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午我们有什么安排吗?”祁究问许太太道。

  许太太:“我答应了你妈妈,下午帮你和多乐把房间清理打扫一下,你妈妈早上过来给我说了,有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还挂在你房间里,之前我承诺过她要扔掉的…我的错,是我之前打扫得不够仔细。”

  许太太口中这个本不该存在的东西,就是挂在床头那幅描绘了不存在的朋友的蜡笔画。

  祁小年立刻有些不安地看向祁究,如果许太太下午待在他们房间,那刚才和祁究制定的入室偷窃戏服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许太太在的话,他们根本没办法行动。

  “许太太,您大过年就别操劳这些了,上午麻将玩得开心,但不够尽兴,要不下午我们再组个局如何?”林沛澜对许太太提议道,朝祁究使了个眼色。

  很显然,这位灵异主播小姐正替他们支开许太太。

  祁究立刻顺着林沛澜的话哄许太太:“对啊奶奶,打扫房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客人们远道而来,过年这几天您多陪陪客人吧。”

  许太太略有犹豫,但明显有些心动了:“可是…”

  祁究继续煽风点火:“您今天手气这么旺,不继续玩麻将可惜了。”

  许太太含糊道:“麻将局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众人对她这话有点犯迷糊,祁究想了想,猜测大概是npc也受规则限制,麻将作为为难客人的关卡,为了维持副本双方的平衡,规则上从中获利的npc并不能随心所欲开启。

  祁究:“奶奶,您和客人也没必要玩得这么正式,按照老黄历上的说法,今天确实不好求财,你们可以不赌钱、纯当玩玩就好了,过年图个开心嘛。”

  如果不赌钱,那么玩家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维持牌局输赢的平衡了,一举两得。

  许太太本就手痒痒,加之自己“宝贝孙女”在旁不停怂恿,实在很难抵住这样的诱惑,口一松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祁究以吃饱了犯困为由,和许太太申请与祁小年一起回房间睡午觉。

  多年没机会打麻将的许太太心情很好,一下子就允了。

  祁究感激地朝林沛澜微微颔首后,同祁小年一起离开麻将局回自己的房间。

  两人稍作洗漱,就趁四楼麻将搓得火热,卸下身份卡轻手轻脚前往五楼。

  好在纸人们要么待在许太太身边,要么各自待自己屋里,一路上两人并没有遇到纸人,许太太正在搓麻将的兴头上,更是注意不到五楼的动静。

  可当祁究和祁小年从楼道口转出来时,不巧碰上了站在五楼走廊处的纸人念念。

  祁小年登时吓了一跳,他立刻捂住嘴防止自己不甚发出声音。

  纸人念念脸上那双用血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在寻找什么,在看到祁究的一瞬间,她的眼珠才停止转动,僵直的目光最后落在祁究脸上。

  祁小年下意识后退一步,但现在再退回楼梯间已经太迟了,纸人念念看着他们的目光一转不转,僵硬的唇角甚至还扬了扬——

  “你们来啦。”

  此时祁究和祁小年已经卸下了多喜多乐的身份卡,恢复客人身份,按理说纸人念念是不会与他们说话的。

  祁小年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忐忑的同时也感到好奇。

  纸人念念朝他们走来,把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压得极低:“我等了有一会儿了。”

  闻言,祁小年不解地看了眼纸人念念,而后把目光转向身旁的祁究,“哥,究竟什么情况…”

  纸人此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与他们相熟一样。

  念念从兜里掏出揉成一团的手帕递给祁究:“香我替你上好了,祂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上香?祁小年听得一头雾水,祁究却了然地接过这团手帕:“谢谢您,祂还说了什么吗?”

  上午的时候,祁究将这张手帕给到纸人念念,并叮嘱念念帮忙上一炷香。

  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把手帕“还”回来了。

  而且祁究很快发现,被揣成一团的手帕里包着什么东西。

  祁究迅速展开手帕,一枚打火机出现在眼前。

  打火机?祁究的眉头轻轻拧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地舒展开,瞬间明白了079的用意。

  纸人念念回答说:“祂还说,下次希望你亲自过来上香。”

  祁究笑:“好,我知道了,谢谢转达。”

  纸人念念将物件和话语顺利转达后,就以倒退的姿态重新返回502房间,还将房门上了锁。

  面对满头问号的祁小年,祁究收好手帕和打火机后轻描淡写解释说:“一位老朋友托纸人送来的副本特产。”

  “老朋友?”对于这个称呼,祁小年难以置信地扬了扬眉。

  无论是纸人念念的出现和离开、还是她把东西交到祁究手上的经过,都非常离奇,就好像她和祁究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她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祁究笑:“不重要,小年,我们赶紧去把戏服弄出来吧。”

