

  陆星坷被人比作掌上明珠并不生气,还笑着看向伊书,伊书受到鼓励,接着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陆星坷在掌门师伯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才不让他独自下山的嘛。”

  谢桦扯了扯嘴角,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说的,一半一半吧。”陆星坷对伊书的猜测做出了肯定,“对了,晚上怎么睡?”

  话音刚落,贺覆就坐到了陆星坷的旁边,“伊书晚上睡觉不老实,师兄不如睡在靠里面的位置,我在师兄旁边。”

  谢桦自觉不爽,双手环抱,“虽说咱们都是同门,可往日实在难以见到陆师兄,这回出来贺师兄还要霸着陆师兄?”

  伊书被指睡觉不老实,疑惑的来回看人,老大也没和他一块睡过啊,怎么知道他睡觉不安分的?

  “谢师弟此言差矣,我只是担心师兄晚上睡不好,影响第二天的功课。”

  “哈哈,还得是贺师兄贴心,不过我睡觉时丝毫不动,想来也可以睡到陆师兄边上吧?”

  贺覆同谢桦,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交锋,让陆星坷感到被婆媳夹在中间的丈夫,和稀泥道:“不然我睡中间好了,你们一左一右?”

  “那当然好啦,贺师兄不会介意吧?”谢桦抢先回话,笑脸相对。

  贺覆并不想让陆星坷同别人有太多肢体接触,何况睡觉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但是现在要是不同意,就显得自己太小性子了,也会让陆星坷难做,只得笑着摇头,表示赞同。

  这笑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就连伊书都瞧了出来,何况陆星坷,只是出门在外,还是和气重要。

  谢桦自然也能看出,越发不喜贺覆,凭贺覆的心思算计,情绪流露的可能性.为零,这样的做派不过是想让陆星坷瞧了,觉得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从而背地里安抚一二。

  这点小算盘,谁不知道。

  只是...谢桦细看陆星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是......

  想起出门前,阮师姐和叙师兄的叮嘱,着实难做。

  “你们有人想出门逛逛的吗?”陆星坷跃跃欲试。

  贺覆自然要去,伊书自觉不做电灯泡,谢桦为了师兄师姐的嘱托,怎么也是要跟去的。

  “谢桦咱俩把这儿收拾一下吧,这被子好像有点霉气。”伊书以为谢桦脑子里缺根弦,开口挽留。

  谢桦皱眉,“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凡界。”说着上手打开了一床被子,满是花香,哪有什么霉味,不过这味道着实熏人,是得换一下。

  “那你们先去看看吧,我们换了被子就来。”谢桦思及陆星坷鲜少出门,不好让人再憋在屋子里等他们换完被子,而且他也该再和伊书说说话,随大手一挥,让人出去了。

  陆星坷应了一声,拉着贺覆就往外头去。

  等他们两人走后,谢桦从空间戒里拿出了干净的被子,指挥着伊书把原先床榻上的被子抱到躺椅上,边问:“你刚刚拦着我作甚?”

  伊书一下子搬了三床被子,整个人都陷在被子山内,翁声作答,“你是真没懂,还是故意的。我家老大需要和陆星坷有独处的时间,懂吗?”

  “呵,你不是不喜欢星坷吗?”谢桦边整理,边说道。

  被子山遮住了视线,伊书一时不察,脚底踩了一床半掉的被子,踉跄了三步,直接跌到了躺椅上,“我去!就不该和你闲聊!”

  谢桦虽是大家出身,但收拾的速度并不慢,此刻已经整理好各自的被子,就连底下的被褥垫子也扯下来换掉了,“你自己心大,贪多,怪我了?”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们读书人。”伊书将被子乱七八糟的堆在躺椅上,接过谢桦手里的垫子,直接叠了上去,“我虽然不太喜欢陆星坷吧,但是我老大喜欢啊,我老大喜欢的,我就没意见。”

  谢桦眉头紧锁,“你少掺和他们的事,那贺覆在你眼里千好万好,但在陆星坷眼里同其他师兄弟没甚区别。”

  伊书不服,张口便要反驳,“你胡说,我老大天赋卓越!”

