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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回答是秦燕云从来没想过的。
他下意识地就把喻听泉所遭受的病症归结于了自己身上。
小厮见他有点焦躁地四处乱走, 也有点讪讪然摸了摸鼻子:“殿、殿下——您怎么了?这是……?”
秦燕云摇头:“无妨。”
他虽是这样宽慰别人,但是,秦燕云自己心中还是有点儿毛毛的。
像是觉得有点亏待了燕国皇帝一般, 心中悔意倍增。
……要是那一晚, 他不那么粗暴就好了。
唉。
秦燕云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去看看燕国皇帝。
今晚便要回去了, 他秦燕云虽说不会自诩,但也算得上是个整人君子, 是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离开的!
这样的话, 他肯定半夜也睡不安稳啊!
还得带着悔意回国, 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虽说燕国皇帝现在病倒了,但是他也只是发了封函过去。
若是身为梁国太子的他亲自去了,那喻听泉作为一国之君,为了国术礼节,自然说什么也会让他进来的。
秦燕云从小到大, 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
想到什么就去做, 是从小到大都在学习的理念!
他这样想着,飞快的从身侧的柜子里取出一件大氅, 很随性的披在身上,在小厮惊愕的目光之中飞奔而出。
不一会儿,他就亲眼目睹着自家殿下骑着马从驿站门口迅速离去, 只余下身后扬起的半尺飞灰。
小厮:“……殿下真是……额, 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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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刻后, 秦燕云抵达了皇宫门口。
小厮果然没说谎, 守在门口的侍卫在听完秦燕云的来意之后, 还是那一套说辞, 坚绝不松口:“梁国太子殿下请回吧, 陛下身体抱恙,暂不见客。”
秦燕云挑起一双浓得化墨的眉,轻轻拧着,看上去不算是很好打发:“是陛下自己说的?”
这在别人听来,不免就有一点儿为难人的意思了。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还是秦燕云打破沉默:“这样吧,几位大人麻烦替孤通报一二。孤要亲耳听到陛下说不许,孤才肯回去。”
他说完,侍卫们还想说点什么来劝导他。
可惜,秦燕云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他摇摇头,白玉冠束的发在颠簸过程之中,稍稍显得有点散乱。
于是,那身怎么也压不住的王霸之气就显露出一点儿,压得人不敢说话。
侍卫们迟疑了很久,才打开一条小缝儿,把消息递了进去,随后才转过头,对秦燕云道:“殿下,请稍等。”
秦燕云目的达到,当然愿意等,没什么怨言的点点头:“孤自会等候。”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色完全昏暗起来。
他垂着眸,有点无聊的按着辔头。
“殿下。”
是侍卫在叫他了。
秦燕云很开心的回眸,看见了那群侍卫团在一起,看着他:“……陛下亲传您进去。”
秦燕云挑眉,没说什么,故作矜持的点点头:“孤知道了。”
然后伸手打马,迅速从他们面前窜过去。
众侍卫:“…………”这实在不像不太在意的样子。
秦燕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
他想见到燕国皇帝,现在就想。
很想很想的那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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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皇帝寝宫内,只剩下了李光国和几个小太监还在贴身伺候着。
一开始还闹得挺轰动,后来太医来了,又是老样子,挂上参汤就好了。
众大臣聊表了一下衷心,又回去了。
寝殿就这样冷冷清清的,对于喻听泉来说,他倒不算是很在意,人少一点儿,对他来说,还弄得耳根清净一点。
挺好。
这具身体太弱,喻听泉醒来之后,发现不仅如此,这具身体更突出的特点是——它很渴求所有亲密的触碰。
比如说现在,他就异常渴望和怀念昨晚那个温暖的怀抱。
虽说这样的渴望并不只是对于秦燕云一人,但是谁叫喻听泉穿过来之后,就只看到了秦燕云呢。
活该他倒霉罢了。
喻听泉想了想,翻了身,换了个姿势躺着。
此刻,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躺平而已。
早晨的时候,他还尽职尽责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狠狠的把秦燕云羞辱了一番。
刚刚李光国过来对他说,这人似乎还想过来见他一面。
估计是来骂他的。喻听泉想。
不过,他今日心情挺好,来就来吧,反正这么多人,也不会干什么,到时候他看情况多羞辱羞辱秦燕云也是可以的。
李光国自然不知道他这些心思,低声道:“陛下,梁国太子已经到了。”
“……叫他等着。”喻听泉低声道,“替我穿衣。”
李光国愣了一下,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话,低声道:“陛下,您这是……想要面见他?”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是不用的。
一介君王,没必要不顾身份,自降级别去面见敌国太子。
再加之喻听泉现在病着,就更好拒绝了。
李光国本就对这贸贸然同意梁国太子觐见的决定不太认可。
但是他没有去挑战九五至尊的权威。
现在他们陛下又要面见,就更……不合礼数了。
难道,还真是梁国那地方歪门邪道那么多,把他们陛下迷得神魂颠倒了?
不能吧……?