  祁小年欲言又止,他虽然十分好奇,但同时也很清楚,哥哥该对他说的已经说了,不会再继续说什么了。

  祁究再次开启了501的门锁,当他扭动门把手时,朝没有人的屋内礼貌说了句:“打扰了,我们过来帮忙清理一些旧物。”

  因为上午走得匆忙,屋内的水渍并没有来得及清理,似乎不停有水滴沿着墙面流淌在地,持续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一股潮湿憋闷的霉味随之扑面而来。

  随着“咯吱”的推门声响起,频调怪异的鬼戏再度从屋子深处传来。

  但和早上初次光临时不一样,此刻的鬼戏声非常不稳定,时断时续,就像接触不良的电视广播,而且音量比早上要小了许多。

  难道是早上自己的操作过于粗暴,破坏了房间里老化的电路吗?祁究短暂地反思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他按下了录音键。

  先前已经做过推测,吊诡如唱诵往生经文的鬼戏,其实是为了压制隐藏在屋里的怨灵,一旦鬼戏声止,于玩家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稳定的鬼戏声让祁究预感到不妙,所以提前按下了录音键。

  这间被浸泡在黑暗中的房间给人一种密不透风的压抑感,祁小年步入屋中的一瞬间,感觉心口闷得慌,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处让他喘不过气。

  这样窒息的氛围里,祁小年只觉得喉咙干涉生疼,很难顺畅地发出声音。

  两人索性一言不发,地板上的积水并未彻底褪去,在老式水泥地上形成一连串小小的水洼,踩在上边发出粘腻的“啪嗒”的声响,周遭潮湿的气息蒸腾而起,在绝对的黑暗中,祁小年内心的安全感摇摇欲坠,他有种坠入黑色沼泽深处的错觉。

  音调扭曲的经文也超度不了腐烂在泥地的亡灵。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响,501的房门又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兀自紧闭且上了锁。

  弥漫在黑暗中的鬼戏声越发不稳定,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渐渐低下去,音质还有点闷,就好像是从很遥远的水底传来,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量。

  也不知是不是祁究上午的举动,让屋内的蜡烛彻底变潮了,这一次鬼火并没有被点燃,满墙的镜子沉在潮湿的黑暗中,蠢蠢欲动,像是尚未睁开的巨兽眼皮。

  害怕光线让房间被异化,两人没敢贸然点灯,只得摸黑行走。

  屋子不大,却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祁小年全身的神经都崩到极限,就连手指尖都变得潮湿,也不知是紧张得出了汗,还是沾染了房间里的潮气。

  先前祁究已经把501异化的原理告知祁小年,他知道光源会给这间房提供异化的能量,但同时他也很好奇,在走廊上纸人念念将手帕和打火机递给祁究,祁究说是老朋友带来的“副本特产”,所以这个打火机有什么特别的呢?难道它产生的火光不会导致房间的异化吗?如果是这样,祁究为什么不用它照明呢?念念提到的上香又是什么意思?

  当然,这些疑问都是祁小年自己在心里琢磨,并不敢贸然问出口。

  一来此时此刻的氛围让他不敢贸然说话,二来他必须通过脚步声确认祁究所在的方位。

  兴许是有吸血鬼血统的加持,祁究比寻常人类更适合在绝对的黑暗中行走,他敏锐地判断出房间的方位及格局,并根据记忆找到正确的方向,很快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找到了卧室衣柜。

  可就在他伸手拉开柜门的瞬间,原本断断续续的鬼戏声戛然而止,潮湿的寒意也在瞬间凝固,无形中像冰锥一样刺入“不速之客”的身体。

  刹那间,祁小年浑身关节都被冻住了,他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只能慌乱地转动眼珠子,试图看清浓稠的黑暗里究竟藏着什么诡物。

  ——潮湿、肃杀。

  他错觉自己是一只撞上蛛网的昆虫,被困在黑色蛛丝上毫无挣扎之力。

  不远处的祁究轻轻“嘶”了声,他在身体彻底被冻住的一瞬间按下了录音播放键,已经中止的鬼戏声重新从他手机里流淌而出,随着戏声重新响起,祁小年明显感觉周遭凝滞的寒意开始流动、变淡,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可以活动了。

  祁究也明显松了口气,他用好不容易可以活动的手指调高手机音量,让录制版本的鬼戏声填充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还好刚才提前录了一段,否则就麻烦了呢…”

  祁究一边将音量调到最大,一边继续拉开柜门——