  “卓越?”谢桦双手环抱,有些不屑,“他再卓越,能有掌门师伯他们卓越?能有大师兄卓越?”

  “再说,即便他卓越,那又与陆星坷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相看道侣还是冲着人修为高低去的?”

  伊书涨红了脸,“不看天赋,那我老大对陆星坷关怀备至,体贴入微,这还不够吗?”

  谢桦不为所动,“陆星坷缺吗?”

  不缺,甚至多得是人对陆星坷好。

  伊书左思右想,却仍然没找到贺覆还有什么优点可以拿出来说。

  “所以,在你看来陆星坷配不上贺覆,殊不知在师兄弟们眼里,贺覆才是那个配不上的人。”谢桦语速不紧不慢,徒然而生了一股优越的意味,“陆星坷好性,不和你计较,你自己难道就不改了吗?”

  伊书被人戳中了痛脚,不置一词。

  谢桦乘胜追击,“我知道你性格冲动,有时候管不住嘴,但如今出门在外,你所说所做都代表剑派。以后再说话,多在脑子里过上三遍,实在不行,就掐掐自己大腿、手心,想想脑袋里的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屋内短暂却有效的争执没有传到陆星坷耳里,此时距离开学时间只剩不到三天,可是住在宿舍里的子弟仍然不见多少。

  究其原因,除了雏鹰学院地处枫灵大陆最南边的小岛上外,恐怕就是主办方特意安排。

  “怎么了?”陆星坷看贺覆一言不发,有意开解。

  贺覆摇头,“只是在想他们将如此清幽的地界让我们居住,有何内涵。”

  陆星坷浅笑,“能有什么内涵,不过是因为师尊喜静,我爹更喜,所以外头的人都以为我也喜欢。”

  说话间,两人走出了院子,院门之外乃是长巷,一眼望不到头,只能看见其他门派弟子零零散散的搬进了其他院子里。

  他们住的这一处,清幽,但不减奢华,想来比起别的住处,也能算得上最佳的一类。

  同他们一样,搬进院子后,有不少人选择出来走动,首先要拜访的自然是剑派,三五成群的便往这边来了。

  “啧!”

  “师兄可是不想见他们?”

  陆星坷点头,“走,去里头叫谢桦出来。”

  谢桦长袖善舞,又装的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示人,实在是拉出来充门面的最佳选择了。

  见二人回来,谢桦不解,“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外头没什么去处游玩?”

  陆星坷有事相请,笑道:“并非,我们想请你帮个忙来着。”

  笑得谢桦背后一凉,“什么事?”

  “陆道友可在?我等浔阳问天弟子,特来拜见!”

  “漠北离氏,亦请!”

  “......”

  陆星坷耸肩,指着身后,“就是这事。”

  谢桦无言,拇指摁着额角,无力的摆摆手,“躲后头去。”

  “欸!”

  陆星坷欢快的拉着贺覆就要往屏风后头去,却被拒绝了,“师兄先去吧,我想同谢师弟一起见见人。”

  “好吧,伊书也不来吗?”

  伊书摇头,刚被谢桦说了一通,再和陆星坷共处一室,能把他自己憋死。

  陆星坷只能自己躲到后头装睡去了。

  谢桦熟练的戴起面具,带着另外两人迎了出去,“多谢诸位道友前来,只是不巧,我家师兄长途跋涉,路上受了点风寒,现下已经休息了,见不了客,还请见谅。”

  “我适才还见陆星坷同一人在院门口站着,现在就睡下了?该不是瞧不上我等,故意的吧?”人群中一名不甚出众的青年出声说道,脸上神情多有不忿。

  这话一说出口,刚想打马虎眼的众人都歇了,这时候再说没事,显得他们太谄媚,也太捧着对方了。

  谢桦脸色不改,心里却恼了,放着好好的场面话不听,非要针对针,卯对卯的说清楚吗?

  说话的这人只怕不是想来拜访,更多的是来挑拨,试图孤立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