李光国嘀咕着,一边帮喻听泉穿好了衣服。
直到他去拿冠的时候,便听见自家陛下制止:“不用了。给朕用发带系好即可。朕不喜束缚,不爱戴冠。”
李光国怔了一下,倒还是听从了喻听泉的话,挑了根天青发带,给喻听泉束发。
等到一切都弄好了,他们陛下穿了双靴子,就这样把自己撑起来,下了龙榻。
李光国接到了喻听泉的指示,慢慢打开门,扯开嗓子:“梁国太子——”
可惜,他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制止:“李公公。不必叫喊,引得其他动静。”
外面不知等了多久的秦燕云听见这道声音,很开心的闯进来,对喻听泉拱了拱手,明显是想说点什么。
但是碍于周身还有几个人在场,便不好开口。
喻听泉起了一点好奇心,很想听听这人半夜来访,到底是想说点什么好东西,便很善解人意的朝那几个小宫人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李公公略显迟疑:“陛下……”
“不必担心,朕无妨。”喻听泉垂着眸,神色淡淡,“朕也相信,太子殿下不会让朕有事。”
他本是说给李公公听,让他打消一点顾虑的。
可身侧的秦燕云明显会错了意。
这人像一只大型的毛毛犬,忙不迭点点头:“臣定然不会让陛下有事,公公请放心。”
喻听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可惜,事实很明显。
秦燕云看起来并不知道。
而且更绝的是,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有点什么不对。
这只毛毛犬若是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摇的非常欢快了。
喻听泉沉默。
李光国只能看看喻听泉,再看看那个看上去很靠谱的梁国太子,叹了口气,退下了。
现在,场面上都没有别人在听墙角了。
喻听泉很干脆地问:“太子今晚来访,这是何故?”
秦燕云有点紧张,抬起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喻听泉就能看见那双湿润的黑眸中流淌着的情绪,十分清楚。
纯良无害,还真的像是一只大狗狗。
“那个……孤、孤今夜就要离京了,陛下有什么要对孤说的吗?”
秦燕云说完就后悔了。
哪里有告别是这样的啊!
他还想改口,但是瞥见喻听泉淡淡的、仿佛什么都看出来了的眼神,又讪讪闭上了嘴。
喻听泉挑眉:“没有。殿下是否还有什么要说的,如若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朕要歇息了。”
他站起身,像是要喊李光国进来送客的意思。
秦燕云感觉自己进来还没有几分钟,实在不甘愿现在就被赶出去。
他只能低声道:“还有的。”
喻听泉倒没有现在就一定要把人赶出去,轻声道:“你说。朕听着。”
秦燕云:“那个……和孤回国的事情,陛下想好了吗?”
喻听泉轻笑一声,那双剔透的糖色眼睛就这样很直白地看向他。
秦燕云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居然生出了一点儿心虚意味:“……陛下?”
“今日早晨,殿下已经用这个问题的答案羞辱过朕一次了。”喻听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很明确的说,“殿下也曾说过,一别两宽,不再说这件事的。”
秦燕云死鸭子嘴硬:“谁喜欢你了!”
喻听泉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轻轻的笑了一下:“殿下不喜欢朕,那就最好。两方都觉得轻松。”
秦燕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他几乎是有点慌张的站起身,忙忙乱乱地走到了门口,才想起回过头,对他说:“……我回去了!”
喻听泉唇角轻翘:“殿下一路顺风。”
秦燕云:“……”
他凝滞片刻,随即想起他自己现在还是在燕国的皇宫之中,便不再说什么,离开了。
夜风呼啸,息流卷着树叶簌簌作响。
秦燕云觉得眼眶有点热。
他回头看看,发现那狗皇帝也没出来送送自己。
呜呜。
好像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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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燕云一行人按照原来的计划回了国。
梁王见他们此行不仅会盟顺利,还带回了燕国的五座城池,自然高兴的很,大大嘉奖了这群使臣。
而他最最器重的皇儿……
“太子哪去了?”梁王有点懵逼,找到太子太傅,低声问,“今日庆功宴,为何没有看见云儿?”
太子太傅一脸的难以启齿。
还是太子殿下身边一直伺候着的书童流芳回答:“陛下,殿下在寝宫苦读呢。”
梁王抚掌称赞:“这云儿……哎,太用功了,朕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众大臣跟着头头是道的夸赞起来,一连赞叹他们国家的储君如何高明。
……
此刻,暖云殿之中,正在“苦读”的秦燕云抱着一个陈年老坛子,正在借酒消愁。
他已经连喝了三天的酒,自觉什么事情也没做错,为什么喻听泉总是针对他。
秦燕云用自己学过的古代典籍好好学习了一下,发觉,可能是自己没打服燕国。
所以,喻听泉是不是根本没把自己看进眼里!
他沉思了三日,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刚刚结束完庆功宴的梁王刚回到自己的寝殿,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就看见自己素日已礼著称的皇儿跑进了自己的寝殿。
一身酒气。
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他一见自己父皇的面,就恳切地道:“父皇!父皇!儿臣有一件事禀告!”
梁王很信任自己的小儿子,因此,十分郑重地停下来休息的脚步:“云儿说吧。”
秦燕云举起手,像是一个要提问自己先生的小孩子:“父皇,我们就这样放任燕国一行人,这样是不行的!儿臣思虑已久,愿意带兵亲征,定在三月之内攻克燕国!”
梁王沉思了一会儿,很小心地看着自己的皇儿,嗓音沉沉:“云儿,你知道吗?可是我们刚才两国合盟啊。”
“你……和燕王,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怨?”
作者有话说:
看狗狗娶妻ovo,今天和小伙伴们出去玩耍,就晚上更新~大家注意身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